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樂得說了一句瘋丫頭。
媽媽也笑眯眯地看著寶貝女兒,跟爸爸說:“多掏幾塊,說是那個孩子好可憐的!”
“不用你做工作!”爸爸聲氣不高,態度卻堅決。他進屋拿來錢包,說,“有個美國女人,供著160多個中國娃娃呢,電視裏見過的,叫……漢……漢堡包?”
“啥!”媽媽呱呱地笑起來,拍著手哇啦,“啥漢堡包哇?人家叫漢蓓佳!咱們倆一塊兒看的,你記串啦!看學生們不笑話死你!”
爸爸拿出100元錢。媽媽找來兩件衣服和一條毛線圍脖。
爸爸對冉旗旗說:“你是領頭的吧?我看你像個頭頭!我再說一遍,你聽著,是錯不了的!——我們不是雇童工,我們扶持貧困生。就拜托你們啦,給那困難孩子捎過去,錢不多,就算一丁點兒心意啊。”
錢玲高興地撒嬌道:“謝謝爸爸大人!謝謝媽媽大人!”她又跟近前的一頭大奶牛說:“也謝謝你呀,Milk cow!”
聞著滿院幽幽的牛奶香,同學們又幫大伯大媽收拾了柴草,從壓水井裏汲水,灌滿了幾口大缸,給一頭產奶冠軍腦門兒上戴上了一束茉莉花,才高高興興地離去了。
窸窸窣窣,零零星星,下起了小雪花。
人們對突來的寒冷還沒適應,戶外活動的人明顯減少了。
可是,縣二中初一(4)班的十來名同學不怕冷,他們像一群燕子,飛到馬河鎮中學來找林家響。
林家響今天請了假,不在學校。同學們商量了一下,就來到林家梁子,林家響的家裏。
替林家響看家的,是對門的一位聾耳朵老奶奶。他們跟她嚷著對話,好半天才聽老奶奶說明白:林家響一家三口都在醫院裏,是家響的奶奶快不行了!
錢玲把帶給林家響的衣服和毛線圍脖請老奶奶代為保存,她對冉旗旗說:“咱們隻能到醫院去看看他了!”
冉旗旗站在林家響家的屋門口,麵朝南,打量林家響家破敗荒涼的小院子。秫秸籬笆東倒西歪,被外來的豬娃狗崽扒了幾個豁子,失去了攔擋作用。西廂屋北山牆上的石灰泥皮,已經被風雨侵蝕得斑駁脫落,等待著修補。牆上還掛著幾大串幹菜,當初的綠色已經褪盡了。這年頭城裏人有誰家還吃那玩意兒呢?房頂上,一個秫秸編的透風囤子,盛著一些白玉米穗。忽然有嘰嘰的叫聲傳出,兩隻碩大的老鼠一前一後從裏麵跑出來,以後腳站立,梳頭洗臉,左顧右盼,一旦發現有人,趕緊順著牆頭逃去,遁入了隔壁人家。
“林家響太苦了,”冉旗旗對大家說,“這叫啥日子啊!”
葉枝青深深地歎了口氣,點點頭,沒說什麼。
他們騎上車子,趕回城裏,在醫院裏見到了林家響和他的媽媽、奶奶。林家響流淚了。他懷了一種一日三秋的離別感,真想跟每個人擁抱。他回來以後,入夢最多的就是那個火熱的班集體了。他打聽崔老師,打聽同學們,打聽班上的大事小事,仿佛他還擔著班長一樣。當錢玲告訴他老師和同學們對他的想念時,他把淚水咽了下去。
“我對不起大家!對不起崔老師!”他說,“當時我的頭都昏了!做錯了!我應該跟大家打個招呼再回來啊!”
同學們看望了老奶奶,老人家的病情已經得到有效控製。正好馮草生先生也來了(他平時雇著一位保姆看護妻子)。他從大家的口中得知,林家響曾是他們的好班長。
“是你們的班長啊,不錯,我看出來了。”馮先生誠懇地說,“他對奶奶好,對媽媽好,對我們,嗨,非親非故的,也那麼好!他替我們家屬拿東送西,連尿罐都給倒,給涮,好孩子啊!對了,有這樣一件事兒,請你們跟學校領導說說,反映反映,我感激不盡呢!”
“算啥呀,叔叔您別說了。”林家響趕緊攔叔叔道。
馮先生告訴大家,他有一回去東風超市裏買東西,外麵有一名歹徒偷他的車,正好被林家響看見了。家響認得馮叔叔的車鑰匙,上麵有一條黃鼠狼尾巴,有機玻璃小墜兒裏鑲嵌著小爽的小照片,家響不止一次地見過。家響跟歹徒撕扯起來,偷車賊把他打得一臉血,他死活不讓那賊開車門。
“我在收銀台結賬時發覺車鑰匙被偷了,趕緊跑出來看車。家響正死抱住那個賊不鬆手,一聲聲喊抓賊,驚動了超市的保安。偷車賊被我們當場逮住了,真夠懸乎的啊!”馮先生說。
“林家響不在我們二中了!”冉旗旗告訴馮老板,“要反映,也得跟馬河鎮中學反映了。”
“你們不是鎮中的?”
“我們是二中的,不然怎麼認得您呀!”
“噢,是二中的,二中的來看你們的老班長啊。人緣!多厚的人緣啊!我是看出來啦!”
馮老板朝林家響蹺起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