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播一播完，整個客艙都沸騰起來。
“天啊，太浪漫了！誰啊，誰啊？”
乘客們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的時候還齊刷刷地向柳青瓷所在的第一排掃視，有的乘客幹脆站起來指著柳青瓷說：“是她吧？是不是她啊？”
然後大家的目光鎖定在了同一處。坐在第一排D座的柳青瓷因為驚訝而捂住了嘴巴。麵對大家注視的目光，她顯得有些手足無措，更有些臉龐發燙。而她身旁的關小萌則是一陣的壞笑。柳青瓷此時總算明白她笑裏的用意了。
正在這時，一名身穿筆挺的飛行員製服的年輕帥氣小夥，手持一大束玫瑰，從駕駛艙走出來，並緩緩向柳青瓷這邊走來。
大家屏住呼吸，隻見他越來越近，直到走到她麵前。她也終於看清楚了，原來真的是男友劉子墨！
柳青瓷的眼淚幾乎要奪眶而出。“天啊，子墨，你不是在深圳嗎？怎麼會在這裏……”
她的話音未落，劉子墨就“撲通”一聲單膝跪下，全機艙又是一片歡呼。
“青瓷，嫁給我吧，我會給你幸福的。”
麵對男友的深情告白，柳青瓷的臉紅得更厲害了。她不好意思地環顧四周，不知該如何是好。最後大概是因為太緊張了，她竟然莫名地冒出來一句：“嫁給你有什麼好處呢？”
不等劉子墨開口，一旁的關小萌就搶著回答：“我告訴你吧。嫁給子墨哥哥的好處可多了。首先，飛行員是最有責任心的。他擔負的不隻是一架價值過億的飛機和所有乘客的生命，更多的是公司的信用和祖國的榮譽。所以青瓷姐姐，你把終生的幸福交給這樣的人一定會幸福一輩子的！”
接著一個空姐也接過來說：“飛行員也是相當實在和內斂的。你想啊，他一天到晚都在琢磨怎麼將自己的飛行技術和安全指數提高，所以他根本沒有時間跟你鬧別扭，隻會默默無聞地以你為中心、為你奉獻！”
然後劉子墨也說了一個：“飛行員的身體都很好啊，這你應該知道吧。飛行員在招飛和各種考試之前都要經曆嚴苛的身體素質檢查。所以我們飛飛們很少生病。於是就有更多的時間來照顧你的身體，你要是有個頭疼腦熱的，我絕對會把你伺候得跟老佛爺似的！”
這時，從駕駛艙走出來的我也說道：“是啊，他說的對極了。要知道嫁給飛行員，在經濟上也是絕對自由的。飛行員的薪水待遇還是不錯的吧，而且我們天天飛根本沒機會花錢。想必你也知道吧，飛行員的工資和小時費在公司內部網站上連零頭都查得到。所以啊，在金錢方麵你絕對可以把他控製得死死的！”
我的這番話又惹來大家一陣哄笑，然後又有一位空姐說：“你大概不知道吧，飛行員做飯的手藝也都不錯哦！因為在國外學飛的時候他們順便學習了好幾年的做飯技術。所以你下班回家隻需要蹺著二郎腿坐在沙發上看著連續劇，然後嘴裏喊著，小飛飛，飯怎麼還沒好啊？”
空姐當中的乘務長也補充了一下：“你未來的老公還不挑食呢！因為每天吃著飛機上的食品，早已經麻木了他的味覺。所以隻要你的廚藝不會爛到挑戰味覺極限，端出來的飯菜不至於是生的，都有可能會得到讚美之辭哦！所以你不必因為鑽研廚藝而弄得自己變成黃臉婆。”
又一陣笑鬧之後，劉子墨假裝可憐兮兮地問：“這麼多好處還不夠嗎？”
柳青瓷卻是故意為難他。“不夠啊！就這點好處啊？”
“還有啊。青瓷姐姐，飛行員都是很有體力的。因為黃河哥哥說過飛行基本就是個體力活，所以沒有過硬的體力子墨哥哥怎麼能升到F3呢？所以啊，嫁給子墨哥哥你想去哪兒逛街他都不會嫌累，一天逛他24小時都沒有關係！”
然後我又不緊不慢地說：“我再說一個吧。我們一起學飛的時候，教官就曾經說過，對待飛機要像對待你的女朋友一樣，要絕對溫柔、絕對紳士。所以飛行員都是溫柔的，即使你有什麼無理的要求隻要你撒個嬌，我們溫柔的劉子墨也絕對不忍拒絕！”
劉子墨連忙說：“是啊，是啊！這麼多了。而且，你再不答應，我的腳就廢了，就再也飛不了了……”
“嫁給他吧，嫁給他吧，小夥子多有誠意啊！”周圍的乘客也紛紛慫恿。
柳青瓷終於深深地點了點頭。劉子墨顯然也樂壞了，幾乎是顫抖著從兜裏掏出戒指，戴在了女友的無名指上。
“太好了，結婚囉，結婚囉！”
關小萌幹脆拉著一直表情愣愣的藤田行長手舞足蹈起來。
在乘客們的一片歡呼和掌聲中，柳青瓷和劉子墨手牽手站在機艙的最前頭向所有人鞠躬致謝。
其實這一切都是我和劉子墨、關小萌的“陰謀”，連機艙的乘務員們都被收買了。此時兩名空姐更是推出了蛋糕和紅酒，乘務長也順勢當起了司儀。
“讓我們一起見證這對新人的幸福吧，祝他們舉案齊眉、白頭偕老！”
然後兩人在機艙內喝起了交杯酒，連這班飛機的機長也忍不住從駕駛艙走出來，祝福二人。整個機艙宛若婚禮現場一般。
關小萌看得好生羨慕，悄悄地拉了拉我的胳膊說：“太浪漫了，黃河哥哥以後也要這麼浪漫哦！”
我摸著她的頭，甜蜜地一笑。
整個求婚的過程，所有人都是歡聲笑語的，隻有藤田行長的臉上始終沒有一絲笑容。相信他的內心一定充滿了惋惜和失落，但臉上卻如打了肉毒素一般，紋絲不動。
從北京回來之後，劉子墨和柳青瓷開始為婚禮做準備。
這一天，因為劉子墨去美國西雅圖執行航班去了。柳青瓷隻得一個人去挑選婚慶用品。當她提著大包小包的商品從一家婚慶用品店裏出來的時候，正好撞上了迎麵而來的林楊百合，手上的東西零零散散地撒了一地。
林楊百合幫她把東西撿起來，盯著大紅色的“喜”字問：“你們要結婚了嗎？”
柳青瓷點點頭。“嗯，快了。”
“哦，那祝福你們幸福美滿。”
柳青瓷實在沒想到會得到她的祝福，愣了一下才說：“謝謝。”
突然，她又有些愧疚地說：“對不起啊。”
林楊百合笑著搖搖頭。“沒什麼對不起的。你媽媽應該求你‘讓’了吧。但是我也想過了，不屬於我的東西就算你‘讓’了也沒意思。子墨能幸福我也挺開心！”
“謝謝你能這麼想。那麼……”
柳青瓷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將手裏的東西交給林楊百合幫忙拿著，然後從包裏掏出一張精美的請帖遞給她。
“這幾天一直想找機會給你的，放在包裏好長時間了。衷心地希望你能來參加我們的婚禮！”
林楊百合看著請帖，發了好一會兒呆。
“嗯，我肯定會來的。我會看著你穿婚紗的，更重要的是我想看到劉子墨穿結婚禮服的樣子，畢竟那是我一直的夢想！”
一陣尷尬後，柳青瓷說：“嗯，我也希望你幸福。另外，你媽媽現在好嗎？”
一提到這個，林楊百合的眼淚立刻湧了出來。“她的肝髒已經衰竭了，肝細胞也大量地壞死了，怕是沒多長時間了。”
“怎麼會這樣？”
柳青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安慰地將林楊百合抱在懷裏。“難道沒有別的方法嗎？要不要去國外治呢？我在國外有些朋友，要不給你打聽一下那邊的醫院。”
林楊百合哽咽著說：“謝謝。我也這樣想過，不過醫生說我媽的病情太重不好到處奔波。現在唯一的方法就是做肝髒移植手術。”
“那就做啊。找到相配的肝源了嗎？”
“還在找，醫院已經在全國範圍內搜尋，不過還沒什麼消息。”
柳青瓷將她抱得更緊，安慰她：“一定會找到的，放心吧。”
林楊百合哭得越發厲害了。“我也希望能找到。也許這是我的報應吧。因為我的不好，所以報應到了我媽頭上。現在我隻希望我媽能夠活下去，除此之外讓我怎麼樣都可以。”
柳青瓷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放心吧，楊阿姨會好起來的，一切都會好的。”
第二天，柳青瓷將自己積攢的10萬塊錢送到了醫院，並和劉子墨一起做了肝髒捐獻前的檢查。不過遺憾的是，他們的肝體都不匹配。
見他們這樣，林楊百合感動得落下了熱淚。
仇恨就此化解，糾結就此了斷。本來嘛，人心畢竟是單純的，要不怎麼說人之初，性本善呢？
5 . 下一站，幸福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被袁黛黛、柳青瓷她們幾個女人定義為孤品男。
柳青瓷說孤品就是在地球上獨一無二的東西。現在大多用在文物上，特別珍貴又特別稀少的文物就叫孤品。
袁黛黛說我黃河就是孤品男，隻因為黃河是地球上獨一無二的黃河。對朋友獨一無二的全心全意，對工作獨一無二的精益求精，對理想獨一無二的孜孜以求，對愛情獨一無二的溫情守候，對信念獨一無二的矢誌不渝。
她們還說像我這樣的孤品男人，就跟LV、GUCCI之類的名牌一樣，不一定有多搶眼，卻非常經得起琢磨，從每一個細微處都能反射出高品質的感覺。
我有這麼好嗎？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對這樣的說法，關小萌也明顯持否定意見。
“你哪裏是孤品男啊？你根本就是個木頭啊。”
她會這樣的不高興，隻因為在她20歲生日、這樣重要的日子，我告訴她我要飛。
其實，我撒謊了。撒謊的時候表情恒常，毫無異樣。於是她就信了，撅著小嘴，一個人氣呼呼地出門看《功夫熊貓》去了。
下午，她落寞地回到家，一推開門立刻驚呆了：整個房子裏全是火紅色的玫瑰花。桌子上、茶幾上、鋼琴上、酒櫃上……到處都是。客廳的中間還用玫瑰花瓣很用心的擺成了一個巨大的“心”形。
更讓她驚訝的還有正從裏屋走出來的我。此時的我穿著一套帥氣的黑色禮服、手捧99朵玫瑰花，深情款款地向她走過來。
“關小萌，20歲生日快樂！”
關小萌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這，這是你特意為我布置的嗎？”
我輕輕地點點頭，我告訴她，在這個世界上隻有她關小萌值得我做這個。因為關小萌才是孤品，對黃河來說，關小萌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關小萌，也是黃河心裏獨一無二的關小萌。
她立刻熱淚盈眶，臉上有數不盡的、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欣喜。
“可是，你不是說要飛嗎？”
我莞爾一笑，這輩子唯一的一次撒謊就是為了關小萌。“因為你說我不懂情調，說我不會浪漫。所以我要改啊！”
說著我環視了一下四周，傻傻地問：“還行吧？我也是照網上學的。雖然不夠完美，但是我會努力的！”
關小萌感動得馬上撲到我的懷裏。
“我錯了，我收回我的話。黃河哥哥不是木頭，黃河哥哥真的是孤品，是我在這個世界上見過的最好最好的人，也是最浪漫最有情調的人！以後我一定會感恩，我要感謝上天讓我遇到黃河哥哥，遇到這麼好的你！”
我被她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好半天都不知道說什麼好，隻是一味地陶醉在她的懷抱裏，嗅著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香氣，久久都不舍得分開。
好半天以後，我才說：“生日應該有蛋糕，有蠟燭。所以小萌，我們要不要去吹蠟燭？”
關小萌這才離開我的懷抱。“你準備了蛋糕？”
“當然！”
當關小萌蹦蹦跳跳地來到餐桌前，打開蛋糕盒的時候，又一次驚呆了！原來蛋糕也是“玫瑰”形的。
“啊！怎麼回事？居然又是我喜歡的玫瑰花，太意外了！”
感動之餘，她還忍不住用手指沾了一點“玫瑰花瓣”，舔了一下。“是巧克力味的，既美麗又美味！”
這時候，我很合時宜地插上了生日蠟燭，並為她一一點燃。
“許個願，然後吹蠟燭吧！”
關小萌看著那20根蠟燭卻突然流起淚來。
“黃河哥哥，我不敢許願！”
我很納悶。“為什麼呢，小萌？”
關小萌抽泣著說：“因為太美好的東西向來不屬於我。以前我試過很多次的。所以隻要我許願都不會實現，幸福總是會離我而去。比方說爸爸、媽媽、還有外婆……”
我心疼地吻去她臉上的淚水，安慰她：“放心吧，有我在，你的願望都會實現的！”
關小萌還是不敢相信。“真的嗎？黃河哥哥說的是真的嗎？”
我把弄著她的秀發，笑著說：“當然啊。相信我啊！”
因為我曾經對流星許過願的，我許過希望關小萌永遠得償所願的願望。當然，這句話是在心裏說的。不對關小萌說，是因為害怕說出來就不靈驗了。
關小萌破涕而笑，然後閉上眼睛，虔誠地許下了自己的心願。然後和我一起吹滅了蠟燭。
這時候，我又變戲法似的從餐桌的下麵拿出一小箱蘋果遞給她。
“這是蘋果嗎？黃河哥哥送我蘋果嗎？”
我拿出其中一個，在手裏把玩著。
“這是Pacific Rose，是新西蘭產的紅玫瑰蘋果。有流傳說：戀愛中的男女，如果女孩喜歡吃蘋果，那麼男孩就一定要堅持買新西蘭紅玫瑰蘋果給她，因為這會讓女孩幸福地掉淚。所以送你這個有兩層含義，第一個當然是希望你永遠幸福，當然沒必要掉眼淚啦。第二個則是因為我知道關小萌最喜歡紅玫瑰了。”
“你知道？你怎麼會知道？”
我笑了笑。“我當然知道啊！好幾次都看見你對著花店裏的紅玫瑰發呆，我是木頭了點但不是傻子啊！”
關小萌更是感動得一塌糊塗。“原來黃河哥哥一直都知道。”
接下來，我徑直走到客廳的一角，掀開一塊紅色的布，一架鋼琴赫然出現在我們麵前。
關小萌尖叫著：“鋼琴！黃河哥哥，你買的鋼琴？”
“喜歡嗎？好幾次你都說起要買架鋼琴，這架不錯吧？”
關小萌飛快地跑到鋼琴跟前，愛不釋手地觸摸著那極具流線感的琴身。
“太棒了，我太喜歡了。不過……我還以為像你這麼木訥的人一定不懂樂器。”
我故意不滿地說：“關小萌，你太小瞧人了吧。我不僅懂鋼琴，還相當的喜歡呢！在我高中的時候就是鋼琴八級了。當然，相比較，在我心裏還是飛行比較重要。因為“飛”這個字就像是我心靈最深處的那根弦，隻要輕輕地觸動，就會幻化成優美、婉轉、流長的旋律！不過，既然我把飛行比作是琴弦，那我哪有不喜歡琴的道理呢？”
不等關小萌開口說什麼，我又說：“關小萌，除了蘋果，我還有禮物要送給你。就是下麵的這首曲子，也伴著玫瑰的香味哦！”
說完，我就行雲流水地彈奏了起來，彈的是一首法國的香頌，名字叫《玫瑰人生》。
彈奏的時候，嘴裏還很有節奏也很有情感地吟誦著被我改編的歌詞：
當我擁你入懷
我看見玫瑰一樣的人生
我想對你說愛的言語
說我愛你所以才等你長大
一股幸福的暖流
流進我心扉
我清楚它來自何方
來自你我的心間
這就是所謂的“你為了我，我為了你”
在生命長河裏
我想對你說，對你起誓
我將以我的生命來愛護你
愛的星空永不終結
幸福悠長代替黑夜
煩惱憂傷全部消失
隻有幸福，生到死的幸福
關小萌聽了，果然流下了幸福的眼淚。
這時候又聽我說：“即便這裏有再多的玫瑰，即使這些玫瑰再怎麼怒放，也比不上住在我房子裏的女孩。她就是這人世間前所未有的美麗，隻要有她的光芒存在，一切的一切都會顯得暗淡無光！”
“黃河哥哥……”
這是我第一次將心裏的情感表露得如此的坦誠，又怎麼能不讓人感動呢？
從這天開始，我和關小萌正式地談起了戀愛。
她常常跟我說，我就像那海市蜃樓。外表還算引人入勝，內裏卻空無一色。她若是不理我，我定會變成令所有人都望而卻步的荒園。
所以，她說她要將荒園改造成樂園。
她說得很對啊，因為有她的日子，我就樂此不疲。
第一次戀愛的我明顯有些膽怯。
“對不起啊，小萌。你也知道我對這種事情沒有一點兒經驗。當然我會努力的。不過如果我做得不好還請你原諒好嗎？”
關小萌對我的認真既感動又好笑。“黃河哥哥，不要那麼緊張嘛，順其自然就好了呀，誰也不是生來就是戀愛專家啊！”
我聽後傻傻的一笑。“也是哦。不過，我們到底應該做些什麼呢？”
“黃河哥哥真是笨啊！談戀愛當然要約會啊，約會你難道也不明白嗎？”
“約會啊，那要怎麼約呢？”我虛心地求教。
關小萌一副敗給我的模樣說：“這應該是由男朋友來考慮的吧，我是女孩子啊，我應該要矜持啊！”
我聽了立刻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矜持，你？關小萌什麼時候矜持過啊？”
關小萌聽了，假裝很生氣。“黃河哥哥，你要是再取笑我，我就不告訴你怎麼約會了。”
我立刻求饒：“怕了你了，以後我再也不敢了。說吧，我們要怎麼約會呢？”
關小萌“冥思苦想”了一會兒，說：“首先，我們先去看電影吧。”
“好主意，那就去看電影吧。看什麼呢？我知道了，就去看那個新版的《終結者2018》好了，聽說場麵特別的宏大！”
“黃河哥哥，你沒有搞錯吧，你覺得那種機械的、科幻的東西我一個女孩子會喜歡？”
我很不解。“為什麼不喜歡呢？這個片子據說很注重畫麵視覺的衝擊感。持續不斷的爆破、誇張的打鬥動作、超藝術的特技，最關鍵的是有很多新款機械人出麵撐場。使得整部影片特別特別的……”
不等我說完，關小萌就立即捂起了耳朵。“哎呀，黃河哥哥怎麼又開始念經了。我才不要聽呢，我不管，我不看這個！”
“那你要看什麼呢？”
關小萌告訴我。“當然要看那種浪漫、唯美的愛情片啦。”
“不會是像《飛行員成長記》那種無聊的片子吧，那有什麼意思啊！更何況現在電影院裏上檔的除了你已經看過的《功夫熊貓》外都是科幻片啊！”
“都是科幻片啊！”關小萌看起來很失望。
我實在不忍看她這樣，於是提議：“要不就不看電影了，不然我們去看歌劇吧。聽劉子墨說，最近正在上映中國版的歌劇《貓》。對了……正好就是今晚，我們去吧！”
關小萌舉雙手，又恨不得舉雙腳讚成。
花了雙倍的價格才從黃牛黨那裏買到了票。我們倆依偎地坐在一起看了這部新版的《貓》。
當那首經典的《Memory》被那隻可憐的“老貓”唱起時，關小萌忍不住流淚了，淚水不小心流到了我的手上。
“小萌，你怎麼了？為什麼哭呢？”
關小萌趕緊擦了擦眼淚。“沒什麼啊，隻是讓我回憶起了一些過去的事兒。”
“過去的事兒？怎麼了？是不是很不開心啊？”
關小萌故作堅強地笑了笑。“開不開心也無所謂啊，反正已經過去了！”
我不忍再追問下去，因為我清楚她一定是想起了那些刻骨銘心的經曆，否則一向樂觀的她不會這樣。但我卻不打算向她提起，因為害怕一個不小心會觸摸到她心裏的傷痛。這樣隻會讓她更痛，我不願看到她痛。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以往的經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未來。我總這樣跟她說。
我看了看身邊依偎著的這個小女人，這個自己早就不知不覺地深深愛上的小女人。輕聲地在她耳邊言語：小萌，放心吧。有我在，一切的煩惱、苦難、憂傷和壓力都會慢慢不見蹤影。隻要我們的手緊緊握在一起，幸福就會離我們很近，很近。
關小萌聽了也牢牢地抓住我的手，仿佛這樣就能牢牢地抓住幸福一樣。
因為我，她的心從此也衝上了雲霄。
與藍天約會，我們的下一站，是永恒。永恒的幸福。
6 . 恨意動搖
我從鄭州加機組回深圳，和我同一個航班的還有俞豐華的女朋友袁黛黛。
因為正值暑運高峰期，旅客特別多，滿滿的一飛機全坐著人。
這時候，在上飛機的人群中我發現了一位很不起眼的農村老奶奶。老奶奶吃力地背著一個大麻袋，穿著破舊的衣服，身上還有一股農村特有的土味。
當飛機順利地升上藍天後，袁黛黛和其他幾位空姐開始為客艙服務。見她們忙不過來，我主動提出要幫她們給旅客加水。加到第15排時，看到了先前的那位老奶奶。
老奶奶很拘謹地坐在座位上，直挺挺的，一動也不動。麻袋也不放在行李架上，就那樣緊緊地抱著，活脫脫的一個雕塑的模樣。
“阿姨，請問您要喝點什麼？這裏有橙汁、椰汁、牛奶和礦泉水。”
“我不要，我不渴，什麼都不需要。”
“您這樣很辛苦的。要不我幫您把麻袋放在行李架上吧。您也好騰出手來啊。”
“沒事的，我就這麼抱著吧。抱著這個我心裏踏實。小夥子，忙你的去吧，我這裏什麼都不要！”
又過一了會兒，我開始幫著乘務組發放中餐。當我再次來到老奶奶的麵前，才發現她還是一動不動的，像先前那樣直挺挺地坐在座位上，而且看起來很緊張的樣子。問她要雞肉飯還是牛肉飯，她依舊是擺手不要。
“阿姨，您告訴我，您是不是有什麼不舒服啊？”
老奶奶又是擺著手說謝謝。這時，我卻發現她正看著別的客人喝水，還舔著嘴，一副很口渴的樣子。於是這次我問都不問就直接幫她倒了一杯橙汁。
誰知，這樣一個動作卻驚嚇住了她。她“噌”的一下從座位上跳起來，連連說：“不用不用，我不需要這個，我不喝的。”
我隻好耐心地勸說：“阿姨，您渴了，您就喝點吧。飛機上本來就容易口渴的，別渴壞了身子。”
聽我這麼說，老奶奶隻好妥協。這時，她做了一個更驚人的動作：從懷裏掏出一把錢，都是一塊一毛的零票子，然後就要塞給我。我告訴她說這是不要錢的，她不相信。
“怎麼可能呢？我在街上走的時候，口渴了找人家要口水喝，可是沒有一戶人家給過我，都以為我是乞丐，趕我走……”
我這才了解到，老奶奶為了節約錢，一路上連車都不舍得坐，硬是從郊區走到機場附近才坐車到了機場。她身上沒多少錢，隻能問路上的住戶或餐廳要水，可惜大多數時候都是被趕出來，因為別人都以為她是要飯的。
我勸了好一陣子，她這才相信。坐下來後，慢慢地喝著橙汁，然後向我說起她的家境。
她說她的老伴以前是在煤礦工作的，後來在一次事故中落下了嚴重的病根，可是老板卻跑路了。要不是靠孝順的大兒子的接濟，怕是早就不行了。大兒子後麵還有三個妹妹，她們跟哥哥年紀相差得遠，最近的都隔著十歲，但是像她們哥一樣都很爭氣，她們都考上了大學。不過也都是在她們大哥的資助下完成的學業。大兒子原先是部隊的，現在也在航空公司。這次她來深圳就是來看她的大兒子。大兒子不想讓老娘周車勞頓，本來想親自來接老娘的，可是她怕他耽誤工作，再加上最小的小孫女還有病，軟磨硬泡地，才讓他答應自己一個人過來。
她背了一大麻袋的紅薯幹，就是要給大兒子一家人吃，因為這是大兒子一家最喜歡吃的，說大兒子就是吃著這個紅薯幹才被部隊、被政府看上的。過安檢的時候，工作人員說麻袋太大讓她托運，可是她死活不肯，說怕弄碎了大兒子一家就不喜歡吃了。
“那您放在行李架上吧。放在架子上很安全的，我們保證。”
她警惕地站起來看了半天，才小心地放上去。
在航班期間，我一直很勤快地給她加水。有一次不小心將開水灑到她的身上，這要是別的旅客絕對會嚷嚷開來。但她不僅沒有責罵，反而貼心地對我說：“好生點！小夥子你們真辛苦啊！”
強壓著感動，我將飯盒遞到了她手中。她很有禮貌地說謝謝。可就是一直堅持不吃。我看得出來她已經餓得咕咕叫了。
一會兒，她很小心地問飛機上有沒有袋子，要我給她一個。“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好吃的東西，聞著真香。我要帶回去給我那生病的小孫女嚐嚐。”
聽她這麼說，我立刻驚住了。我實在沒有想到對我而言，看一眼都覺得膩的飯菜，在一個農村老人眼裏竟是這樣的珍貴。寧可自己餓著，也要留給她的孫女。
於是，我特意去駕駛艙“沒收”了一個飛行員未吃的飯，連同我自己的那份一並裝好了準備給她。可是她竟拒絕了。
“小夥子，謝謝你的好意。但是我隻要屬於我自己的那份，我不占別人的便宜。”
我的眼眶立刻濕潤了，麵對這樣的一個老人我實在很難不感動。
站在機艙門口，看著老奶奶坐著擺渡車離去的背影。我終於忍不住眼眶紅潤起來。
飛機降落後，一旁的袁黛黛見我這樣，就問：“怎麼了？是不是感觸頗深？”
我吸了一口氣，接著說：“說真的，我真的覺得自己應該好好地反思。我想我今後會學著感謝、感動、感恩，學著正直，學著做一個更有責任心、更高尚的人。因為這個老奶奶的出現讓我感覺到自己以往的人生觀和價值觀是多麼的渺小，渺小到連自己都瞧不起自己了。”
袁黛黛這時竟鼓起掌來，緊接著，她問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你說這樣的話是發自內心嗎？你這樣是對事還是對人呢？”
我很納悶，她這時又說了一句更讓我震驚的話。“知道她是誰嗎？她其實是宋祁兵教員的母親。”
她的話讓我猛的一激靈，心髒像是被電擊了一般。
“什麼？你說她是……怎麼可能？”
袁黛黛點點頭。“她是！昨天宋教員給我打過電話，說是讓我幫忙照顧著點。”
我這才回想起老奶奶先前說的話，聯係起來，她的確應該是。
“她的話我也聽到了。父親長期重病，家裏有三個妹妹需要供養上學。底下還有妻兒要照顧。這樣的家庭確實需要錢。所以他才會……”
袁黛黛欲言又止。我知道她是想將我心裏的恨勸開，可是那樣沉重的恨豈是一句話就能勸開的。
她似乎也猜到了我的想法。“我知道我現在勸你什麼都會顯得很單薄。但是，我實在無法相信你此刻的心裏會一點化學反應都沒有。”
“真的沒有嗎？”她又問了一遍。
但是直到她離開，我也沒能給她一個答案。或許我的心裏根本就沒有答案吧。
我的腦子頓時一片空白，所有的意識都變得那麼模糊。以至於最後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家的。
如果說，老宋母親的那段話讓我對老宋這個仇人的看法有了一點動搖的話，那麼幾天以後發生的一件事卻讓曾經紮根在心底最深處、無法自拔的恨，有了翻天覆地的撼動。
是的，那用恨水澆灌的大樹，連根基都動搖了。
我一邊開車一邊想著那天老太太的話：家境貧寒，父親常年重病，三個讀大學的妹妹，還有妻兒……
這樣的家庭，錢好像真的很重要。可是……我始終過不了自己那一關。
想著想著竟將車開過了原本該轉彎的路口。無奈，我隻得在很遠的前方將車掉了個頭。就在這時，居然就看見了他。
鬼使神差的，我竟朝他按了下喇叭。老宋扭過頭來，用一雙驚恐的眼睛看著我，隻是看了一會兒，又扭過頭向前走去。
我幹脆將車停到了路邊然後快步地追了上去。“等等……我們能聊聊嗎？”
“嗯。”
老宋應聲之後，我卻反倒不知道說什麼了。是啊，我到底要說什麼呢？
頃刻的沉默之後，老宋先說了聲對不起。
“對不起啊，黃河。我知道……”
不等他說完，我就打斷說：“我不要你說對不起。可是有一句話，我要問你。如果當年你知道……”
我突然哽咽起來，停頓了半天才接著說：“如果當年你知道我爸……如果你知道的話，你還會讓他代替你嗎？”
話一說完，我整個人都木然了。因為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要問這樣的問題。這樣的問題，問起來有何意義？
老宋聽後，更是泣血地哭腔。
“如果……”
他似乎也有些說不下去了。我急了，忙問：“如果什麼？”
他苦笑了一下說：“如果有什麼用呢？反正，我寧可我自己的孩子遭受喪父之痛，也不願意是他的孩子啊！”
“我們當年那樣的要好。你知道那種最要好的戰友的感情嗎？絕對能超過你和你身邊那些哥們的友情！我和他一起經曆各種生死的考驗，那樣的感情甚至超過了和最親的父母、最愛的妻兒之間的感情。你們年輕人總是喜歡把哥們之間的感情比作手足。手和足多親近啊！可是，他在我看來卻更像是心髒，沒有了心髒，我就算活著，也是行屍走肉啊！”
“他是你的心髒？可是……”
我的話還沒說完，突然，頭頂上的一塊廣告牌倒了下來。太突然，或者也因為精神上的恍惚，我嚇得連躲閃都不會了。
完了！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我將要被砸到的千鈞一發之時，一旁的老宋竟及時出手將我推開了。但是他自己卻來不及閃躲，原本應該砸到我身上的廣告牌，他全都替我受了！
他的身上頓時鮮血直流，然後整個身子慢慢地倒在了血泊中。
“啊！”失聲尖叫的我慌了，顫抖著扶起他。
“老宋！老宋！”
幾個小時之後，手術室門頂的燈還在閃爍著“手術中”的字樣，門外是他妻兒老母錐心的哭喊。
我慢慢地向醫院門外走去，關小萌拉住我。“能多待會兒嗎？”
我甩開她的手。“不能！”
“我得先走了，明天還要參加F4的升級試，我得回去準備準備。”
話音一落，關小萌立刻表現得很不理解。
“升F4有那麼重要嗎？非要這麼快回去準備？”
劉子墨也忿忿不平。“黃河你算了吧，至於嗎？難道你不準備就升不了F4？老宋可是為了救你才這樣啊，你這也太不像話了吧。”
我卻絲毫不為所動，依舊是鐵石心腸。
一轉身，淚水瓢潑。
7 . 遺 忘
我的F4升級試沒有通過！
當時ATC(空中交通管製)指揮下降高度6000米/19700英尺，但是我卻把高度調成了5700米/18700英尺，在檢查員的提醒下仍然沒有發現自己調錯了，簡直觸犯了飛行的大忌。
聽到這個消息時，所有認識我的人都傻了。大家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黃河居然沒有通過考試，這也太扯了吧。這絕對是史無前例的第一次！”
“誰說不是呢！黃河向來都是同一批次裏飛得最好的，是我們隆泰航空公司的驕傲。每次都是一把就過，想不到這次卻陰溝裏翻了船！”
大軍子實在是好奇，便問：“知道是什麼原因嗎？能讓黃河這樣，難道他被外星人抽掉了腦髓？”
俞豐華沒好氣地捅了他一下。“你以為你很幽默嗎？”
劉子墨這時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用腳趾頭都想得出來黃河為什麼會這樣。肯定是因為老宋啊，還沒渡過危險期，他擔心啊。”
大軍子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啊！可憐的黃河，恐怕是人生第一次需要補考吧。”
的確，我會輸掉考試確實是因為老宋！
從醫院回來，我的腦海裏就隻有老宋倒在血泊中的情形。以至於上飛機的時候都是恍恍惚惚的，甚至忘掉了作為飛行員最基本的職責。
“我真沒用！”
我想起了一句佛語：紅塵看破了不過是浮塵；生命看破了不過是無常！
無常？我深深地歎了口氣，像是要把那“無常”兩個字給吹散一般。但是沒用！於是我又狠狠地敲了敲自己的腦門，依然沒用！複雜的情緒依然像無數的小蟲一樣啃噬著我的心！
茶不思飯不想，在老宋渡過危險期之前，我好似行屍走肉。
關小萌想盡了辦法來開導我，我卻依舊如此，不言不語。現在才發現愛一個人，或是恨一個人又或者擔心一個人，竟都是這般的欲語還休。
幾天以後，終於等來了好消息。醒來後的老宋第一個要見的人就是我。
“老宋……”
見到他，我立刻就落淚了。
“對不起，老宋。”
“為什麼跟我說對不起呢？”老宋笑了笑。“你又沒有做對不起我的事情。”
“可是如果你有事，我一輩子都不會心安。你知道嗎？上次酒精測試，其實……”
不等我將話說完，他就打斷我。“我知道。”
“你知道？”
老宋點點頭。“不過，我並不怪你。當時，在上飛機之前我確實也喝了一小杯酒，因為心情煩躁。後來做賊心虛用口氣清新劑，想不到聰明反被聰明誤。”
他歎了一口氣，突然問：“黃河，你還恨我嗎？”
我還恨他嗎？我也在心裏問自己。
見我不回答，他又尷尬地笑笑。“你怎麼可能不恨我呢？我要是你也恨死了。”
“可是，你為了救我……”
這一次他又打斷我的話。“雖然我救了你，但應該還是吹散不了你心裏的恨吧。這個我可以理解。可是黃河，看在我今天救你的份上，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我愣了一下。這時，又聽他說：“你答應我，學會遺忘好嗎？忘記所有的事情。”
“我跟你說過吧，你爸爸對我而言就像是心髒。而你爸爸也曾開玩笑地說，我就像是他的大腦。所以我們倆總說我們之間的感情不是手足之情而是心腦之誼。缺了手足，頂多殘廢。可是缺了心腦，即便活著也是行屍走肉！”
猛然間，他又抽泣起來。“所以你知道嗎？這些年，我就是行屍走肉般地活著。我無時無刻不在懊惱。心腦之誼的人，寧可代替對方去死！可是黃河你想想，我們是幹什麼的？我們是飛行員啊。飛行員有著鐵一般的紀律。帶著不良情緒上天、飛的時候精神不集中，這是對國家、對集體、對乘客、也是對我們自己的不負責啊！”
他深深地歎了口氣，接著自責：“可是我就是做不到，我總教育小飛們要把情緒和矛盾放在地上，而我自己卻不能輕裝上陣。總想逃避，卻總走不出過去。永遠都在自責和愧疚中無法前進！就像上次酒精測試，雖然事實是我並沒有達到醉酒的程度，但我也確實喝酒了啊。所以，我不是個合格的飛行員！”
“我也不是啊。我的F4考試沒有通過就是因為不懂得控製自己的精神和情緒。”
“我也聽劉子墨說過了。所以黃河，學會遺忘吧。把我當個陌生人好嗎？忘記我們過去的一切淵源，從這個病房走出去，如若我們再相見，我們也是首次相見的陌生人，是沒有任何過往的陌生人！”
我含著淚點點頭，答應了他。
他說得對啊。我是個飛行員，爸爸死了，我既然做不到不恨，不如學會遺忘，做個陌生人。
將回憶的標記抹去，在歲月的輾轉中或逐漸明朗，或最終釋然。
我垂下目光，轉身離去。在這樣的時刻，這樣的行動好過千言萬語。
他欠我的，他還我的，一筆勾銷。我和他再不會有無休止的糾纏。讓一切回歸原點，他對我而言，從此什麼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