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這種叢林裏晚上不乏野獸,九錚強忍著自己肩膀上的疼痛一步一挪地往旁邊的樹底下挪去。摸了摸肩膀,已經腫了,但是骨頭並沒有碎掉,明明自己昏迷之前聽到骨頭關節錯位的響聲的,怎麼現在摸摸……除了有一點腫以外,並沒有其他的情況呢?
而且,他明明已經在地上躺了這麼久,為什麼沒有一點兒覺得寒冷的感覺呢?
這麼想著的時候,突然聽到不遠處有聲音:“主子!”
九錚一直緊繃的心暫時鬆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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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個林子實在是大,而且這已經是別的國家,距離景國很遠了,就算是暗衛在這個時候也不能很快地找到出處——更不用說還有一個受傷發燒的,身嬌肉貴的九錚了。
所以,找到人的暗衛隻能盡可能地將自己身上的衣服給九錚裹起來,然後將火堆燒得旺旺的。
“主子,屬下去找點水,再獵點東西。”雖然他們身上帶著幹糧,但是沒有水噎得慌。
九錚昏沉沉的,頭點了點。
他並不知道,融入了黑夜的暗衛之一並沒有去打獵,而且直接去找了一個男人。
這個男人正是紀夫子。
他是第一個找到落馬昏迷的九錚的,而且還將對方錯位的關節重新接了回去。在這之後,紀夫子一直守在九錚身邊,一直到看對方似乎要醒過來了,才將對方從懷裏輕輕放在地上,發信號讓附近在尋人的暗衛們找尋過來。
“他怎麼樣了?”
暗衛一五一十地將九錚的情況說了——倒不是他對紀夫子還有忠心……暗衛隻要效忠了一個主子之後,就不會再動搖,即使對方曾經是自己的前主子——他隻知道前任主子對現任主子很好,好到可以將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拱手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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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錚將自己裹成個球,看著火堆中不斷跳動的火焰,目光茫然。
他現在頭很疼,不知道是因為發熱還是其他原因,他就是覺得自己頭部像是有人拿著小錘子小木釘使勁地,密密麻麻地敲著。
十分的難受,有種腦袋要炸開的恐懼感。
這種感覺,他已經很久沒感受過了。
九錚將自己的身子縮了縮,明明已經是給成年男子了,但此刻卻讓人有了一種被欺負了獨自舔傷口的小動物的錯覺。
大概是受傷又發熱的緣故,人在生病的時候總顯得特別的脆弱。而人脆弱的時候,就會下意識地去尋找溫暖——在九錚的記憶中,唯有的溫暖,隻存在於和沈王爺在一起……和他遙遠的童年時期。
隻不過,現在沈王爺已經親手將那種溫暖帶走了。所以,他隻能可悲地從自己已經塵封了的記憶中去尋找讓自己安心的存在。
但,他的童年,幾乎每一次溫暖,都和那個紀錯有關……
而想起以前的那些事,九錚隻覺得很疼,可不知道是哪裏在疼。
被那不斷跳躍的火焰給迷了眼睛,九錚任由本來就覺得很沉重的眼皮自己搭下來,然後放任自己進入迷迷糊糊的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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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錚做了一個夢。
一個並不算噩夢……但九錚卻一輩子都不願意做的夢。
夢中的他,又回到了年幼的日子……即使沒有父母,也還有溫柔的哥哥的日子。
隻是,這些溫柔的場景卻讓九錚全身冒冷汗,牙齒也咬得格格作響。
還是在他旁邊一直守著的暗衛發現了不對勁,趕緊搖醒了他。
饒是如此,九錚還是咬破了自己的口腔內側,淡淡的血腥味讓剛醒來的九錚清醒了些許。
靜坐了一會兒,九錚接過藥碗——他並沒有想這些藥是從哪兒來的——一飲而盡之後,口腔內的血腥味被苦澀的藥汁衝刷幹淨。但咬破的傷口卻被藥汁燙過,立馬又湧起了血。
這一輩子,他似乎隻嚐過三次血腥味。
一次是現在,一次是被霍安陵揍……第一次……大概就是被紀錯打了一巴掌吧。
“我現在不想吃,你們吃了吧,我休息一會兒。”拒絕了暗衛遞上來的烤兔肉,九錚半垂下眼瞼,盯著火堆中一塊燒紅的木炭,眼中神色不明。
那一巴掌,打破了他的幻想,也打死了曾經那個天真無知的九錚。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在這麼多年後再夢到那種場景。難道,是因為見到了那個男人,所以覺得心裏愧疚了?
不。
九錚想他沒做錯任何事,他並沒有後悔。
這一切,都是那個男人的錯——明明說過會對自己好一輩子的,結果卻是他先背叛了。
他還曾經天真地以為那隻屬於自己的溫柔!說什麼獨一無二,說什麼永遠不變——都是騙人的騙人的!
說謊的人都要吞千針,背叛的人不是更要千刀萬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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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耀和九錚並不是親兄弟。
紀耀是九錚的父親的一個下人的兒子——那個下人在一次歹徒襲擊中為了保護九老爺而死,而紀耀的娘早就難產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