第十二章
一
女警向範美華招招手,叫她過去。她輕聲對範美華說:“結果出來了,女孩的陰道中有四個人的精液。這群畜生!”
姚玉慧因為一直聯係不上湯姆而灰心喪氣,想到雪雅對她所講的一切,她心頭的擔憂越積越重,如果湯姆真是個專門勾引中國女人的騙子,她將會人財兩空。這幾天她滿腦子都是這件事,居然沒注意到大女兒茹茹已經有幾天沒回家了。
這天上午,姚玉慧像往常一樣開車送媛媛去學校後,想起家裏冰箱內的食物都快吃完了,就轉到緬街的超市,買了一大包食品回家。剛踏進家門,就聽到電話鈴聲一陣接一陣響著。她三步並兩步走過去,接起來一聽,是個陌生男人的聲音:“你是王茹茹的家人嗎?”
“是啊,你是哪位?”姚玉慧直到這時才記起茹茹當時說出去野營,要兩天不回家。現在已經是第四天了,她連一個電話都沒打回家過。
“我是北溫警察局,你的女兒出事了,現在在醫院,請你馬上趕過來。”
茹茹出事了?姚玉慧腦袋轟的一聲響,出什麼事?發生車禍了?從山上摔下去了?在林子裏遇到黑熊了?各種猜測在她腦子裏閃電般飛過。“我女兒出什麼事了?出什麼事了?”
“你先別急,她現在已經醒過來了,情況還穩定,具體的你來了之後我們再談。”警察怕她情緒失常,馬上先安慰她,接著把醫院的地址告訴了她。
姚玉慧掛斷電話後,急得手忙腳亂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茹茹究竟怎麼了,萬一出什麼可怕的大事,她怎麼辦?本能地,她顫抖著手撥打範美華的手機。鈴響了幾下,通了。姚玉慧立刻哭起來:“範醫生,求你快過來幫幫我!”
“你怎麼啦,玉慧?”範美華被搞得稀裏糊塗,“你慢慢說,別著急。”
“範醫生,剛才警察來電話,說茹茹出事了,現在在醫院裏。”姚玉慧嗚嗚地哭出聲來。
“真的嗎?茹茹出什麼事了?”範美華一聽也緊張了。
“他們沒說,就要我馬上趕過去,範醫生,我害怕,我害怕。”姚玉慧的聲音在發抖。
“你別著急,你在家等著,我一會就過來,我陪你去。”範美華安慰姚玉慧。
一聽範美華陪自己去,姚玉慧心裏一下子平複了很多。有範美華在,好像很多危情都會減輕,圈子裏的人都有同樣的感覺。
範美華二十分鍾後就到了,她讓姚玉慧上她的車,隻見姚玉慧滿臉淚跡。上車坐好後,姚玉慧把警察給的地址交給了範美華。範美華一看,是北溫市的獅門醫院,範美華在衛星定位器上設定了地址後就發動了車子。
“茹茹是什麼時候出事的?”在路上,範美華問。
“不知道,就那天你來我家,你剛回去她就出門了,一直沒回來過。”
“她去哪裏了你知道嗎?”
“她說是要去Camping(宿營)什麼的,我也沒在意。這孩子經常不回家的。”
“這麼說茹茹是和浩浩在一起啊,怎麼浩浩沒和你聯係呢?”
“是啊,茹茹應該是和汪浩在一起的,難道……”姚玉慧的惶恐感陡然而升。
範美華這麼一想倒是急了,這兩個孩子應該一起出去的,現在茹茹出了事,汪浩一定也在場啊。難道他也出事了?她覺得應該問一下陳秋,就找了個機會將車停到路邊。範美華斟酌了一下,很快撥通了陳秋的電話:“陳秋啊,浩浩有什麼消息嗎?”
“沒有啊,我都快急死了。”陳秋說。
範美華心想,還好,看來汪浩不像有什麼事,要不然警察局一定也會和陳秋聯係的,她心裏的擔憂減輕了許多。她就和陳秋隨便聊了幾句,安慰她不要擔心。再次啟動車子後,範美華還是感覺很是蹊蹺,如果茹茹是和汪浩在一起的,她出了事,汪浩怎麼也得和姚玉慧聯係啊。
謎底很快揭曉了,汪浩沒和茹茹在一起。當範美華和姚玉慧趕到醫院時,除了躺在急救室病床上的王茹茹,就是一個女警察、一個醫生和一個護士。姚玉慧一下撲了過去,她看見茹茹的額頭上紮著繃帶,臉頰上有幾處擦傷,兩隻手臂上也有多處擦傷,醫生已經給她做了處理。
“茹茹,你怎麼啦?”姚玉慧看著女兒哭叫道。
“媽媽。”王茹茹也哭起來,隻是哭,什麼也不說。
範美華過去摸摸王茹茹的臉,王茹茹見是範阿姨,就一把勾住了她的脖子,哭得更凶更響了。範美華連忙摟住她,輕輕道:“沒事了寶貝,沒事了,我們都在你身邊。”
這時女警察走過來,問誰是王茹茹的家人,姚玉慧就直起身來。女警說:“請你出來一下,我有話要對你說。”說著她往外走,姚玉慧就跟了出去。
見王茹茹稍為平靜了些,範美華放開她,問醫生道:“她是什麼傷?”
“我們認為是從高處滾落下來時挫傷的,有輕微的腦震蕩,額頭裂了個口子,縫了八針,流了不少血,送進醫院時她處於昏迷狀態。”
“是誰送她進來的?”範美華問,她在想會不會是汪浩。
“兩個中年人,好像他們是在一個山腳下的路邊發現她的,見到她時她已經沒知覺了。他們直接打電話到911,911急救中心就把她送到這裏來了。”醫生說。
“是什麼時候?”範美華又問。
“昨天晚上,來的時候滿臉都是血。另外還有個情況,”醫生突然止住話頭,他朝王茹茹看了看,悄悄把範美華拉到一旁,“我們發現有些問題,所以就報了警。”
“什麼問題?”範美華突然一陣緊張。
“出去說吧。”醫生說。
範美華隨著醫生走到外麵,見到姚玉慧坐在一張長椅上捂著臉在失聲痛哭,女警察站在她邊上勸她。
“警察告訴她媽媽了,”醫生說,“你也是女孩的親戚嗎?”
“是,我是她阿姨,你告訴我吧,我也是醫生。茹茹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範美華的心通通直跳。
“據我們判斷,女孩可能被輪奸了。”醫生十分同情地看看姚玉慧,又對範美華說,“暴徒好像折磨了她很久,她的下體流了許多血,現在法醫正在檢驗陰道提取物。”
範美華頓時驚呆了,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呢?這時姚玉慧看到範美華走過來,一下就抓住她的手邊哭邊叫:“範醫生,這事可怎麼辦哪?”
範美華盡力讓自己先冷靜下來,她坐到姚玉慧旁邊,搭住她的肩膀,勸道:“先不要急,先不要急。”接著,範美華問女警察說:“是什麼人幹的?你們抓到了嗎?”
警察搖搖頭說:“這女孩一句也不肯說,所以我們希望你們能協助我們破案。一定要讓女孩說出經過。”正說著,有一輛警車駛進醫院,從車上下來一個年輕警察,他匆匆走到女警身邊,把她拉到一旁,悄聲和她說著話。說完他就離去了。
女警向範美華招招手,叫她過去。她輕聲對範美華說:“結果出來了,女孩的陰道中有四個人的精液。這群畜生!”
範美華以前隻是從電視裏報紙上看到聽到過這種卑鄙無恥的暴行,沒想今天就發生在自己熟悉的女孩身上。雖說她平時不喜歡茹茹的生活方式,可想到她被四個惡徒輪流施暴,心頭還是一陣發痛:“真是畜生!”她說著,眼淚也湧了出來。
“還有一件事,”女警看著範美華說,“在女孩的血液裏發現了毒品成分,好像是冰毒。”
範美華擦了一把眼淚,難以置信地盯住警察:“茹茹在吸毒?”
“完全有這可能,所以這案子就複雜了,輪奸她的也許是陌生人,也可能是熟人。”女警搖搖頭道,“按照女孩什麼也不願說來判斷,很有可能是熟人幹的。”
範美華馬上想到了汪浩,難道汪浩也參加了?汪浩會讓其他男孩在他麵前強奸茹茹?汪浩也在吸毒嗎?他此刻在哪兒呢?還是這件事根本與他無關?一連串的問號在範美華腦子裏打轉。
“現在首先要讓女孩恢複平靜,然後我們再一點點詢問她,希望你們家屬能幫忙一起和她溝通。不管那幾個畜生和女孩認識或不認識,這都是犯罪行為,我們一定要將他們繩之以法!”女警顯得極其憤怒。
“好的,我們會盡力協助你們的。”範美華對警察說。
二
這一夜,整個世界隻剩下亞當和夏娃兩個人,他們再一次偷吃了禁果。可亞當和夏娃都不知道,他們是在享受著真實還是深陷美夢之中,一切變得如此虛幻無度又伸手可觸。
雖說和桂文濤商量好了對付王根寶的策略,但餘國偉的心情仍非常不好。說起來,自己經商已有多年,一路上風風雨雨經曆得也不少,什麼樣的人都見過,什麼樣的事都遇過。他一直認為自己經過多年的折騰,已經煉出了一雙火眼金睛,在對人對事的判斷上,不會再發生大的偏差。可是這次對王根寶,是完全看走眼了。
仔細反思,有三個因素起了作用。其一是自己做航運這麼多年,公司已經完全正常運轉,不需要他再投入大量精力,所以這幾年他一直在琢磨要開辟一點和航運無關的新業務。這幾年,隨著中國經濟的超常規快速發展,原材料行業的吸引力很大,礦產是不可再生資源,一定會看漲,山西就快速崛起了一大批煤老板,以火箭般的速度暴富,以致吸引了手上握有大量現金的溫州商人,也趨之若鶩地去投資礦產。當桂文濤介紹王根寶時,就自然而然會認為這是一個趕上潮流的機會。
其二是因為在溫哥華結識了王根寶。在溫哥華生活久了,對人際關係的理解和在國內時比起了極大的變化。加拿大是法治國家,做什麼事情都有章可循。即便做生意,也鮮有坑蒙拐騙的行為出現。在加拿大,商業犯罪的成本很高,一旦做了損人利己的壞事,信譽度就會急劇跌落,也許從此你就一蹶不振,別說再在商場混跡,甚至連與人交往都難以為繼。正是鑒於這種習慣性的思維方式,從一開始對王根寶就沒設防範之心。想想大家都是投資移民,又共同住在溫哥華,下半輩子都可能低頭不見抬頭見,他不至於會設個局來請君入甕吧?何況自己的太太還是他家的救命恩人,他總不至於恩將仇報吧。
其三,他對王根寶的企業資質和公司現狀做過考察了解,沒有發現一點可疑之處。王根寶向他出示的所有證書都是政府各級部門頒發的。他以為政府部門一定經過嚴格調查確認的,應該不會有問題。
正是這種急功近利、麻痹大意和想當然的態度,造成了今天的被動局麵。現在,幾千萬人民幣的錢已經在人家手上,上海有句話叫“老鬼(句音)不脫手,脫手勿老鬼(句音)啊!”出去容易回來難。接下去會經過怎麼樣的折騰才能完璧歸趙,心中實在無底。令餘國偉心煩的,是他把陸仲任也拖進局來,免不了讓他也蒙受損失。
餘國偉對王根寶這個人的行為很是費解,他怎麼會如此大膽騙到溫哥華來。按照方國良的調查和顧斌的描述,此人行騙已久,習慣成自然了。可通常情況下,許多奸商在國內為所欲為,昧著良心大量吸金,最終目的就是想將非法財產轉移至天堂溫哥華來,然後攜妻帶兒辦個移民手續,搖身一變成為加拿大公民,為自己找好退路,在這裏安享下半輩子的天倫之樂。所以在國內再大的貪官,再黑的奸商,再牛的暴發戶,一到溫哥華都會十分低調,過起與世無爭的清閑日子,不願顯山露水。那麼王根寶為了什麼?他難道不準備和自己的妻女過一輩子?他難道不想下半生過太平日子?他為什麼要故意尋怨結仇呢?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啊!
這日,餘國偉和賀晶晶正在接待陳秋的表哥夫婦介紹來的幾位老幹部。近幾天,唯有健康測試儀這件事讓餘國偉稍感寬心,測試的效果很好,口口相傳,接二連三來了好些高層人物和名人大腕。餘國偉覺得,這都會給他今後正式在中國推廣健康檢測儀帶來廣告效應。
傍晚時分,餘國偉和賀晶晶一起去找飯店吃飯。他們在北京的北三環長虹橋那裏的阿森鮑翅飯店吃了晚飯。吃飯的時候,餘國偉話比平時少很多。賀晶晶已經察覺餘國偉這幾天心事重重,悶悶不樂。她猜想他一定是碰到了什麼不順心的事,她不好直接問他,又替他擔心。吃完飯後,餘國偉本打算直接回賓館去,可賀晶晶提議說:“餘哥,我們今晚去泡泡吧怎麼樣?”
“你有興趣的話,可以啊。”餘國偉並不反對,晶晶難得提這樣的要求,他應該滿足她。
兩個人到街上,揚手招了輛出租車。上去之後,司機問去哪,賀晶晶說:“師傅,我們想去酒吧街。”
“酒吧街?有好幾處呢,三裏屯、後海、什刹海、元大都,你們想去哪兒?”司機說。
“我們對這裏不熟,師傅你指點指點吧。”賀晶晶對司機說。
司機回頭打量了餘國偉和賀晶晶一眼道:“喜歡熱鬧的話,就去三裏屯;喜歡安靜一點,就去後海。這兩處最有名。”
“去安靜一點的吧。我們可以說說話。”餘國偉對賀晶晶建議。
“那我就帶你們去後海。”司機說著啟動了車子。
後海地處北京二環和地安門西大街之間,後海的酒吧街是用湖邊的民宅逐步改裝形成的。相對於三裏屯的歡樂與熱鬧,後海的酒吧更具有濃濃的文化氣息,追求安逸雅致的氛圍,是閑聊和靜坐的好去處。入夜的後海波光旖旎,燈紅酒綠,交相輝映,閑趣無窮。
餘國偉和晶晶下了出租車,走上後海酒吧街。這裏的店一家連一家,從湖麵上不時有陣陣涼風吹來,很是享受。他們倆挑了一家叫橋西的酒吧進去,這裏的裝飾既不仿古也不現代,玻璃的大門,淡紫色的牆壁,竹簾竹席,配上幹淨的米色沙發,十分協調。地板上嵌入的燈箱閃發出月亮一般的朦朧白光,顯得既浪漫又安寧。
兩人入了座,餘國偉問賀晶晶要喝什麼,晶晶說:“我們喝紅酒吧。”
餘國偉就要了一瓶法國紅酒,兩人慢慢喝著。晶晶問:“餘哥,你這幾天好像心事很重,有什麼不順的事嗎?”
“最近是遇到些麻煩。”餘國偉說。
“有什麼事別悶在心裏,可以的話,對我講講吧,說出來你會輕鬆點。”賀晶晶非常體貼地說。
餘國偉歎了口氣道:“哎,我們這種想做點事情的人,其實經常都會碰到許多不順心的事,有時候會承受很大的壓力,但我們又不能和別人講,隻好自己扛著。”
“餘哥,你就把我當作訴說的對象吧,我希望自己能為你分擔點壓力。”晶晶道。
餘國偉點點頭,他喝下一杯酒,開始對晶晶講起往事來。從自己開始做油運生意起,一路上的坎坎坷坷,一直講到這次他盲目投資了一個項目,可能會遇到很大風險的事,他沒有提王根寶的名字,隻是籠統地講了有這件事。他一邊講一邊喝酒,漸漸放鬆著自己。他看著賀晶晶,感覺是麵對著一個知己,借著酒勁,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經曆都說出來,一吐為快。講著講著,一瓶紅酒喝完。他又要了一瓶,而且越喝越快,話也越講越多。賀晶晶這才發現他已經到量了,便自己搶著把瓶裏的剩酒喝掉。可餘國偉說:“我沒事,還沒喝夠呢,難得有這樣的機會和你麵對麵坐在一起,我今天要喝個痛快。”說完,他又要了兩瓶啤酒。賀晶晶擋都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