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班的飛行任務。直到淩晨兩點多鍾，飛機才從那頭飛回到深圳機場。因為是開車來的，自然回去也是自己開車。怕家裏的小女孩擔心，我特意抄了一條近道。
在寶安的城中村裏繞了一會兒，突然我的車就停了下來。導致我急刹車的原因是，路中間居然躺著一個人。
掛中擋，拉手刹。借著車大燈的光線，我清楚地看見那是一個男人，一隻手捂著腹部，不住地呻吟。
我的同情心和好奇心還來不及泛濫，突然就聯想到電影裏那些危險的橋段。在這個光線昏暗、杳無人煙的偏僻小路。我若是下車，怕是立刻就會有一群人衝過來。
男人的呻吟聲越來越厲害，嘴裏斷斷續續著：“救救我……救救我……”
我的同情心又被勾了起來。剛要下去查看情況，這時俞豐華的電話打了進來。
“喂，黃河，落地了沒有啊？”
“正往家趕呢，馬上到家了。”
“趕緊的吧。你們家關小萌打了好幾遍電話問我。”
“好，我馬上回家。”
掛掉電話，這時我卻不準備下車了。因為俞豐華的電話仿佛提醒了我。有了姓邱的那件事，我還是小心為上。
正準備給躺著的這男人打個120的時候，突然，隻聽幾聲“哐當”，隨著一群手持鋼管者的狂舞亂砸，我的車玻璃立刻慘不忍睹。
來著不善！
情急之下，我馬上放開手刹。可是還不等我將車掛擋，腦袋馬上就遭遇到一記猛烈的重棍，緊接著鈍痛，再緊接著，我的意識漸漸模糊……
等我清醒過來的時候，我發現自己正被捆綁在一間廢棄的倉庫裏。麵前那一眾馬仔的中間正坐著一個大佬模樣的人。不是那個姓邱的又能是誰呢？
又是電影裏相似的橋段。
我極力掙脫著身上的繩索，大聲喊：“你們要幹什麼？放開我，快給我放開！你們這是在犯法知道嗎？”
姓邱的這時衝上來，“啪啪”就是兩巴掌，直扇得我眼冒星光。
“臭小子，你害得老子大中秋節的，卻在拘留所裏度過。你以為老子會這麼算了？”
“什麼叫做我害的？你那是自作自受！”
我的話一說完，姓邱的那群馬仔立刻都圍了過來。看得出來，他們都很想在老大麵前表現一番。
邱老大這時卻將手一揮，馬仔們立刻就退了下去。
“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想怎麼樣？”姓邱的冷笑著看著我。“還記得我在飛機上警告過你們吧。我隻需要花個幾十萬，也就是一盤麻將錢，就能廢掉你的手腳。”
說著，他就故意拿著一把冰涼的匕首，在我的手腕上比劃來，比劃去。
“嘖嘖……你說幹你們飛行員的，要是手和腳都廢了，還能飛得起來嗎？”
他的話激怒了我，我強烈地掙紮著。“你們敢！你們要敢動我一根毫毛，你們也不會有好下場。你不記得了嗎？你在飛機上隨便一句玩笑話就讓你蹲了10天的號子。你若是敢對我怎麼樣，你們的下場絕對會更慘！”
“哈哈，我不敢？”姓邱的說著就回頭問他的那一群馬仔。“兄弟們，他說我不敢動他。你們說呢？”
馬仔們全都笑了。之後異口同聲地喊著：“幹掉他，幹掉他！”
“他們讓我幹掉你呢！”姓邱的又是冷笑著拿刀在我身上比劃。
“有本事你們就殺了我！”
姓邱的笑著搖搖頭。“殺了你？不不不！那樣就太不好玩了。而且你的同伴還沒到呢。說吧，那個劉子墨的電話號碼是多少？”
“劉子墨？”
“我已經查過了。那天害我進拘留所的，除了你以外還有那個叫劉子墨的臭小子。”
“我不會告訴你的！”他太小看我了，我黃河豈是會出賣兄弟之人。
“你不說我就沒辦法了？”姓邱的說著就掏出一個手機。那是我的手機！
“不！”內心聲嘶力竭地呐喊著，期盼劉子墨正在執行航班，接不了手機。
可惜，事與願違。手機還是接通了。
“喂，你是劉子墨嗎？你的好哥們黃河，他正在我這兒。要是想救他，別報警……”
我的心在大聲的哭喊：“子墨，你小子別來啊！”
一個多小時之後，劉子墨還是來了。
穿著飛行員製服，單槍匹馬，視死如歸。
我說：“劉子墨，你怎麼那麼傻啊？你幹嘛一個人來呢？你不知道報警啊？”
劉子墨朝我這邊看了一眼，見我身上並沒有太明顯的傷痕，稍稍放下心來。然後，他衝我拍了拍他自己的胸膛，用眼神告訴我，安心。
這傻小子，我哪裏安心得了呢？
姓邱的這時卻樂得鼓起巴掌來。“好啊好啊，這麼快就來了。你小子還有點膽色，更有些義氣。佩服佩服！”
“佩服你娘的！”劉子墨罵了一句髒話。“狗日的，你快放了我兄弟，不然讓你好看！”
姓邱的往地上扔下一匕首，狠狠地說：“把自個兒的手剁下來，老子心情好也許就放過他了。”
我一聽，急了。拚命地掙脫著身上的繩索，並對姓邱的破口大罵。目的很簡單，就是為了激怒他。寧可自己有事，也不能連累劉子墨。
“姓邱的，你這個狗娘養的。你有本事衝我來啊。你丫有本事把我放了。我跟你單挑，那才是真本事。仗著人多，你他媽的哪算是站著撒尿的男人！”
那幫馬仔見我這般挑釁他們的老大，全都衝了過來，對我猛一陣地拳打腳踢。
“媽的，別動他！”
劉子墨見我吃了虧，也衝了過來，跟那幫人扭打起來。
自上學時候開始，這家夥打架鬧事就是出了名的。以往被老師稱作“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身手，此刻終於有了用武之地。
一踢腳，一勾拳。左一晃，右一閃。根本就是以一當十的行家裏手。此時若是那些漂亮的小美眉在場，一定會被他的英雄氣概所吸引。太酷了！
可是，很快我發現我高興得太早了。因為漸漸的，劉子墨有些招架不住了。他的動作也明顯有些吃力起來，汗水讓他一身的製服都濕透了。
突然，姓邱的趁他不備，在背後給了他一記悶棍，他滿頭是血的倒了下來。
“你小子不是挺能打的嗎？”
邱老大那幫人挑釁著就要繼續動手的時候，“啪”的一聲，倉庫的門開了。
一群身穿飛行員製服的小夥子衝了進來。
原來是俞豐華和大軍子，以及好些我們同一期的好哥們。他們每人手裏還拿著一個車裏的杆鎖（鐵杠）。
劉子墨捂著頭問：“你們怎麼來了？”
俞豐華一邊將他扶起來，一邊回答他。“你不讓我們報警，可沒說不讓我們跟來啊。我們是好兄弟，所以我們不會丟下你和黃河。”
接著，俞豐華又問我：“黃河，你沒事吧？”
我笑著回答：“死不了。”
這時，俞豐華揚了揚手裏的鐵杠，問那個姓邱的。“是你找我們哥們的事兒？”
姓邱的好一陣的恐怖笑聲。笑過之後又對俞豐華他們身上的製服進行了一番譏諷。
“你們以為穿著製服就可以假裝解放軍了？笑死人了。毛都沒長齊呢！你們這招頂多用來泡泡妞。敢跟我邱老大作對，我看你們是活得不耐煩了！”
“是誰活得不耐煩還不一定呢！”俞豐華說著就一把扯下自己的“三條杠”肩章。“隆泰航空公司是軍事化管理，不讓我們打架！”
話一出口，大軍子他們也紛紛解下肩章。“我們是飛行員嗎？誰可以證明？”
頃刻，一場火拚就開始了。
寒光互閃，拳腳相對，棍棒交錯。一時間，昏天黑地，就差血流成河了。
內心的熱血在沸騰。我是多麼想加入到他們當中啊，可是因為被綁著，所以隻能是幹著急。
我在心裏不住地祈禱。好在老天爺還是比較眷顧我們。不一會兒，年輕有為的飛行員們從氣勢上就壓倒了那幫獐頭鼠目的社會殘渣。
殘渣們眼看就要敗下陣來。
突然，不好了！
一直在旁邊觀戰的邱老大突然掏出一把手槍，對準了目前在這場戰爭中最占優勢的俞豐華。
“俞豐華，小心！”
我的尖叫聲剛脫出口，俞豐華還來不及反應，他身旁的劉子墨就衝了過來，一把將他推開。
槍響了！
我因為恐懼而閉上了雙眼。等我睜開眼來，就看見劉子墨滿頭是血，慘不忍睹。邱老大的人這時也知道出了命案，都不再吭聲。
俞豐華他們拚命地搖著劉子墨，最後居然把他給搖醒了。
劉子墨睜開眼睛，摸著他的側臉說了一句。“完了，哥們怕是破相了。”
原來剛剛子彈正好從他的側臉擦了過去。他滿頭的血，也是因為一激動，傷口裂開了。
“都什麼時候了，你居然還有心情關心你破不破相。”
俞豐華沒好氣地拍了他一下，見他無大礙，又跟眾哥們站了起來。
姓邱的仗著有槍，口氣極其的囂張。“我這裏還有五發子彈。你們幾個小子看看，誰要先嚐嚐？”
好漢不吃眼前虧。我們這邊的人誰也沒有吭聲。姓邱的見狀得意地大笑起來。在這個安靜的早晨（應該已經是早晨了），十分的瘮人。
但很快，他的笑聲就沒有了。因為我們都聽到門外傳來了一些動靜。
蹬蹬蹬蹬……
一個拄著拐杖的老人走了進來，身後也跟著一群跟班。
這老人雖然是一身再普通不過的廣東農民打扮，卻分明有著馬龍白蘭度式的教父風範。
“爸！”
我們清楚地聽到了俞豐華嘴裏喊出的那聲爸。
“衰仔！”俞豐華他爸說著就狠敲了幾下拐杖。“你這個衰仔，一點都不讓老子省心！”
俞豐華一個180身高的大男人，臉上立刻露出孩子一般的嬌氣。“爸，不是說不用你來嗎？”
老爸白了他一眼，隨即扭過身子，拄著拐杖，移步到姓邱的跟前。
讓人不可思議的是，姓邱的先前的囂張和霸氣，此刻在俞豐華他爸麵前，完全沒了影蹤。隻見他殷勤地把椅子拖到俞爸爸跟前。“老村長，您坐啊。”
俞爸爸毫不客氣地坐了下來，又一次敲了敲拐杖。“邱仔，你現在行啊。翅膀硬了，居然敢動我兒子了。”
姓邱的頭上豆大的汗珠。“我哪裏知道他是您兒子啊。要是我知道……”
不等他說完，俞爸爸又敲了敲拐杖，中氣十足的嗓音比姓邱的足足高了好幾個分貝。“你現在知道了。你預備怎麼辦吧？”
“您放心好了，我不會對他怎麼樣的！”
俞爸爸於是一揮拐杖，對我們這邊的人說：“好了，你們走吧。”
這時，姓邱的卻攔著說：“別慌！我沒說讓他們走啊。我隻是說讓您兒子走！”
“也就是說你不打算賣我麵子了？”俞爸爸突然來了一句大聲的話，讓姓邱的和我們在場的所有人都嚇了一大跳。
姓邱的哆嗦著說：“老村長，不是我不給您麵子。隻是他們害得我中秋節的時候來不及去祭拜我爸，在拘留所裏待了10天。這口氣我實在是咽不下去啊！”
“可是邱仔你好像忘了吧，當年要不是我罩著，你早就被天水幫的人砍斷了手指。”
姓邱的眼圈突然就紅了，“撲通”一下，竟然跪到了俞爸爸的麵前。
“我記得。當年要不是老村長，我早就沒命了，我爸也可能連個葬身的地方都沒有，而我後來也不可能混上村長。所以我感謝您！”
俞爸爸“哼哼”了兩聲。“你就是這麼感謝我的？”
姓邱的這時站起身來，立刻示意手下解開了我身上的繩索，並雙手抱拳對我們說：“對不住了！”
要不是我的手腳明顯感受到被繩索勒出來的生疼，我真的懷疑這邱老大跟先前的他，不是一個人。
邱老大說著就要帶著馬仔們離開，卻被俞豐華他爸給叫住了。
“就這麼走了？連個話都不留嗎？”
邱老大顯然並不了解俞爸爸的意思，癡傻著問：“那您說……”
俞爸爸指了指我們這邊的一幫飛行員。“他們，你給我個保證。以後他們所有人，包括他們的家人，絕對都不能有事！”
“這個……我怎麼好保證？”姓邱的滿頭大汗。
“我就要你的保證！隻要是他們，以及他們的家人有任何的意外，我都會算到你邱仔的頭上！”
別說姓邱的了，連我們都愣住了。
不想，這個姓邱的竟然還是答應了。“好，我保他們萬全！”說完就真的離開了。
俞豐華這時飛快地衝到老爸跟前。“爸，你真行！”
老爸又是一聲“衰仔”，關心地問：“你沒事吧？”
“沒事。飛行員，都強壯著呢！”
“沒事就常回家看看。”
如果說這時候，我們所有人已經被俞豐華老爸的魄力給折服了的話。那麼接下來，我們就又一次的被震撼了。
一出門口，所有飛行員目瞪口呆。
原來門口正排好隊地站著將近一個中隊、差不多一百人的武警戰士。
那一眾武警中，有一個隊長模樣的人走了過來，熱情地對俞豐華老爸說：“俞村長，沒事吧？”
“沒事沒事。”俞爸爸說著大手一揮。“走，李隊長。喝酒去，喝酒去。”
然後，一百多號武警戰士立刻上車，跟著俞村長他們疾馳而去。
原地的我們，全都傻眼了。
沉默了半天，劉子墨才摸著受傷的頭部說了一句。“我靠，你爸真牛！這可是真正的解放軍啊！”
俞豐華不好意思地傻笑了一番。或許，他也不清楚原來自己的老爸有那麼大的來頭。
先前的邱老大難怪那麼識相，應該不僅僅是為了報恩而已吧。他要是真想蠻幹，怕是根本就走不出這個地方。
一段時間以後，我們身上的傷經過調養，都好了起來。不過遺憾的是，劉子墨左臉的側邊留下了一道疤痕，好在並不太明顯。
對此，我很是抱歉。“對不起了，哥們。謝謝你啊。”
劉子墨沒好氣地用胳膊撞了我一下。“別太肉麻啊。不過說真的，我是不是不帥了啊？”
老天，這家夥到現在還是在介意他的臉蛋。
於是，我和俞豐華開玩笑地說：“是啊，破相了，醜死了。”
他果然緊張起來，拿起鏡子左看右看。“好像是啊。完蛋了，泡妞的資本沒有了。”
“你還想泡誰啊？”柳青瓷不知什麼時候走了進來。
劉子墨連忙舉手投降。“不敢！”說著就冷不丁地親了柳青瓷一下。
“氣急敗壞”的柳青瓷追著他打，兩個人瘋瘋鬧鬧地跑去了房間。
一會兒，房門關上了。裏麵很快沒了聲響。
我想，我和柳青瓷之間的那扇門也關上了。
但我對此一點都不難過。因為我知道，我和劉子墨、俞豐華的那扇手足的友誼之門，永遠，敞開！
6 . 深刻的父愛
子女對父親的愛永遠是最深刻的。
就像俞豐華，平日裏總說他老爸怎麼怎麼老土。但從那次邱老大的事情就可以看出，他對老爸也是相當的崇拜、自豪、眷念、信賴。
在孩子的眼裏，父愛就像一座山，高大威嚴；父愛也如一汪水，深藏不露。
可遺憾的是，這樣的父愛，我卻隻能用心去感受。
這天，是我過世爸爸的生日。
我還是第一次向關小萌提起了爸爸的經曆。我自豪地告訴這個小女孩，爸爸是個英雄，也是擁有上校軍銜的空軍飛行員。當過飛行中隊長，副大隊長。立過無數次的軍功。記得很小的時候，爸爸就給我講過好多有關飛行的故事和知識，才使我從小就立誌成為一個像爸爸一樣優秀的飛行員。父子倆還曾有過一個約定，就是一起飛一次。可就在我7歲那年……
說到這裏，我就哽咽起來。我告訴關小萌：那一天，天氣晴朗，天空少雲，能見度大於10公裏，是個飛行的好天氣。就在上午，爸爸駕著一架殲擊機起飛，執行空中巡邏遊獵任務。起飛、出航、空域動作和返航、解散加入起落航線均正常順利。可是誰也沒有想到，這次竟然是爸爸和他心愛的戰鷹進行的最後一次飛翔。因為爸爸的飛機遭遇鴿群撞擊。當他第一次報告飛機撞鳥的時候，戰機距機場跑道頭2800米、高度為193米。一時間，機身劇烈抖動，發動機轉速陡然下降，溫度急劇上升，戰機的高度平均每秒下降11米。時間在一秒一秒地流逝，險情在一步一步地加重。很快，戰機在127米的高度時發動停車……
喝了一口紅酒，隻為了通通嗓子。之後，我強忍著內心劇烈的傷痛，抓著關小萌的肩膀說，你知道嗎？通常情況下，飛行員在遇到類似特情時，往往會報告“我撞鳥了，跳傘”，而爸爸卻報告說“要調整跳傘”。因為據推斷，如果不調整而直接跳傘，飛機很可能會墜毀在村莊田野，這必將危及人民群眾生命和財產的安全，後果會不堪設想！所以爸爸才要調整跳傘，目的在於避開村莊。因為，從鴿群撞擊點到飛機墜毀點2400米跑道延長線的兩側650米範圍內，分布著8個自然村落、一處高速公路收費站和一個磚瓦廠，共有823戶。沿著下滑的軌跡還依次分布著4個村莊、共286戶，總共居住著3700口人……
關小萌懂事地安慰我，讓我別難過。
我繼續說，其實，你知道嗎？按照規定，爸爸完全可以跳傘的，他有三次的跳傘機會，隻要跳傘立刻就能保住他自己的生命。但他知道，那樣的話，飛機將會墜毀，而且很可能會墜落在村莊，群眾的生命和財產也會不堪設想。其實另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我比別人更清楚的是，爸爸駕駛戰機多年，深愛他的戰機。他總是親切地喊他的飛機為老夥伴，想做出跳傘、拋棄戰機的決心實在是太難了！哪怕隻要有一點希望，就是遍體鱗傷，他也會把戰機駕回去的。密集的村莊和心愛的戰機，足夠影響和改變他的跳傘決心。於是，爸爸憑著精湛的飛行技術和良好的心理素質，頑強地操縱著駕駛杆，努力想要把這匹不聽使喚的野馬駕駛到沒有人煙的跑道延長線。最後，他緩緩地收起起落架，急速地下降。不過，當飛機著陸在跑道的延長線，並像箭一樣地向前衝出時，不巧被高出地麵3米的水渠護坡阻擋。飛機撞擊後悲壯地爆炸解體，他自己也已粉身碎骨……
說完這些，我已是淚流滿麵。關小萌也跟著哭了起來。
“黃河哥哥的爸爸好偉大啊！黃河哥哥不要難過，你的爸爸是一個英雄。像你說的，爸爸的愛會永遠地留在你的心裏。”
我將她緊緊地摟在懷裏，聲音和身體同時顫抖著。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小時候就向往藍天的我總喜歡問爸爸，我什麼時候才會有翅膀，什麼時候才能飛起來。後來我才知道，爸爸正是用他的執著和英勇才鍛造了翱翔藍天的翅膀。所以在我心裏，他就像是一個巨人，永遠屹立不倒！我甚至能感覺到，他從未離開我！是爸爸教會了我什麼叫無私，什麼叫坦蕩，什麼叫高尚！他用生命譜寫的壯歌會永遠留在我的心裏。”
後來，在關小萌的操持下，我給天堂裏的爸爸過了個生日，吹著蠟燭祝福爸爸生日快樂。我們倆還念起了小小宋的那首飛行員的詩，作為送給爸爸的生日禮物。
昨日，我渴望做雄鷹，翱翔天際，與白雲相擁。
今朝，我抖掣著翅膀，向天飛舞，為搏擊長空。
啊，飛行員，放開那神翼，藍天將是你的淨土。
啊，飛行員，拓開那視野，霞光映照你的征途……
淩晨兩點左右，我被轟隆隆的雷聲從睡夢中驚醒。除了雷聲以外，分明還聽見了門外傳來的陣陣哭聲。打開房門，果然見到關小萌蹲在門口哭泣。
我立刻將她扶了起來，問她為什麼大晚上不睡覺在這兒哭。
她告訴我，她不敢睡覺，因為怕打雷。打雷很可怕，而且中國的雷比Austrilia的雷還要可怕。
我更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時就聽關小萌說：是她媽媽說的，中國的雷，因為有一個雷公公。雷公公是人的頭，野獸的身子，所以很恐怖。
我聽了就安慰她，雷公公雖然可怕，但是他隻會傷害壞人。所以中國才會有壞人遭雷劈的說法。你又沒有做壞事怎麼會遭雷劈呢？
關小萌依舊不聽勸。過了一會兒，她幹脆爬到了我的床上，一哧溜地鑽進了我的被窩。
“黃河哥哥，我不管啦，我今天晚上要跟你睡。”
“可是……可是你是女孩子啊。”
關小萌聽了，立刻哭出聲來。“黃河哥哥討厭小萌了，黃河哥哥討厭我了，我好難過啊！”
“怎麼會呢？我最喜歡小萌了！”說這話的時候，我的臉竟不自覺地紅了。
關小萌這才破涕而笑，然後竟將我一把拽進了被窩，並像貓一樣溫順地躲在我的懷抱裏。
“喂，你還是回去睡吧。”
我依然覺得不好意思，本想叫她回自己的房間。不想她竟沒了動響，分明是睡著了。
“怎麼睡得這麼快啊，真是個孩子！”
我沒轍，隻得幫她盡量蓋得嚴實。雖屬無奈，卻是滿現憐愛。
第二天早上，當關小萌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睡在我的床上，而我為了怕她著涼，整晚都沒有蓋被子，將整張被子全都裹到了她身上。
於是，感動極了的關小萌又將被子蓋在了我身上，不想卻將我弄醒了。
我睜開眼睛之後，立刻就打了個噴嚏。
“小萌，你沒有著涼吧？”
關小萌鼻子一酸。“黃河哥哥明明自己著涼了！”
說著她就又一次將被子緊緊地裹到了我的身上，然後將自己的額頭貼著我的額頭。“我來看看燙不燙。”
但是做完這個動作之後，她立即臉紅起來。大概是想起自己是個女孩子。於是，紅著臉，逃一般地跑出了房間。
床上的我也跟著更加臉紅起來，摸著她昨晚睡過的被子，我的心情微妙得無法界定。
慢慢地回味，久久地沉醉。
問自己，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的心弦，已然被撥動。
7 . 航班上的惡客
張愛玲的名言：人生就是一襲華美的袍，爬滿了虱子。
林楊百合就是那隻虱子，也是那褪不淨的殘血。
劉子墨加機組去大連，正好跟她同班。
她幾次殷勤地要給他倒水，都被他拒絕了。之後，她幹脆直接給他倒了杯牛奶。
“你的傷才好沒多久，喝點牛奶對胃有好處的！”
當她轉頭服務其他旅客的時候。劉子墨蚊子般地說了聲謝謝。雖然很小聲，但是還是被耳尖的林楊百合聽到了。
“我要的不是謝謝。”
“啊，琪琪，是你啊！怎麼會在這裏遇見你呢？”
被百合服務的一個男旅客驚喜地叫起來，使她那原本塗抹了腮紅的俏臉突然變得慘白。
“對不起，我想您認錯人了。”
“怎麼可能呢？上個禮拜我們才那個過……啊？”
麵對男人閃爍而曖昧的言詞，林楊百合的表情更加不自然了。不過她很快就平靜下來，一本正經地指著自己的工牌說：“先生，您看，我的名字叫林楊百合。”
男人卻不理會這個，嘴裏興奮地說道：“琪琪啊，想不到你是做空姐的。怪不得那麼受歡迎呢！你穿空姐製服的樣子，簡直迷死人了，以後我還點你啊。”
男人猥瑣的言語終於把林楊百合激怒了。
“先生，您這是什麼意思，請您放尊重些！”說著她就要逃開。
“站住！”男人似乎不肯善罷甘休，嘴巴裏更加不幹淨。“我可是天堂人間的老客人了，你居然在老子麵前裝！”
林楊百合隻好假裝沒聽見，“專心致誌”地服務其他旅客。
男人的臉色越發的難看，他幹脆胡亂地按起了服務鈴。
這時候，乘務長走到了他跟前，詢問他需要什麼服務。他卻不依不饒地指著林楊百合。
“去！把那個娘們給我叫過來，我要她服務！”
乘務長隻好照做。林楊百合回來後，表情很冷淡。“這位先生，請問有什麼能幫到您？”
男人冷笑了一聲。“裝，還跟老子在這兒裝！好吧，我要綠茶，紅茶，礦泉水，咖啡，牛奶，橙汁，可樂，雪碧……每樣來一杯！”
8杯飲料幾乎擺滿了他的小桌板。他一邊喝還一邊囂張地說：“琪琪小姐，我告訴你啊，這才剛剛開始，這是第一輪！”
林楊百合強忍著怒氣。“很高興為您服務，您有什麼需要可以隨時叫我。但是，我叫林楊百合！”
過了一會兒，到了送餐的時候，叫她“琪琪”的那個男人再次叫喊：“給我來兩杯冰凍的可樂和兩杯橙汁。”
“先生，我正在送餐，請您先喝著這些飲料，我等會再給您送來吧。”
“就這麼一丁點飲料，我很快就會喝完了，你現在給我送，馬上！而且，我現在改主意了，和上一輪一樣，綠茶，紅茶，礦泉水，咖啡，牛奶，橙汁，可樂，雪碧……每樣再給我來一杯！”
林楊百合沒辦法，隻好答應。但是沒等她把飲料送到，男人又叫嚷開了。
“怎麼回事啊？你怎麼服務的？我的水怎麼還不拿來？你聾了是不是啊？”
見林楊百合不回答，那男人竟破口大罵起來。“你這個臭不要臉的下賤貨，老子花錢買的機票，叫你拿杯水你就這德行，你這叫什麼服務啊？還在老子麵前裝良家婦女，狗屁！在天堂人間，誰不認識你啊……”
麵對他連串刺耳的髒字，一直坐在旁邊的劉子墨終於按捺不住了。
“這位先生，您說話能不能不帶髒字？對別人尊重也是對自己的尊重！”
男人見他多管閑事，就問：“你是個什麼東西？要你管！”
劉子墨冷冷地說：“我沒什麼了不起的，我是她的同事。請您在客艙裏保持最起碼的文明禮貌！”
“老子花錢買的機票，顧客就是上帝。上帝你們知不知道？上帝想怎麼樣就怎麼樣！老子花錢讓她為老子服務是看得起她，我讓她拿水關你什麼事，你插什麼嘴。一個個臭不要臉的！”
劉子墨冷笑了一聲。“先生，請問您要臉嗎？”然後衝他的臉狠狠地揮了一拳。
被打的男人火了，挽起衣袖就要跟劉子墨幹起來。幸好乘務長和機上的安全人員及時出現，連勸帶拉才製止了事件的進一步升級。
男人叫囂著：“你們這群臭不要臉的，你們等著，老子肯定會通過媒體向社會公布真相。你們隆泰航空公司等著被曝光吧！”
然後，他不斷地指著劉子墨罵：“你他媽的是什麼東西。老子告訴你，你完了！老子肯定會告你，你他媽的等著下崗吧！”
劉子墨一臉的無所謂。“去告吧，隨便你！”
但是，聽他這麼說，林楊百合卻緊張起來。突然，她做了一個驚人的動作：“撲通”一下向那男人跪了下來，乞求著說：“對不起，今天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服務好。請您不要投訴我的這位同事，跟他沒有關係！”
劉子墨大概被她的行為弄傻了，愣了半天才想起要將她扶起來。
“百合，你這是幹什麼？”
林楊百合卻掙脫著不願意起來，依舊在求那個男人。“求求您，別把事情鬧大了。我跟您道歉，對不起，全都是我的錯！”
男人立刻得意起來。“早這樣不就好了嗎。早幹嘛去了？”
“百合，你這是幹什麼？用得著求這種人嗎？”
林楊百合帶著哭腔說：“我不能讓你有事，不能影響你的前途！”
男人聽了，居然恐怖地大笑了起來。“哈哈。原來你在這兒臭不要臉的是為情人啊！不過，老子還是不會放過他！”
聽了這話以後，一直委曲求全的林楊百合居然主動地站起身來。“你說，你不會放過他是嗎？”
男人惡狠狠地說：“是的，老子不會放過他，也不會放過……”
話還沒說完，就見林楊百合“啪”的一巴掌打了過去。
“你不放過他，那麼我還不放過你呢！”
一巴掌立刻讓先前囂張的男人安靜下來。但是安靜了不到半分鍾，男人就又開始鬧了起來。整個客艙都被驚擾了，直到男人再次被機上的安全員控製下來……
為了避免事態更深層次的惡化，乘務長隻得一邊安撫那個男人，一邊讓其他空姐繼續服務。盡量減低對乘客的影響，並讓林楊百合躲進了駕駛艙，避免再度刺激那個男人。
一會兒，飛機終於降落了。
“我要投訴，我一定會投訴。你們給我等著！”
男人叫囂了好半天才在所有乘客異樣的眼神中下了飛機。
這時候，客艙裏竟然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乘客們都在為林楊百合和劉子墨說話。
“你們沒有錯，錯的是那個不講文明的‘惡客’。這種‘惡客’應該將他列入黑名單，讓他永遠不能再坐飛機！”
除了這些以外，乘客們還紛紛主動在“顧客滿意調查表”上留言，並將林楊百合的名字寫在了“最佳乘務員”一欄。所有乘客還提出，如果那位“惡客”當真要告或要投訴的話，他們都願意作證幫他們洗脫冤屈。
聽到乘客們這麼說，林楊百合這才破涕而笑。
一場鬧劇總算結束了。
不過，第二天，他們倆還是受到了處分，因為他們畢竟沒有很好的控製自己的情緒、毆打了旅客還驚擾了其他人。不過幸運的是，因為有所有旅客親筆簽名的證明信，證明當時確實是“惡客”的過錯，是“惡客”的無理取鬧造成的。並且除了旅客以外，當班的其他工作人員也都站在了他們這邊、為他們說話。最後，他們的處分總算是減輕了很多。
兩個人隻是被口頭批評而已。
聽到這個後，林楊百合依然很難過。“對不起，要不是你為我出頭，就不會……”
“沒關係啊，我們是同事，還是朋友啊！”
林楊百合撲到他懷裏，抽泣地說：“謝謝你，子墨。”
她這麼做是故意的，因為她清楚地看到柳青瓷正往這邊過來。
柳青瓷也正好看到了這一幕，但是這一次她卻並沒有像以往一樣默默地離去，而是勇敢地走到了他們的跟前，咳嗽了一聲。
“從俞豐華那兒聽說了你們的事兒，現在沒事了吧？”
劉子墨大概沒料到她會來，表情像做錯事兒一樣緊張。
不等他開口解釋，就見柳青瓷主動牽起他的手。“沒事我們就回家吧。”
柳青瓷這時還特意轉頭對林楊百合說：“謝謝你維護我的男朋友。”
意思再明白不過了，就是在跟對方攤牌。告訴她：劉子墨是我柳青瓷的男朋友，不是你的！
林楊百合恨得幾乎咬破了嘴唇。
8 . 殘酷的真相
這一天正好是平安夜，西方國家的節日。整個城市都是張燈結彩的，一派喜慶的氣象。
我獨自驅車來到深圳著名的海鮮大酒樓彩怡園，為了趕赴一場男人的約會。其實就是宋祁兵教員牽頭，讓隆泰相熟的飛行員們聚一聚。
當我走進這家酒店定好的包房時，老宋和其他幾個飛行員已經等了半個小時了。
“我應該沒有遲到吧。我們約好的是六點，沒弄錯吧？”
“你跟從前一樣的準時！是我們來早了，年紀大的人今天都閑得沒事兒，哪比得了年輕人節目多。”
說這話的是一個姓鄧的教員。我這才發現在座的竟全都是在隆泰資曆比較老的教員。
“原來老宋請的都是前輩啊，那我可得虛心向各位請教了。”
鄧教員大手一揮。“請教啥呀？都說了，今天是男人的聚會，就是隨便聚一聚而已。這裏可不好講資曆和輩分的。”
老宋也拍拍我的肩膀說：“別緊張啊。這些都是跟我一塊兒從部隊出來的老戰友。大家就是坐在一起聊聊天什麼的。”
“哦。”
上菜以後，我謙虛而又殷勤地向各位前輩敬酒夾菜，中間也偶爾跟他們開開玩笑。
酒過三巡後，鄧教員咋咋呼呼地說：“老宋啊，你說咱總共就6人，幹嘛要包房啊。大廳吃不就得了。而且你還要這麼大的豪華包房。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間包房最低消費就得2000塊，你真是燒錢啊！”
我也附和著說：“是啊，老宋。是不是偷偷買雙色球了？那剛出來的3億大獎莫非是你中的？”
喝得滿臉通紅的老宋一個勁地傻笑。
另一個教員也說：“看著還真像啊！若不是中彩票了，2000塊錢你也得在天上辛苦地飛兩天吧。”
然後，鄧教員還指著麵前沒吃完的魚翅感歎：“瞧瞧，一品天九翅啊！光這個就1000多了吧？老宋夠豪氣啊！看來最近你們家的財政大權被你接收了啊！”
“哈哈哈……”
麵對眾人的嬉笑，老宋始終一言不發。但是過了一會兒，他竟然毫無征兆地哭了起來。
“這……”
大夥麵麵相覷。我問：“老宋，你怎麼了？”
“沒什麼？我隻是想起了你爸。”
“我爸？”
我心頭一驚，再看原本喜笑顏開的眾人也都垂頭喪氣起來。
“老宋，你認識我爸嗎？為什麼你從來沒有跟我說過呢？”
話一出口，就聽老宋哭得更大聲了，這更讓我摸不著頭腦了。
最後還是鄧教員開口了。他歎了口氣說：“黃河，其實我們都認識你爸。”說著，他的眼眶也濕潤了。
“其實在場的這些軍轉民的飛行員都是你爸的戰友。我們曾經吃住在一起，訓練在一起。一起談論理想，談論人生……記得某一年，也是個平安夜。我們難得不用訓練，也是在座的這幾個人，還有你爸爸。我們一起喝酒……”
話沒說完，就聽老宋哽咽著喊：“別說了，求求你別說了。”然後就哭得更凶了。
此時的我也忍不住地流淚了。看著周遭的前輩們，有的歎氣，有的低頭抽著悶煙，還有的就是跟老宋一樣的淚流滿麵。我心想他們應該是太懷戀跟爸爸之間的戰友情了吧。
正在這時，卻見老宋激動地抓著我的肩膀大喊：“黃河，我對不起你啊，我對不起你爸爸！”
“老宋！”鄧教員大聲喝令。
老宋卻依舊用顫抖的聲音喊：“你們別阻止我，誰都別勸我！讓我說出來，不然我一輩子都會良心不安的！”
我此時更是一肚子的疑問。很快就聽見老宋說：“對不起，黃河，是我……是我間接害死了你爸爸。”
“什麼？”
晴天霹靂！我驚得將手裏的酒杯摔到了地上。
“對，就是我！當年那一次，本來是該我巡航的，該我飛，該我犧牲的。可是那天我故意泡病號，故意不去。記得那天你爸爸還特意跑過來勸了我很久，勸我去飛，可我就是沒答應，結果就葬送了他的生命。”
“你說什麼？”
老宋的身體踉蹌著，他一把甩開正要扶他的一個教員，聲嘶力竭地懺悔。
“黃河，我對不起你呀，真的對不起！那個時候，我太想轉業來民航，太想掙錢了。可是部隊又不給我辦停飛轉業。我沒辦法啊！”
話還沒說完，就見我“啪”地甩給他一巴掌。“你……你太無恥了！因為錢，就因為錢，所以你裝病，所以你讓我爸替你去死！”
鄧教員他們趕忙勸說：“公平一點吧，黃河。沒有人料到會發生那樣的事情，也沒有人願意發生。”
恨紅了眼的我哪裏肯聽勸，眼睛裏冒出來的火花像是要燒死包括老宋在內的所有人。對老宋的恨自是不用說，對其他人，隻要是站在老宋那邊的，都是讓我恨的。
“公平一點？你們讓我公平一點？是我沒了爸爸，是我！這個無恥的人，他今天活生生地站在這裏，花著他終於掙到的錢，吃著一品天九翅，享受著我一直向往的天倫之樂。卻讓我，一個從小把父親視為天一樣的人獨自的痛苦！你們知道嗎？我隻有在夢裏才可以見到他，見到我最敬愛的那個人，你們明白我心裏的苦嗎？你們不明白！”
說著，我就伸出手指，指著那個讓我從小就飽受喪父之痛的人，大聲地哭喊：“你，你今天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呢？啊？為了讓你心裏好受嗎？你以為我會原諒你？不，永遠也不！”
崩潰的哭喊讓在場所有人都為我心疼，為我落淚。淚水最多的還是老宋，因為淚裏夾雜著跟我一樣徹底，一樣崩潰的情緒。
“是啊，我是太無恥了。我一直藏著這個秘密，直到轉業到民航……其實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就想告訴你！”
這時候，我又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一巴掌。依然不解氣，抓起他的衣領正要揮拳的時候被眾人拚死地拉住。
“黃河，老宋並不是故意害死你爸的。而且客觀地說，你爸的死並不為此啊。”
不知道是否是鄧教員的這句勸說起了作用，我竟慢慢地鬆開了手，苦澀地冷笑著。
很快，我嘴邊冷笑出來的那朵花，因為鄙夷和痛苦綻放得更放肆了。
盯著自己揮拳未遂的那隻手，我說：“我懶得打你，打你是髒了我的手！這隻手是天底下最優秀的飛行員的兒子的手，是最英雄的飛行員的兒子的手。你不配被它打！”
我手指著門外大聲喊。“滾，你給我滾！我一直把你老宋當作最敬愛的長輩，原來我錯了。你不配，你不配！滾！滾！”
老宋默默地站起來，悲戚、絕望地走出了門外。
鄧教員他們也很想跟過去，但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尷尬得怎麼也邁不開腿。
老宋走後，在場的人大氣都不敢出一下，氣氛靜寂得讓人窒息。
時間好像也停止了，隻有那煙灰缸裏數個煙頭冒出來的嫋嫋升煙，證明空氣並沒有被凝固。
我低著頭，對著地板，艱難地呼吸著那沉悶廢糜的空氣。
一滴淚，掉落在冰冷的地板上，浸濕著不堪的回憶。
最後，還是服務員打破了這種靜寂。他看桌子上的菜品吃得差不多了，就小心地問：“請問你們需要買單嗎？”
鄧教員他們猶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買單，買單。”
“一共消費了2285元。對不起，離最低消費3000元還差了715元，你看要不要再加些別的。”
鄧教員拿過賬單。“最低消費不是2000嗎？我前兩天還在這兒吃過啊。”
“是這樣的，因為今天是平安夜，所以我們調高了最低消費，我們菜牌上有提示的。”
說完，服務員指著菜牌的第一頁的一排小字，上麵寫著：“逢節日期間，包房最低消費將調高50%。”
鄧教員掏出錢包，無奈地說：“算了，誰讓你們酒店霸王條款呢！”
這時，一直沉默不語、雙眼猩紅的我卻攔住不讓他付款。用近乎咆哮的語氣對服務員說：“憑什麼啊？憑什麼要漲價？”
囂狂的嗓音不可抵擋地充斥著每一個人的耳膜。服務員更是嚇得向後退了兩步，顫抖著說：
“其實……其實要想達到最低消費很簡單的。”
他飛快地翻開菜牌的海鮮頁麵說：“要不您再點個燕窩或是鮑魚什麼的，魚翅也可以的。”
“嗯，嗯……一個菜就夠標準了，而且可以打包的。”
我卻並沒有聽他的，用手拂去先前的淚痕，因動作太重，不小心留下了一道指甲的劃痕，深刻的疼痛。
臉上的疼痛應該很快就會愈合，但心裏的疼痛就像在心髒憑空生長出了一根針，會刺得我一直一直的生疼。
我一把拿過菜單，發泄一般地胡亂翻看著。翻到麵點那一頁，指著上麵的饅頭說：“我就要這個什錦小饅頭，3塊錢一個是吧，你現在在半個小時之內給我做238個出來，不是差715元嗎，這麼多饅頭正好714元，剩下的一元給你們當小費了。”
服務員被驚得傻傻站在那裏，半天也不知道說什麼。他哪裏會明白，我這一切瘋狂的背後，都隻是因為老宋。
於是他向在場的其他人求助，可是鄧教員他們看看麵如死灰的我，哪裏敢吱聲。
一會兒，服務員叫來了經理。經理麵露難色地說：“各位好，在這麼短的時間我們酒店不可能做出那麼多饅頭。要不您來點別的菜，我們給您一些折扣。”
我衝他擺擺手，堅決地說：“我可不要你們酒店的什麼折扣，省得待會兒又湊不齊最低消費了。我就要238個饅頭，一個也不能少。我要打包帶回去給我們家寵物吃。你趕緊招呼廚房做吧，我們就在這兒等著了。”
聽我這麼一說，再看我臉上近乎猙獰的恐怖神情，經理更是嚇得滿頭大汗。他轉而求助鄧教員。“這位先生，要不您幫幫忙，我們真的沒辦法，能做肯定做了，您來點別的吧。”
鄧教員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覺察出我身體裏的火山仿佛頃刻間就會爆發。這樣的情況，誰還敢惹？
“跟我說沒用的，你還是跟他說吧。”
經理沒辦法，隻好說：“好吧，今天還是按原價收您那麼多吧。”
看到他妥協的樣子，鄧教員他們強裝出勝利般的笑容。
“黃河，還是你厲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