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孩童記憶(2 / 3)

聽完父親的這番話,我才明白父親為什麼對周圍的同誌這麼友善、關懷、愛護。

大家把自己的困難、問題主動向父親傾訴,希望能夠得到父親的幫助。哪怕是一時解決不了,父親也會把這個問題掛在心上,尋找合適的時機來想辦法。

父親經常掛在嘴邊的兩句話是:“平時待人不認真,出門才知朋友少。凡事要將心比心,以心換心。隻要真誠地對待別人,就沒有什麼問題溝通不了。人同此心嘛!”

父親也曾提醒我:“你們這代年輕人,有時碰到困難,要不是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幹著急,就是想立刻把問題解決掉,缺乏用平常心來看待問題,沒有把對方的想法與自己的想法做一個對比。要知道,隻有尋找到大家都能接受的方法,問題才能迎刃而解。”

神秘獎品——冰凍西瓜

有道是,父母親是孩子的第一個老師。對此,我是深有感受。

我想去讀小學了,母親一早就帶我去學校報名。

老師看我是下半年出生的,說:“你不符合當年入學的年齡。明年再來報名吧!”

母親沒有說什麼,就把我帶回家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母親把老師的話告訴父親。

我想,父親是縣委書記,他給校長打個電話,學校就會通融通融的。

不料,父親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隻是點了一下頭。

父親這神態,給我一個明確的感覺:不行的事就是不行。什麼是言傳身教?這件事就是父親對我的言傳身教。

多年之後,與父親聊天,我說起報名讀小學一事。

父親用很平常的語氣說:“其實,一個人隻要按照事物發展的一般途徑,通過自己的主觀努力去學習、工作,就完全可以發揮作用,實現自身價值。如果通過走後門、打招呼來實現目的,就會養成一個不好的習慣,以為可以有什麼捷徑可走,到頭來反而害了自己。沒有主觀努力,是不可能成才的。”

直到第二年,我才背起書包,走進小學校。

從無拘無束的玩耍,到必須背誦一篇篇課文,這反差太大了!

我幼小的心靈似乎還不適應這種反差。剛上小學不久,我就得了重感冒,發燒,頭痛。

我吃了很多藥,燒還沒有退下來,整整一個晚上都在說胡話。

父親與母親坐在我身邊,輪流給我的全身抹酒精,為的是降體溫。

一直到天亮,父親拿起體溫表替我測了體溫,才籲了一口氣,對母親說:“沒事了,燒開始退了。”

母親有點擔心,說:“就怕燒壞了大腦。”

父親逗我:“要不要去釣魚呀?”

我一下子坐起來,準備馬上就走。

父母親對望一眼,放心了。

後來,盡管當了小學生,我還是玩心未泯。

我讀小學二年級的夏天,母親的同事帶兒子來我家玩。她兒子帶來一部小三輪車。那小車可真漂亮!

我從未見過這麼漂亮的小車,馬上叫她兒子給我玩一玩。

她兒子爽快地答應了。

我騎著小三輪車,在院子裏到處跑。

一直到客人要走了,我還依依不舍地騎著小三輪車。

到了實在不能拖下去的時候,我才把小三輪車還給人家。

客人一走,我就對父母親說:“我也要有一輛小三輪車來騎。”

年幼的我哪裏知道,隻有幾十元工資收入的父親,除了生活開支外,哪裏還有錢買小三輪車給我玩?

父親說:“阿西古,等你再長大一些,我買一輛自行車給你騎。自行車可比這小三輪車大多了。”

我嚷嚷著:“不嘛,我現在就想有小三輪車。”

父親沒有再搭話,回辦公室去了。

我又是失望,又是賭氣,自個兒跑到大院去玩。

這一天,我連晚飯也沒有回家吃,獨自跑到辦公樓的樓頂,坐著天台的角落裏,望著天空發呆。

不知不覺,夜幕降臨了。

父親一回到家,就叫我的名字:“讓我檢查一下你的作業。”

母親說:“阿西古不在家,我以為他上了你的辦公室哩!”

父親著急了:“哎呀,現在已經是晚上10點鍾了,快去把阿西古找回來!”

父親叫來幾個叔叔,到處找我。

辦公樓有3層,父親和叔叔們一層一層地尋找我的蹤影。

父親終於在天台角落找到我。

我望著滿頭大汗的父親,感到十分慚愧。

父親沒有責怪我,隻是說:“這麼晚了還不睡覺,會影響明天上學。”

我不太情願地站起身,跟隨父親回家。

父親見我不太情願跟他走的樣子,就用手拉著我的小手,一邊走,一邊搖。

……

又放暑假了,我蹦蹦跳跳地回到家,把成績表交給父親。

父親仔細地看完成績表,臉上露出微笑。

我得意忘形地說:“這次考試,題目太容易啦!”

父親瞟了我一眼,沒有吭聲。

母親在一旁催促:“吃飯了!阿西古吃飯吃得慢,再不過來吃,菜就涼了!”

父親對我說:“我們快吃飯吧!”

我收起成績表,有點失落感。

父親坐到飯桌旁,說:“阿西古,今天你要吃得快一點啊!如果你不是最後一個吃完的話,晚飯後我帶你去機關飯堂拿一件神秘禮物。”

我問:“什麼神秘禮物呀?”

父親說:“是你從來沒有吃過的東西。”

我的好奇心一下子給激發起來了。我吃得很快,第一次得第二名,隻比二姐慢了一點點。

吃完飯,父親帶我來到飯堂,對廚師叔叔說:“你把我買好存放的西瓜拿出來吧!”

廚師叔叔打開冰箱,捧出一個西瓜。

我挺納悶,問父親:“這不就是西瓜麼?有什麼神秘的!”

父親說:“你摸一摸,看看這個西瓜跟以前我們吃的西瓜有什麼不同。”

我接過西瓜,好像摸到一團冰:“啊呀!這麼冰冷!”

父親指了指冰箱,說:“這是飯堂新買的冰箱。我買這個西瓜來試試它的性能。”

我頓然醒悟,說:“這是個冰凍西瓜。好奇怪啊,這麼大的西瓜可以變成這麼凍。這可是我第一次吃冰凍西瓜啊,太神奇了!”

我把西瓜抱回家,對姐姐和哥哥說:“大家都來摸一摸,這西瓜可神呢!”

於是,這個冰凍西瓜在每個人手上傳了一遍,才回到我的手中。

我急切地切開西瓜,吃起來。

父親問我:“你知道西瓜為什麼可以變凍嗎?”

我搖了搖頭。

父親講了西瓜變凍的原理,說:“世界上有許多知識需要你們去學習。隻有好好地學習,長大後才能成為社會上有用的人。”

我明白了,這是父親在啟發我在成績麵前不要驕傲自滿。

“我不是鍾書記的兒子”

在我兒時的印象中,父親對我喜歡有加,又不失威嚴。對我的一些過分的要求,有時父親也會表示同意,前提是我已經取得或承諾在將來取得好成績。

但是,父親始終要求我必須與大多數同齡人一樣,不能有任何特殊的要求。比如,縣委機關有時招待外麵來的客人,在禮堂裏放電影,如果不允許機關家屬參加,我就不能混進去看。

我們姐弟都上了小學。父親特地交待我們:“你們在外麵不能說自己是縣委書記的子女。”

我說:“要是人家問起我的爸爸是做什麼的呢?”

父親說:“你就回答,是縣委裏麵的辦事員。”

我不太明白父親的用意,隻是按照父親的要求去做。

一天, 校長問我:“你是不是鍾書記的小孩?”

我竟一時答不上來。還好,我見校長拿著我的學曆表,就說:“我是老鍾的兒子,不是鍾書記的兒子。”

校長笑了笑,走了。

我回到家,把這事告訴父親。

“你答得對,真機靈。”父親摸了摸我的頭,“以後再有人這麼問你,你就這麼回答好了。”

父親的表揚,讓我美了好一段時間。

有一天下課之後,老師把我叫到一旁,托我把一封信轉給父親。

我接過信,心裏怪納悶的:他怎麼認識父親呢?又怎麼會寫信給父親呢?

我帶著諸多疑問把信交給父親。

父親虎著麵孔,問:“你有沒有答應老師什麼呀?”

我滿臉不高興,說:“我幫你帶信,你沒表揚我,還問這問那!”

“行!你沒答應就對了,隻是做個通信員。”父親把我抱起來,算是表示歉意。

從此,我再也不敢輕易轉交別人給父親的信。

一個冬天的傍晚,我與大院裏的一群小孩打籃球。

打著,打著,突然有人摘掉我的帽子。我連忙去搶回來。他比我高,我搶不著。他跑來跑去,讓我追著他玩。

我氣不打一處來,突然不理他,走到他母親的辦公室去告狀,說他如何如何欺負我。

正巧父親走過來,我以為來了救兵。

不料,父親板起麵孔對我說:“你們小孩子怎麼能把小孩子之間的事拿到這裏來說?下次不準這樣做!”

我嚇了一跳,一聲不吭地走了出來……

我最盼望放寒假、暑假。因為,在假期裏,我可以有更多與父親在一起的機會。跟父親在一起,可是快樂無窮啊!

星期六晚上,父親對我說:“明天早上7:00,我帶你下鄉走一走。”

我早早上床睡覺,為的是明天能夠早起。

我知道,父親最守時。

父親除了洗澡時沒有戴手表外,其它時間總是戴著手表,而且在飯前飯後,喜歡將手表的時間與房間裏的大鍾時間對齊,分秒不差。

這塊手表,陪伴父親走到人生之旅的終點。

父親去世後,醫院把父親住院的物品移交給我,其中就有父親的手表。

我看著父親的手表,時間停在2009年2月13日早上3:25。也就是說,父親住進醫院的前幾天還戴著手表。

我小心翼翼把手表收起來包好,存放在抽屜裏。

閑時,我拿出手表來看一看,父親生前戴手表的動作、調整時間的表情,仿佛就在昨天一樣。

什麼時候辦什麼事,父親有嚴格的計劃。

有一次,大院的車開來接我們去電影院看電影。父親見開車時間已到,就坐上車先走了。我們幾個遲到的人,隻好走路趕過去。

有一次,我們全家要坐車回老家。像往常一樣,父親提前一個半小時起床,做一些準備工作。我們姐弟誰的動作太慢跟不上,父親就及時給予提醒。特別是對會暈車的姐姐,父親關照她們提前吃防暈車的藥。

父親常說:“隻有做好計劃,才不會臨時急急忙忙、慌慌張張地辦事。那樣效率不高,質量也不高。”

我想,誰要是在這方麵做得不夠,父親會很不高興的。因此,自己對跟父親約定的事,從來不敢怠慢。

我成家之後,常常在周末請父母親出來喝早茶。所謂喝早茶,也是在上午10:00以後才上茶樓。我寧願約好遲一點出來喝茶,也不想太早出來,讓父母等自己。久而久之,我請父母喝早茶,也變成了喝“下午茶”。父親常笑著說:“阿西古的早茶,一餐頂兩餐,喝完早茶已經到中午,最劃算了!”——這是後話了。

星期日早上,我幾乎是與父親同時起床,同時洗漱完畢的。

父親對我說:“你跟我出去,吃飯的時候不能說太多的話,要留意聽大人講話,而且夾菜不能夾好吃的,好吃的東西要讓給年長的人吃,自己要多吃青菜。”

我心裏直犯嘀咕:哎,這跟在家裏完全不一樣嘛!這樣出門可不輕鬆!

可是,為了能跟父親一起出去,我隻好老老實實地說:“行。”

我跟父親來到鄉村。

鄉下人家,總愛在房前屋後種一些莊稼,或玉米,或甘蔗……有些人家還在門前搭上一個棚架,種上大串大串的葡萄。那晶瑩透亮的葡萄,真像一顆顆珍珠。

田埂的旁邊,有幾個小小的魚塘,魚兒在水中快活地遊來遊去,偶爾有幾隻小蝦像劍一樣竄過。

來到小河邊,但見一群鴨子在水中嬉戲。它們一會兒跌入水底,一會兒又立在水麵上,似乎是孩子在打秋千,可頑皮了。還有一些鴨子,大搖大擺的,在河岸上走來走去,覺得自己就是世界的主宰。

啊!鄉下到處都有獨特、迷人的風景。

父親見我陶醉於眼前的美景,叮囑我:“回去以後,你可以寫一篇作文了。”

回到家裏,我把弄髒的舊涼鞋丟在屋子外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