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裏,唐雙一咬牙:“城哥!我做!”雙手接過那個小包和那疊銀票。
“好!”金城拍拍唐雙的肩頭,“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對誰也不能說!現在不能說,以後也不能說!”
“是,城哥,小弟明白。”唐雙既已下了做的決心,心裏反而鎮定下來。
“記住,斟酒時不要慌張,斟完就退出,立即離開省城,否則以後我不殺你,警察也會捉你,別人也會殺你!我為你買下真如,正是為你免了後顧之憂,是為你好!”
“多謝城哥!”麵對這樣的黑道惡人,唐雙真說不清自己是什麼心情。
“回去後,即把真如樓的房產契證送來本堂。”
“是,城哥。”
一間酒樓的交易這就完成,兩人走向馬車,金城是一邊走一邊大讚眼前的山水之美,然後吩咐“車夫”:“把唐老板送回真如酒樓,不過在前一個街口就可以讓唐老板下車了。”
當天晚飯時分,真如酒樓二樓臨街的幽遠廳先來了義興堂堂主章閣鋒,身後緊跟著四名保鏢,另外還有十多人分布在房門口和樓下。六時半未到,金城準時來了,身後也是緊跟著四名保鏢,也是另有十來人分布房門口及樓下。
章閣鋒一見金城進來,立即起身施禮相迎;金城也連忙還禮。兩人都是滿臉笑容,熱情得很;外人看去,一定會以為是一對好朋友久別重逢,特意在這兒敘舊。
一陣寒暄問好後,二人落座。各自的保鏢站在身後。
章閣鋒見金城親切坦然,心中安定多了,立即吩咐上菜。
唐雙雙手捧著托盤走進來。托盤上麵除了美味佳肴,還有金城給他的那壺酒。
他不敢望這兩人身後的保鏢,更不敢望這兩個黑道堂主,隻是低著頭,把菜一樣樣擺好。章閣鋒見唐雙雙手微顫,哈哈笑道:“唐老板不必驚慌,我與城哥是老友,不會在你酒樓裏打架。”
唐雙尷尬地笑了笑,嘴唇動了動,但沒說出聲。金城也笑道:“我們是老友相逢,把酒話舊。”見唐雙已把菜擺好,便輕輕一拍餐桌,擺出一副幫會大佬的姿態,“唐老板,斟上酒來!要滿的!”
唐雙現在心中總算鎮定了些,給兩人各斟滿一杯,到現在才抖著嘴唇開了口:“是,是,兩位請慢用,小人先告退。”邊說邊退後兩步,轉身出去。
章閣鋒看著唐雙出去,對金城道:“這唐老板今天怎麼了?”
金城站起身,把酒杯一舉:“鋒哥,管這個唐老板幹嘛!來!人生苦短,爭鬥無益,相逢一笑泯恩仇!幹!”
章閣鋒也立即站起身:“對!對!城哥說得對!爭鬥無益!爭鬥無益!”把杯跟金城的杯一碰:“城哥!你大人有大量,小弟佩服!幹!”
金城傾杯就飲,一滴不漏,全進了肚裏。章閣鋒見金城確是喝了,也一飲而盡。然後還把杯倒過來,表示確實“飲勝”。
金城一笑,一把拿起酒壺,先給章閣鋒斟滿一杯,又給自己斟滿一杯――剛好把壺中酒傾盡,又一舉杯:“鋒哥,剛才那杯是祝賀你我久別重逢,現在這杯是表示我們從今和了!不要相信任何人的挑撥!幹!”
酒能刺激人的神經,何況見金城又是這樣熱情,自己在這裏設宴正是為了與金城修好;更主要的,你金城飲得難道我飲不得?一聽這話,章閣鋒覺得正中下懷,也把酒杯一舉:“對!城哥!你我從今以後是好兄弟!”兩杯又一碰,這回是兩人一同一飲而盡。
金城抹抹嘴,看看章閣鋒身後的保鏢和自己身後的保鏢,對章閣鋒道:“我們各留一位兄弟陪著高興得了,要這麼多人站在身後幹嘛?”向自己的保鏢一擺手:“周韋青你留下,你們三人出去吧。”章閣鋒一看,別人的保鏢出去了,難道自己的保鏢要全留著?也對自己身後的保鏢擺擺手:“夏元你就在這裏吧,你們三個也出去。”頓了頓,向外大叫一聲:“唐老板!”
過了一會兒,葉吉走進來:“唐老板有事出去了,兩位先生有何吩咐?”
章閣鋒滿豪氣地一揮手:“就在門外大廳另擺兩桌,要門口所有的兄弟入席,大家開懷痛飲!帳全算我章某的!”
這一夜兩堂人真是吃喝得皆大歡喜。外麵的嘍羅們既是堂主請吃――難得章閣鋒如此大方――自然是盡情大快朵頤。幽遠廳裏,金城、章閣鋒、周韋青、夏元頻頻舉杯,夥記是一壺壺酒的送進來,對今晚宴會的用意這幾人都心照不宣,一會兒說生意,一會兒談女人,一會兒又是天南地北的亂聊,就是有意避開江湖恩怨不談,金城更對八年前金雄堂被焚一事隻字不提。氣氛真是非常融洽。
章閣鋒見金城對自己並無仇怨,心中更是高興,又多幾杯下肚,曾幾次想說說乞丐大鬧華實酒樓的事,但話到嘴邊又收回去――來此目的不就是為了跟金城“冰釋前嫌”嗎?既然金城不是乞兒的“後台”,對自己亦沒怨恨,不說也罷。說不定是這些乞兒一時作怪而已,今天不就沒事了?以後再有事以後再作計較。
這一場宴會直飲到十點才結束,兩堂人馬開始時彼此還有點虎視眈眈,現在則是高高興興地揮手道別,可謂盡歡而散。
章閣鋒回到家,見上兩個月才娶回來的妾侍方小紅已妝扮妥當在房中等自己,心裏本來已是又興奮又暢快,現在見美色在前,頓時欲火上竄,撲上去把這小女子按倒床上,便寬衣解帶,接下來自然是一場地覆天翻,忌料就在他元精一泄之時,方小紅看見這章閣鋒突然七竅出血,往下一趴,嚇得一聲慘叫……
章閣鋒喝下了金城給他備好的毒酒,已是必死無疑,但本不至於這樣快就一命嗚呼,隻因他貪色狂歡,血脈急劇加速運行,致使毒性蓄然爆發。
車永宏贈給金城的小冊子中寫有一條製毒的方子,名“消魂散”,注明是“置酒中,靜放一日,服,二十四小時後七竅流血而死”(當年金城去向車永宏告別時,隻是個小孩,且來得急,走得急,車老先生一時忘了劃去這條方子,以免它日後害人)。同時又附有一條解除此毒的方子。金城在當了廣龍堂堂主後,便依方秘製(其中有幾味藥遍尋省城不得,托人到香港、澳門購買才能買到,且耗資上千大洋),藥成後找過幾條狗作實驗,果然靈驗。今晚在赴宴前,他先服了解藥,席間又到廁所扣喉把毒酒嘔出,回堂後隻覺得有些頭昏,別無大礙,而章閣鋒必死。
第二天將近中飯的時候,公安局偵緝科副科長丁德(薑雄曾跟金城說過此人:一個“公事公辦”的中年警官)帶著三名手下,外加一名法醫來到廣龍堂。大家寒暄幾句互作介紹後,法醫便開門見山:“昨晚章閣鋒暴亡,七竅出血,顯然是中毒而死。查他家宅內飲食器具,沒有問題。據他家人說,昨晚金城先生與他一同在真如酒樓飲宴,不知金先生當時可有看出什麼問題?”
金城一臉愕然:“鋒哥死了?不可能啊!昨晚我們幾個人一同飲酒,離開真如酒樓時大家都是好好的,怎會中毒?”把飲宴經過略說一遍,指指站在身旁的周韋青,“他就跟我們一直飲到散席。”周韋青接口道:“是,我們一直大吃大喝,沒人離開過,酒菜都是大家一齊吃喝的。在場的還有夏元,可以問他。”
“問過了,他也這樣說。”丁德道,頓了頓,眼睛盯著金城,“但是現在真如酒樓的老板唐雙失蹤了,連他的老婆、兒子都不知到哪裏去了。聽真如酒樓的夥記說,金城先生經常去真如飲茶開飯,跟唐雙很熟,不知金先生可知道唐雙一家人的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