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妖精出現在二樓的窗口,默默地看著他。金刀喘了一口氣,才想起來的目的。他從地上撿起石頭,用力砸過去,打在木窗上不準和我爸爸來往。不準和我爸爸來往..... .老太婆吼叫著跳起來指著二樓大罵看到了吧,看

到了吧,他是個什麼樣的人,看到了吧……你們好心不得好報呀 !為了這樣一個白眼猥,遭這麼大的罪……"金刀走得很遠了,老太婆的罵聲還繚繞在耳邊。這次行動,並沒有讓金刀的心得到太大的寬慰,反而陷入一個更大的謎團之中。老太婆的話,爸爸的反常行動,別人的傳言 ?統統這些都耐人尋味。既然爸爸不肯跟他說,他就自己想辦法去尋找他想知道的答案。

鳳凰樹是他的精神營地。金刀叉回到枝頭上,做一隻沉思著的果子。感覺到自己要像偵探一樣去偵察自己的身世、爸爸和老妖精的過去,金刀就有一種莫名的興奮。

金刀努力回憶這麼大以來所看過的偵探影視和小說,試圖模仿那些主角身上做偵探的特色 。嘴巴裏咬根花枝躺在樹幹上,眯著眼睛看紅紅的太陽,偵探的心裏已經有了最初的行動方案。首先,得找到一些知情的人。

金刀在街區遊蕩了一圈,偵探的底氣慢慢消失。恍如遊在大海的一尾小魚,又摸不著頭緒了。誰才是知情人?

行人來往,個個都像知情人,但個個又都不像。

金刀在狗子巷的一家網吧裏找到正在玩遊戲的劉豆,以一塊錢做報酬,讓他再詳細說說他爸爸、老妖精和他的故事。一塊錢雖然不多,但現在五毛錢對劉豆都有致命的誘惑。劉豆瞪著金刀手中的錢,要不是牙齒和嘴唇死死強堵著,口水早就流出來了。隻是,他還摸不準金刀的意圖,恐慌地看看他,金刀說不上強大,但要打倒他劉豆不用吹灰之力。"你想引我說出的飛不愛聽的話,然後有借口揍我吧? "劉豆對他的拳頭還有防備。

"我要打你還用得著這麼費事掏錢引的飛? "金刀給他一個像偵探般的神秘不可捉摸的眼神。劉豆更是驚從心起。老實交代,以前他都是胡說八

道,過過口聲癮而己,其實他連個屁都不知道。

"你爸爸一定知道吧。 "金刀不動聲色地說。

"他?嗬嗬……"劉豆幹笑兩聲,盡管上網沒少挨他老子罰跪鞭抽,關鍵時刻還想到保住老子他也懂個屁,他不想借錢給你爸爸才亂說的。他可能覺得你們家的人好欺負,跟著別人湊個熱鬧。的飛別當真,就拿他那些話當臭屁得了 。

金刀挑起嘴角,邪惡地笑笑。劉豆頓時魂飛晚散,後背全是冷汗 。

"你奶奶呢?"金刀不緊不慢地間 。

"她?那老太婆說胡話呢。明明是我泡網通宵不回家,可奶奶給我嘮叨爸爸小時候說他老泡網吧通宵不回家。她都搞不清楚猴年馬月的事,亂說。你就當成了笑話聽吧。 "

劉豆學習不怎麼樣,可嘴皮子功夫卻非常了得。金刀冷漠地拍拍劉豆的肩膀,轉身走了。劉豆戀戀不舍地看看與他無緣的一塊錢羊皮金刀裝進兜裏帶走了。金刀又在街上晃悠。街尾,是老人、閑人、無聊人、小偷聚集的地方。

很多愛棋者在這裏擺棋陣擂台,等高手過招。吵吵嚷嚷,汗氣濃重。金刀從人縫中鑽過,走到街角的時候,腳被一隻蒼老的手抓住。白發老人孩子般仰望著他,高興地說孩子,眼爺爺下一盤怎麼樣? "

他是這片老街棋藝最怪的高手,姓吳,人稱老魚頭。據說因為他下崗,老婆把孩子帶走改嫁,之後,他把自己關在屋裏十天十夜,出來就成了棋聖。坐在街當中,背後插根棍子掛塊 T恤布片兒,用墨汁寫"棋局對決,尋覓對手"幾個難看的大字,對來往的每個人挑戰。人們把他當成瘋子,做飯後的談資,他原來隻是個糖廠工人,對棋藝狗屁不通,和他過招那就是降低身份。他放出話來,說讓出雙車,誰要能贏他一盤棋,他的房子歸誰。一些流浪漢和住房緊張的人成為第一批對手。結果,被他殺得落花流水,一天之內放倒三百餘人。敗兵們把他傳得非常邪乎 :靜坐,沉默,眼皮都不挑起來多看棋盤,隻是稍動手指,棋局就在他手指中被操縱,一步顯險,二步己露殺機,三步必殺。

一時間,此人聲名大f辰。老街區裏麵有一大群不務正業把棋當命天天蹲棋局玩棋子的家夥,頗為自負,哪受得此人如此盛大的聲名?紛紛前來挑釁。一場硝煙彌漫的戰爭在某個上午正式開始。高手以兩分鍾放倒一個的速度把敵人擊旗,橫屍遍街,鬼哭狼嚎,罵聲哭聲吼叫聲滿天響起。街區裏有個姓林的家夥,一向下棋出手凶猛,招招致命,人稱老街第一殺手,這個稱號他已經享受了二十多年,出征前根本不把老魚頭放在眼裏,認為都是那些人手臭,棋藝不精,去丟人現眼了。他放出大話,隻要他一出手準把老魚頭拿下。眾敗將們興奮得不得了 。第一殺手應戰老魚頭那天,敗將們跟在他屁股後麵為他搖旗呐喊,巳望第一殺手幫他們雪恥,報三步羊皮搗毀老巢的大仇。老魚頭安然坐在街中央,背後大旗軍凡事大亂。

對決開始。

圍觀者已經聞到血腥味,百年難遇的一場龍虎鬥!此番廝殺勢必驚天動地。不管龍傷還是虎死都會轟轟烈烈。

老魚頭還像以往的規定,讓雙車。第一殺手不高興了,臉變色你這是看不起我。""嗬嗬……"老魚頭淡淡地笑笑,把棋子放回盤裏。第一殺手善於進攻,他先出手,一車掛陣開路,殺氣騰騰。老魚頭臉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靜,不驚不詫,不急不慢,手指好像具有萬般魔力,點了一個小卒,整盤棋就突然間峰回路轉,機關重重,第一殺手的車恐怕有去無固,英雄要戰死沙場了。第一殺手臉即變色,戰陣大亂,再上一炮做掩護,尋準占戈機想以車做前鋒潛近老魚頭的大營,再移炮前後轟炸他的老窩。觀戰者暗暗為他加油 。誰知,老魚頭隻挪一下相位,天空立刻烏雲遮布,危機四伏,第一殺手的車可能屍骨無存,炮也要熄火。觀戰者們剛剛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第一殺手額頭冒汗,一向出手狠快的他硬是被悶成了出手猶豫的慢手。老魚頭抽了一袋煙他才小心翼翼地走保守棋,讓馬走了一小步。觀戰者覺得不過癮,以前第一殺手都是讓馬奔騰,如今縮手縮腳,讓馬當老鼠。第一殺手惱了,衝他們吼你們來試試 "眾人立刻喋若寒蟬,誰敢有膽量再給老魚頭當一回炮灰呀。

老魚頭的炮彈不知道就怎麼給轟過去了,第一殺手的老窩在一片悲哀聲中灰飛煙滅。"再來一局 "第一殺手不服氣。再來一局。第一殺手死得更快,更慘,更失風度。

觀戰者都很悲傷,原先以為此戰能堅持幾天幾夜,有些人把幹糧都帶來了,沒想到,收局如此利索。尤其是那些把食物攤搬到這裏來打算賺一把的小老板們更是心中有氣,火剛生著,板凳剛擺開就麵臨收攤。

第一殺手從此再也不敢在老街上露麵,跑到廣東打工去了。

老魚頭的名氣被傳播出去,每天都有外人尋上門來比武 。一無例外滿麵春風而來,哭哭啼啼而去。有個體育局的老師慕名而來,說得很好聽,切磋棋技,實則是想來殺殺老魚頭的威風,揚一揚他教出過全省象棋冠軍的名氣。沒想到,他也隻能抵擋老魚頭的十步棋。一天之中下了十盤棋,盤盤都被老魚頭輕鬆殲滅。這個教練裝了一肚子氣回去,半路上把摩托車胎給壓爆了。

因為老魚頭的緣故,這條街成了棋街,下棋者遍地都是。樓上落一塊布下來,蓋住十個有九個是棋?走。

棋街的人氣是靠老魚頭的名氣聚攏起來的,但是,慢慢的卻沒有人跟他下棋。因為他太厲害了,跟他下棋明擺著送死。棋藝太高,沒有對手,他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老魚頭已經好多好多年找不到下棋的對手了,有時候偶然抓到一兩個孩子,給糖果做誘餌哄騙人家跟他下棋,有時候還不惜投入時間教會孩子認車馬炮,熟記"馬走日,相行田… …"的棋規,然後再下棋。可孩子都是輸不起的,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三步之內全軍毀滅,心裏很不爽,哭喊著滿地打 i哀。所以,在孩子群中,他的聲名很臭,成了欺負小孩子的壞蛋。

關於老魚頭的傳奇故事,金刀早有耳聞,他以前也是觀戰者之一 。不過,他對下棋不感興趣。"你隻要贏了我,我家的房子就是你的了。 "老魚頭知道這句話曾經讓很多人以飛峨撲火的氣勢湧到他麵前來叫陣,以為金刀也會心動。"這裏沒人能贏的飛。我也不喜歡下棋。 "金刀想走開。那雙老手卻死死抓住不放。

"那你就陪我下幾盤,玩玩。我太悶了,多少年了,沒人跟我下棋。 "老魚頭苦苦哀求隻要你肯跟我下棋,你要我做什麼事我都答應的飛。 "

金刀心裏一動十多年前,石樓被火燒的事你知道嗎? "

老魚頭想了想,點點頭,說知道。那裏原先住著一家姓竹的人,是做醬油生意的,在這片老街區裏也算得上有錢人。竹老板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到底叫什麼名字,他記不清楚了。不過,兒女們樣子長得還是怪好看的,讀書也不錯。街這裏有幾人在她家的醬油小作坊做工。有個姓金的,叫金九也在那裏做工。金九有個兒子叫金小兵,年齡和竹老板的小女兒差不多,還在同一個學校讀書。十幾歲的兩個孩子不好好讀書,搞對象。後來,他們生下了一個孩子,那場風波搞得可大了 。莫名其妙的起了一場大火,把房子燒了。那女孩也被燒得麵目全非。竹老板一家人到外麵買了新樓居住,那姑娘就一直被關在石樓裏。那嬰兒羊皮金九抱回家去養。

老魚頭沒動棋子,他現在要找的不是下棋對手,而是能跟他說話的人 。金刀呆若木雞。後來老魚頭還嘮叨著說了些什麼,他聽不清楚。"你發什麼果呀?"老魚頭碰碰他的膝蓋你和他們認識嗎?"金刀搖頭我就是間間。 "

老魚頭苦笑著說那時候人們說啥的都有。金九沒工開了,他兒子被學校開除,回家學做手藝工。金九是個大善人,他的身體不好,經常拖著病挨家挨戶幫人家免費修鞋子、鐵鍋什麼的,求人家別再說那件事,讓他兒子和竹家姑娘以後能抬起頭來做人。年紀輕輕的人呀,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人們念著金九的好,也就不太提那事。當然,有些嘴雜的人還是會在背後胡說八道… …嘿嘿,其實,照我說,那孩子不可能是竹家姑娘生的。十月懷胎誰不知道?他們隻不過是一起去鄉下過了個暑假,才兩個月不到,怎麼能生孩子呢?"老魚頭搖頭,長長一聲歎息謠言可怕呀 !硬生生的毀了兩個孩子 ! "

金刀木然地坐著,腦裏一片空白。老魚頭也坐在地板上,看看天,滿臉悲戚,喃喃地說我也有個兒子 ……如果不離開我的話,現在已經好大了……

金刀站起來,無聲地走開。

老魚頭目送著他漸遠的背影,萬般同情怪可憐的呀。這孩子從小到大肯定沒少聽別人的閑言碎語。還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爸媽是誰,自己跑出來到處打聽。為了打聽到一點消息,竟然肯蹲這麼大半天石板陪我下棋。

蒙矓的淚影中,金刀的背景蘭漸遠……

老魚頭想到他的兒子,突然萌生一股衝動,要去把兒子找到,不能讓兒子長大後也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誰。他可是在四十多歲才娶上老婆的,晚年得子。還沒來得及享受天倫之樂,一夜之間,工作、老婆和兒子都離開了他。他把所有的痛都放在棋盤上,硬是把自己給逼成了棋聖。

從老魚頭的話裏,金刀可以肯定自己絕對不會是老妖精生的,但,另一種擔憂也時時困擾著他,那,爸爸也不是自己的親生爸爸嗎? !

金刀想從爸爸口裏知道真正的內幕。但,他多次和爸爸交談起這件事的時候,爸爸一如既往的避開。

"我是你親生的兒子嗎 1"金刀攔在爸爸麵前。

爸爸想不到金刀會突然間他這個問題。愣了愣,點點頭那當然。"回頭又把工具裝上三輪車,騎上,吆喝聲響起修剪子哎……補鐵鍋喔……

爸爸的回避傷害了金刀的自尊心,金刀感覺爸爸這是在漠視他的成長。他敢這樣間這個問題,其實是給爸爸發出一個嚴肅的信號,告訴爸爸,自己長大了,希望自己能像大人一樣跟爸爸平等地對話,可以知道所想知道的一切事情。

金刀比以前更沉默。父子倆同在一屋子裏,見麵吃飯都是隻言片語。氣氛非常壓抑。為了避開這種尷尬的場麵,金刀不太願意回家,放學之後寧願在外頭浪蕩或到樹上發果消磨過剩的時間。也許是都覺得兩個大老爺們麵對麵地吃飯卻什麼話都不說的確尷尬,後來,每到吃飯,總會有其中一個借故有別的事等另一個吃完了才上桌。

金刀對爸爸越來越不滿,他決定從此之後不再主動問爸爸那件事,但他會做很多別的事來~爸爸開口說話。於是,第二天,學校裏就有幾個男生倒了大黴。老街南區的大塊頭散發幾個五毛一個的香芋甜筒,召了幾個多話的家夥坐在操場的體操架上,等金刀、小龍王和蘇花他們從麵前走過時,扯著大嗓門跟他打招呼。 "金刀,氣色很不好呀。 " "遇到傷心事了? " "是不是發現你爸爸和老妖精的什麼事了? " "我們聽到多個版本的傳說。不知哪個是正版哪個是盜版,全都說給你聽聽吧。第一版,你爸爸和老妖精偷情,被你媽媽發現,你媽一怒之下放火把她燒成了妖精,然後就被槍斃了 。第二版,老妖精看上了你爸爸,做第三者,你媽放了一把火她燒成妖精,結果被槍斃了。"

又是一片驚天動地的哄笑。

理智和失控往往隻有一線之隔,很多時候理智的防線是被瞬間所出現的傷害衝垮的。

當這群以嘲笑別人來消耗過剩精力的家夥們發現金刀的眼睛冒出嚇人的火苗時,已經來不及逃走。金刀如同一頭失去理性的野牛,瘋狂地奔過去,對著那幫臭肉堆狠狠地拳打腳踢。本來他就已經很受傷了,這些人偏偏總是給他增添新的傷口,還撕開他的舊傷撒鹽。對於這種嚴重挫傷自尊心和人格的傷害,他已經忍了太多太多,今天就是把命拚上也要讓他們一輩子都記住這次教訓,以後知道管好自己的嘴巴,懂得怎麼尊重人。

"打架了 "

尖叫聲響遍不大的校園。首先趕來的是金刀的班主任朱玉平。原來做過體育老師的地手勁大,三下五下就把扭成一團的人全都拉開,讓他們一排站在麵前,他們個個臉上都掛了彩。

"誰先動的手?"朱玉平盯住大塊頭,這家夥一向都不老實,好欺負弱小。

所有的手指都無聲地指向金刀。

金刀重重地朝地上吐了一口血,大聲應 : "是我氣打的。"朱玉平感到吃驚,從他身上發現從未見過的霸氣。"為什麼打人?"朱玉平的語氣緩和了些。"他們說我壞話。 "金刀死死盯著他們,那股冰寒的殺氣讓人毛骨悚然。

朱玉平知道他所指的壞話是什麼意思,她平時也沒少聽到那些荒謬的傳言 。看到他們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心裏掠過一絲快意。這幫街頭混混,平日就氣焰囂張,連老師都敢欺負,實在欠肩,要沒有人出來打他個滿臉桃花綻開,還不知道花兒為什麼開得這樣紅。從情感角度上,朱玉平是站在金刀這邊。

"你們說人家壞話,不對 !尤其是編造荒謬的謠言對人家進行人身攻擊、王占汙人格的行為更是非常惡劣,更不道德。 "朱玉平狠狠地批評他們,然後又話鋒一轉,把金刀也捎帶批評一下,以免讓人覺得自己偏袒他你,出手打人也是不對的。 "

金刀知道,從他入學以來,朱玉平對他還算不錯。有時候遲到,早退或做錯些別的什麼事,她都會為他包容過去,沒上報學校給他處分,而是私下裏找他說說,提醒他老師在給他機會改正。她是個好老師,但是,現在,金刀可能要傷害到她了。他突然間萌發出一個惡作劇念頭,從現在起,他要做個全學校最壞的學生,惡霸。"少哆峻。我愛打誰就打誰,管得著口馬你?"金刀不屑地給她一個白眼。

那幫家夥立刻對他刮目相看。這小子看來真不簡單了,敢明目張膽頂撞老師。於是,他們更加害怕,後悔不應去惹這頭沉睡的狼,以後挨打的苦日子恐怕很漫長了。

…你先回教室 ……"朱玉平也很吃驚他竟然如此出言不遜,但還是想保護著他,轉頭對那幾個家夥說,"你們先跟我去辦公室。"

金刀偏不 i隻趣,攔住那幾個家夥,還要揍他們一頓。他再這樣打下去,就會把原來可以化解的小事鬧大。朱玉平知道他這一再動手的性質就會變得嚴重,衝上去擋在他們前麵金刀,別亂來。"金刀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堅決地衝上去,對著大塊頭他們一頓狠打。朱玉平在勸攔中,挨了好幾下,眼角紫黑,嘴唇破裂。

"老師流血了。 "有人驚叫起來。

金刀看到朱玉平額頭上的擦傷和刺目的鮮血,猛地抖了一下,表麵上卻還是冷若冰霜。 "多管閑事。"他咕噥著轉身吹著口哨 f主教室走。前麵的人自動讓開一條道給他走,所過之處是一片無聲而敬畏的注目禮。

從現在起,他再也不是從前那個飽受別人欺淩和汙辱的小受氣包了。他將迅速成為一方霸主,勢力範圍可能從校園擴展到整片老街區。

打架的人全都被記大過處分。金刀毆打老師的性質很嚴重,但為了給他留點麵子,不公開開除,讓他自動退學。

這個結果正是金刀所希望的。他就要爸爸為此動怒,這等於住他的心插一根刺,讓他痛。隻要他動怒,他會將很多隱瞞多年的謎底爆出來。

爸爸的反應卻很平談。 "如果你還想讀,就另找一所中學 。如果你不想讀了,那就暫時好好玩一些日子,以後想跟我學修補手藝也行,這行當雖然做不了大錢,但養家糊口還是能維持的。 "

金刀倍感失望。悶在小閣樓裏琢磨了幾天,爸爸為什麼對他一點都不生氣?為什麼不重視他?為什麼不像別人的爸爸對不聽話的兒子那樣生氣,甚至打罵?他揭望用爸爸的打罵來確定他們之間那份真實的骨肉親情。

近期市裏的房地產業搞得很火熱,建築工地隨處可見,夜裏燈火通明,機器聲不分白天黑夜轟隆不停。老街周邊的一帶,綠樹盛茂的山嶺正被上百台巨大的推土機鏟成平地,聽說要在這裏建三千 t~\高樓,將來會安置三十萬戶人家,成立一個配套有醫院、學校、市場的繁華小區 。另外還有一個人令人振奮的消息,據說,市裏將會把這片老街規劃成一個超大的廣場,種上鮮花綠樹,挖一個人工湖,搞水幕電影等等。住在老街的人有可能全都搬到政府統一建起的新民居小區去,每家都有一棟三層半高的小樓。

除了老人之外,其餘的人都在期待著幸福的那天快點到來。

因為周邊工地和樓房增多的緣故,很多民工帶著老婆孩子湧進城來打工,他們都在老街租廉價房住。慢慢的,很多做水果、蔬菜等各種小生意的農村人也舉家住這裏進軍。於是,很多小店小攤也迅速在老街冒出。老街比以前更繁榮、更雜亂。

民工們的孩子進了城,讀書是最難解決的問題。雖然有明文規定,學校不能收民工孩子的借讀費,在很多方麵也應多有優惠和照顧,但學校玩了一手虛的,每學期不多交千兒八百就說學校名額滿了,讓你讀不成。有些人咬著牙交了,更多人對這筆教育費望而卻步,甚至是住在老街的正宗市民也交不起那些亂七八糟的費用,幹脆讓孩子放羊,年少的孩子隨處可見。他們所能做的事大致有幾種 :上網,吃喝,散逛,玩樂,聚群打架,乞錢,搶劫,偷摸……很多原來單純的孩子正慢慢變成問題少年 。金刀度過一段無聊的日子後,慢慢在街上結交了一些閑散的少年。一次,偶然把一個伸手掏他口袋的少年打倒之後,他就擁有了自己的七八個追隨者,年齡從七歲到十五歲不等。他們都是老江湖,把市裏的每條街巷摸得非常熟悉。金刀很快跟他們學會了喝酒、抽煙。他們像一群夜行的幽靈,出沒在繁華的大街或陰暗的小巷。打架是他們過日子的主要內容。天天有人找上家門跟爸爸論理,索賠。看到爸爸低聲下氣的給人賠禮道歉,金刀從心底深處湧起一股快意。其實,他做那麼帶有破壞性的事,唯一目標就是想最終觸怒爸爸,讓更多人的怒火燒向他,讓他生氣、痛苦、傷心。怒火積壓到一定程度肯定要尋找某個方式噴發出來,到時候,他們就有機會麵對麵地吵一架。

他能找到的和爸爸交流的方式,可能隻有通過爭吵來喊出彼此心裏所藏的秘密和所想的事、所要說的話。是爸爸的沉默和平淡把金刀逼到這一步 。金刀準備充足等待爸爸的進攻。"金刀呀。爸爸就隻跟你說幾句話……"爸爸深深地注視著金刀的眼睛,語重心長你不能這樣毀滅自己的青春。人呀,一輩子隻有一次十六七歲的年紀,隻有一次青春期,隻有一次中學時代。不好好珍惜,過了,就永遠都找不回來。十六歲,已經應該懂得如何把握自己的命運,選捍自己的前程。你好好想想吧。 "

爸爸又像往常那樣坐下來,在他的工具堆裏撥弄一些破鍋、舊鞋和上鏽的刀具。"你的青春是怎麼樣的?你好好把握了嗎?我看,並不怎麼好吧。"金刀生硬的語氣裏明顯能聽出他在挑釁。"如果你不慎重,我現在的生活就是你將來的生活,有可能比這更糟。 "爸爸說完之後,嘴巴就像上了鎖,再不肯多吐一個字。金刀走在街上,心情沮喪到極點。他不甘心戰爭就這樣結束。

半夜,金刀在空無一人的新大街上狂奔,嘶啞著喊叫我並不想毀滅我的青春一一我並不想成為聲名狼藉的環少年一一可是,為什麼不讓我知道我想知道的事一一為什麼我不能明明白白地知道,我的父母到底是什麼人我到底是怎麼回事爸爸,你為什麼要在我的成長中壓著一個神秘的包袱一一我很難受一一真的難。

野狼般的喊聲久久在耳邊回響。然後,他做出連自己都感到不安的選擇,控製不住風一樣的腳步,一頭鑽進網吧。

把身上不多的錢壓上去,另加一張欠條。他就在陰暗潮濕的網吧裏聞著汙濁的氣味待了三天三夜。申請了很多 QQ號,發狠地找人聊天。遊走在充斥著誘惑的網絡裏,終於忍不住心驚膽戰地登陸一個黃色網站。平生第一次接觸那些烏七八糟畫麵,臉紅心跳,緊張得叫賣嚨發痛,惡心得胃部像被人猛地擊了幾拳,才由痛得全身像散了架,捂住嘴巴衝到街角狂吐幹口區,嘔得腸子都要吐出來了。

這算是成長的一次冒險。

從網吧出來,金刀往家裏帶了一個染黃頭發的小女生。進門的時候,金刀故意把手搭在女孩肩膀上跟她大聲說話把睡覺的爸爸吵醒。假裝沒看到爸爸吃驚、不安的眼神。一前一後往閣樓的小木梯爬上去 。

"等等……"爸爸慌忙披件衣服跑到木梯下姑娘,你是哪的?叫什麼?""爺爺……我……"女孩看看才發覺他沒那麼老,改口大伯……我的網名蟲子。 "金刀讓她別說那麼多,上去。"金刀。你下來。"爸爸小聲說。金刀就想看到爸爸著急的樣子,轉身下來,一副無所謂的表情,就想試試他的火氣能壓到什麼時候。"她是什麼人?""不知道。網吧認識的朋友。 ""你怎麼能把人家姑娘往家裏帶呢? ""有什麼問題嗎?""人家會說閑話的…"從小到大,什麼樣的閑話我少聽過嗎?""你們 ……"爸爸想說什麼,好像又不太好意思說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