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你很重要嗎?”丁小衛避重就輕地反問胡豔豔,他希望回避討論關明雷的問題。
不料,胡豔豔說:“是的,很重要。如果他像我推斷的那樣是個身無分文的大騙子,那麼,我想,你們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勞的;而且是荒唐透頂,可笑至極的。”
“我想你的真正用意大概不是單想看市委市政府和我的笑話吧。”丁小衛話裏充滿醋意。
“你說我還有什麼目的?”
“我哪知道,隻有你自己最清楚。”
兩人開始互相猜忌。丁小衛憑著中年人的曆練,想得更多一些,但他不會輕易點破胡豔豔的真正用意。胡豔豔則輕而易舉猜到丁小衛醋意大發,她當然不能容忍一個有過肌膚之親的男人因另一個自己可能委身於他的男人而產生的嫉妒,她不無鄙夷地注視著丁小衛,惡毒地說句:“你腦子裏有屎!”但她依然無法拒絕那個誘惑,說,“你不清楚誰清楚,你說,他真的是大老板?”
“是的。”丁小衛避開胡豔豔的目光,鼓足勇氣回答。
胡豔豔用啤酒杯碰一下丁小衛的杯子,把他的目光喚回來,繼續注視他,說:“理由呢?”
“我親眼看到他的三千多萬美元支票。”丁小衛相信這一理由十分有力。
“但是,”胡豔豔輕蔑一笑繼續追問,“你能保證你看到的不是假的?”
“如果是假的,他又能騙到誰呢?無非是騙吃騙喝一陣子肥了腸胃罷了。”丁小衛自欺欺人地為關明雷尋找不是騙子的證據和理由。起先,他為這些證據和理由臉紅,可漸漸地,他發現,自己的分析太對了,關明雷如果是個騙子,會得到什麼好處?假如黑山、白水兩市沒有獎勵客商的政策,他關明雷連十萬、二十萬都拿不到,頂多也就騙飽了肚子。丁小衛居然自己被自己給說服了,以致他堅信,關明雷千真萬確就是一個億萬富翁。於是,他不再臉紅,時而像個演說家添油加醋、言過其實地把關明雷粉飾成一個愛國實業家,時而像個推理專家條分縷析、邏輯嚴密地把關明雷的行為分析得鞭辟入裏,無懈可擊。總之,丁小衛千方百計、千言萬語就是要讓胡豔豔相信,關明雷的大老板身份毋庸置疑。
丁小衛突然發現胡豔豔熱衷於打探關明雷的身份另有隱情,於是用嬉皮笑臉的輕鬆口吻問:“你是不是想傍他這個大款呀?”
胡豔豔避開他審視的目光,聳聳窄肩,呷了一口啤酒,不以為然地說:“你們都沒一個要我了,我總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吧。”
“那我可提醒你,讓大款包養的日子很無聊的。”丁小衛一本正經地告誡她。
“你胡想哪去了,誰包養誰呀!”胡豔豔拉長了臉,撮起嘴。
丁小衛看著胡豔豔的嗔怪模樣倍感可愛,以為她撮起的紅唇是尋找他的熱吻,使勁伸長嘴去吮吸,不料讓胡豔豔啪的一個耳光打得惱羞成怒,但胡豔豔打他耳光的同時,呈給他一張燦爛的笑臉。麵對那張桃花笑臉,他轉怒為喜,用一隻手捂住打痛的臉,嬉皮笑臉自嘲:“打是疼罵是愛嘛。”
這時,有人敲門,兩人嚇得抱成一團。細聽,是艄公婦女。丁小衛上去開了門。艄公遞上幾支紅燭,說:“點上它才有情調。”丁小衛接下紅燭,閂了門,點上紅燭,熄滅電瓶燈,兩人一下籠罩在迷人的氤氳中。生命的欲望隨著紅燭的燃燒在騰騰上升,彌漫開去。
世界一下縮小成小小的船艙,人類隻有男女兩個。語言已經多餘,渴望的目光包容一切。當他們的目光交織得像上下翻飛追逐嬉戲的小鳥同時落在近在咫尺的床上時,那裏成為他們共同的天堂。於是,忙亂、瘋狂、迷幻、痛苦開始。
花舫在浪尖上顛簸。
夏夜承載著蓬勃的欲望。
丁小衛在那個夏夜的柴米河上完成了一次道德防線的跨越,第一次背叛了他對十幾年瀕臨死亡婚姻的忠誠。胡豔豔雖然在他眼裏幾乎是個俗不可耐的女子,但是她的青春活力和嬌媚胴體,她對他反複無常卻又讓他無法割舍的性格,都讓丁小衛著迷。他來不及思考責任和後果,很長一段時間一直沉浸在越軌的興奮和甜蜜中。
就在那晚花舫蕩入南妮灣,丁小衛和胡豔豔在迷蒙的夜色裏攜手上岸時,他們遇上了馬躍進、關明雷、左逢源等人。彼時尷尬地打一聲招呼,擦肩而過,但給丁小衛留下一串嘀咕,給胡豔豔留下一陣喜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