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節外生枝
從南方招商回來,馬躍進日理萬機,馬不停蹄,市委、政府工作一把抓,事無巨細,朝乾夕惕,不知疲倦,但他始終保持高度的政治敏感性,對地級市裏招商引資是第一政績的提法尤其在意,眼下正是考驗他有無作為、有無政績的時候,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機會和努力,開會言必招商,宴會必請客商,對簽約的招商項目更是親自過問,一個也不放過,掌握的信息量比市裏任何人都多。
各路客商,不論是人是鬼,來了張口都要見一把手。事實上,招商不僅是單純的商務活動,更是一種權力運作,沒有一把手拍板,什麼事也做不成。要土地,哪敢當家把農民的土地給賣了,甚至送了?不是父母官,誰敢!要投入,哪敢拿納稅人的錢打水漂?不是一支筆,誰敢!要辦手續,哪敢一路綠燈變通處理,不是握有審批權的人,誰敢!況且,有任務的部門和個人哪個在客商麵前不是誇下海口,到時請馬市長跟你見麵,引來了客商,哪個又不想讓馬躍進知道他們與他保持高度一致,把吃奶的勁都用上去招商了。馬躍進天天身不由己,迎來送往,在賓館與賓館之間、餐廳之間、客商與客商之間奔波著,遞著名片,拚命喝酒,弄得筋疲力盡。
自從在南方有了那次魚水之歡,水玲玲一直念念不忘馬躍進的身體,好像馬躍進的身體一經她的調教,便屬於她了,總是抽閑摸空在馬躍進奔跑中不時裝作不期而遇的樣子,適時提醒他,“注意身體!別喝壞了身子!”有時,幹脆拿著酒瓶跟在馬躍進身後。水玲玲身穿工作套裝,線條分明,亭亭玉立,在服務小姐中鶴立雞群。她落落大方,不動聲色地給馬躍進斟酒,其實,那瓶裏裝的是冷白開水。沒有人懷疑,誰也不敢懷疑馬市長喝的是水。馬躍進對水玲玲斟的白開水,他早習慣了酒精刺激的口腔就突然舉重若輕感到空空蕩蕩,甚至有點苦澀。他把淡而無味的一小口水含在嘴裏一時難以下咽,轉臉看見水玲玲含情脈脈的目光,像嬰兒看著慈母一樣咽下去的同時,感激地向水玲玲點點頭。此時無聲勝有聲,心有靈犀的心靈相通會讓人們活得倍感幸福。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透過水玲玲那兩扇窗子,多少次,馬躍進看到她對他疏於親密接觸的怨尤和渴望。
有一次,遇上一個客商,非要水玲玲也給他斟她瓶裏的酒,水玲玲死活不幹。客商懷疑其中有詐,執意要用自己麵前的酒給馬躍進斟上。水玲玲一急,上前奪下客商的酒壺,不給斟。馬躍進狠狠瞪水玲玲一眼:“放下,我跟他一決高下,不過,咱有言在先,一杯酒一百萬,你說喝多少?”馬躍進為工作真的不要命了。客商說:“你喝多少杯我就投多少。”好嘞,馬躍進二話沒說,一飲而盡。一百萬,桌上有人數著。二百萬,三百萬,一千萬,馬躍進喝出一千萬了,滿桌鼓掌。水玲玲在一旁心急如焚,愛莫能助。她指使其他小姐上前偷梁換柱地給馬躍進倒水,可讓客商看出來了,一點麵子不留,當即把那杯水倒了,重新斟上酒。馬躍進烈酒燒心,難以支撐。水玲玲挺身而出,站在馬躍進身邊說:“我替馬市長喝了這一杯。”客商站起來,衝著水玲玲說:“你說說你為什麼要替馬市長代酒?說清楚,你代,說不清楚,剛才馬市長喝的一千萬白酒,一個子兒沒有。”水玲玲哪有什麼理由,就是想替馬市長喝酒,怕馬市長的身體喝壞了。因此,她說:“馬市長身體不好。”客商大笑:“請問小姐,你怎麼知道馬市長的身體不好呢,我聽說他壯得像頭公牛。”水玲玲臉騰地紅了,放下酒杯,轉身就跑,她幾乎無地自容地跑進自己的工作間,黯然神傷,潸然落淚。
女人一旦付出,便以為是擁有。無論付出還是擁有,她們所作出的犧牲都是一樣的。女人,有兩種,一種像男人那樣充滿征服的欲望,渴望獲得什麼,這種女人一旦成為情婦,同時必然成為蕩婦甚至悍婦,否則,她無法承受心理的壓力。要戰勝男人,首先必須戰勝自己。而不能成為悍婦的女人就是另一種,一旦成為別人的情婦,既不能成為蕩婦和悍婦,又不甘於婚姻的枯燥,隻能像草原上受傷的狐狸,悄悄躲藏起來,一邊療救傷口,一邊憧憬著下一次偷歡,那必然是天生具有犧牲精神的女人。水玲玲就是這樣的女人,她隻能為馬躍進忍氣吞聲做出犧牲,含憂壤垢,忍辱負重。而每一個多情的男人都不會心安理得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情人受委屈,他必須做出回報。不回報會感覺虧了心愛的女人。
馬躍進決定撥冗給水玲玲一次機會,他把自己的再展雄風歸為給水玲玲機會。他打水玲玲的小靈通,說:“我有事對你說。”水玲玲心領神會,沒說什麼,很順從地答應了。她告訴家人,晚上值夜班,不回家了,換下工作服,去了馬躍進房間。
其實馬躍進沒有什麼事,就是要水玲玲試試他還行不行。一忙起來,他總是沒一點性欲,總讓他懷疑自己又不行了。男人是不能說自己不行的,可真的不行了,那不是男人的極大悲哀嗎?因此,馬躍進這個難言之隱,隻能對水玲玲說,而且隻能由水玲玲妙手回春。老婆麵前依然無所作為,弄得老婆真的相信了:“你要去看醫生。”馬躍進唯唯諾諾,推說工作太忙,沒空看醫生。不過,就像一把鑰匙開一把鎖,投不投簧很重要,馬躍進的這把老鏽鎖,也許隻有水玲玲那把新鑰匙能打開。
水玲玲是個稱職的情婦,但不是十足的蕩婦。她那些拙劣的技巧不是從自己男人那裏獲得,就是從影視上獲得,因此,有時顯得機械。馬躍進在感受快樂中不斷調節水玲玲的動作,與其說是水玲玲的技巧喚起馬躍進的雄風,還不如說是水玲玲的溫柔順從博得他的好感。馬躍進又一次像個雄壯的男人瘋狂地對一個嬌小女人進行踐踏和蹂躪,他又一次成功了。
“隻有你能讓我成功。”
“那我就開心了。”
富有犧牲精神的女人總是把情人的幸福作為自己的幸福。
成功的男人對自己充滿自信。馬躍進信誓旦旦承諾:“我一定要你當經理。”
水玲玲受傷的心靈得到了最好安慰,心裏的屈辱似乎一掃而光,她一無所求。
有的女人很怪。有時女人很怪。她們為什麼付出,連自己都說不清楚。
水玲玲在半夜時離開馬躍進的房間,她說好不回家的,無處可去,隻好在工作間裏看著馬躍進的大照片貓到天亮。
丁小衛引進的大道汽車工業城項目,實事求是說,馬躍進雖然密切關注,但未必當真。他從吳中友那裏聽過關於湖濱鄉建大道汽車工業城的彙報,不以為然,當時就提醒吳中友,別搞勞民傷財的事。然而一個電話把馬躍進的火給激上來了——有人向他報告,關明雷在他們離開南方那座名城之後,又被黑山市請去簽了一份汽車工業城的協議。
“真的?”
報告人可能就是黑山市的,說:“牛市長親自簽的能有假嗎,是和黑山市破產的汽車修造廠嫁接的,我拿黨籍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