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擴勢力搶奪猛虎堂 取恒發計陷顏劍蒼(3 / 3)

這夥“大地幫”一退出門口,就立即四散奔逃,顏劍蒼得意地大笑:“哈哈哈!”笑聲未落,小巷拐角突然撲過來五六名警察(上文說過,恒發就在蛋花巷拐角處),還未等顏劍蒼反應過來,帶頭的那名青年警官已右手一槍指著他的鼻頭,左手同時按著他拿槍的右手,喝道:“你持槍群毆,該當何罪!”其他警察也已舉槍指著幾個打手,同時就搜他們的腰。

黑道對黑道,一個個敢打敢衝;但一遇著警察,心中難免會一怔,因為那代表著強大無比的王權,這是金城和薑雄算準了的。果然順利,顏劍蒼及其手下還未反應過來,就已被悉數繳械。

“是有人來搗亂!”顏劍蒼被下了槍,急忙爭辯。

“誰來搗亂?”薑雄假裝不知。

“就剛才那夥人!”

“就那夥小流氓?”薑雄的語氣像是不屑一提,滿臉的不相信。

“他們是有幫派的!叫‘大地幫’!”

“哈哈!”薑雄見他上當,那顏劍蒼在法庭上想說是廣龍堂幹的也無法反口了,心中高興,不覺大笑,“一夥小流氓,什麼‘大地幫’!”

顏劍蒼突然若有所悟,但已經遲了,而他的手下連這種“悟性”也沒有,爭著叫:“他們是這樣說的!”

“好吧,不管他們是叫‘大地幫’還是‘小天幫’,總之你們個個私藏軍械,就是犯法;還要持槍群戰,更是罪加一等!廢話少說,全部押回警局!”薑雄向手下下令。

被五六支槍指著,顏劍蒼與手下心中不管是如何的又怒又氣,脾氣再牛,也不敢不從,否則被多告一條“持械拒捕”的罪就更要命。不過經十天的審理,法官判定“大地幫”是子虛烏有(確實是子虛烏有),而他們是非法私藏軍械,蓄意擾亂省城治安,破壞政府後方,“持械拒捕”罪同樣成立;此外,幾人另有勒索街坊商鋪的案底(這是薑雄身穿警服親往三角市一帶鼓勵當地民眾向警局告發的),可謂罪行已明,劣跡斑斑,法官“驚堂木”一拍,判罪魁顏劍蒼有期徒刑五年,其他手下四年。因為是私藏軍械案,不得上訴。

顏劍蒼這股惡勢力就這樣在黑吃黑的爭鬥中被徹底摧毀,結案後,“恒發”的原業主、三龍堂涼茶鋪的陳老板正想收回房產,另作他用,豈料就有三人上門來向他承租,每月租金願比顏劍蒼多出五個大洋。陳老板見來人一個個滿身流氓雜氣,心中很不願意。這回“顏劍蒼案”已嚇得他一身冷汗,萬幸法官判他“不知者不罪”。他本來是不願意租給顏劍蒼做賭館的,隻是怕得罪了這個流氓惡霸以後會遭他報複,才違心出租。來人見他推三推四,帶頭的那個牛眼一瞪,同時“刷”的一聲把腰間匕首一下拔出,往桌上一拍:“陳老板!小弟比顏劍蒼多出五個大洋你也不出租給我,這不是明剃小弟眼眉嗎!”另兩人也一齊怒目圓睜:“陳老板!我們大哥好聲好氣跟你說,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陳老板一見這陣勢,再聽這流氓話,心中真慌了,一個老實怕事的小商人哪敢跟這些流氓地痞鬥,嘴裏便囁嚅著:“老哥息怒,老哥息怒。我出租,我出租。”

廣龍堂於是又多了一間賭場。把原來的設備賭具全接過來,這又省了一大筆錢,再重新裝修一番,金城令陳旺去打理。原來的職員願意留下的留下,不願留下的請便。這天晚飯後,陳旺來問金城這賭館是不是該改過一個名字,金城想了想,對正坐在旁邊品茶的薑雄道:“阿雄,是不是就改‘如發’?”

薑雄一怔一下,想起了往事,然後一拍茶幾:“好!城哥!這個名字好!報仇雪恥!”

趙剛章死了,但當年“如發”那仇隻是報了二分之一,何況還有當年“金雄堂”被偷襲焚毀之仇!待陳旺出去後,薑雄看著金城:“城哥,想出了什麼報仇的妙計沒有?”

金城笑了笑,輕輕搖搖頭。

去年自己繼任堂主時,毛剛與章閣鋒前來吊唁兼祝賀,已明顯露出跟自己“冰釋前嫌”的姿態;這大半年來三個堂口彼此也相安無事,現在要報昔日之仇,就一定要找到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否則會惹起城裏城外其他堂口的恐慌和公憤,被洪勝堂及三山會等大堂口聯合其他堂口來個“公斷”,那自己就非常被動。這是金城最為擔心之處。

薑雄聽了金城這一說,也一時想不出什麼好計。過了一會,道:“可不可以又利用公安局?比如,我帶手下去查封他們的煙檔、賭館。”

“此計不能再用了,不能再要你冒風險。”金城看著薑雄,“毛剛、章閣鋒不同於顏劍蒼。顏劍蒼隻是個街邊流氓,而義興堂和乾良堂在省城是有根基的。這兩個堂口跟周宏澤過去的陸陽山一樣,是省城裏的老堂口。在孫中山領導同盟會推翻清朝的時候,他們都曾多少出過力,現在公安局裏,很可能有這兩個堂口的故舊人馬,這些人必跟毛老大、鄭逸雲有交情,自然跟毛剛、章閣鋒二人也會有交情,深淺不同而已,若舊堂口出事,這些人肯定會出麵相幫。”

“不過我至今未聽說過局裏誰跟這兩個堂口有關係。”

“那隻是我們自己不知道罷了。我們不要用這個來冒險。”金城頓了頓,“而且,你在公安局才四個月,就已經名聲大震,正所謂樹大招風,那定必已引起局裏很多人的妒忌,如果你現在帶著手下明目張膽去封這兩個堂口的檔口,那你就不知得罪了誰,處境會很危險,甚至不僅是影響仕途這麼簡單。”

薑雄很感激地看著金城,心中叫聲:“真是好兄弟!”金城說得有理,是為自己好;而且,薑雄也很為自己的仕途著想。他現在雖然仍是廣龍堂的重要首領,但實際上已不再管堂裏的事,並遵金城的吩咐,無事也不到堂裏來,以避嫌疑。周宏澤把他塞進公安局當副科長時,說他是老同盟會員,曾在香港掩護過孫中山,對革命有功。

兩人又沉默了一會,金城低沉地道:“如果在公安局裏引起紛爭,整個省城江湖就會風聲鶴唳,各堂口就會出現混亂,甚至會導致一場大戰,那對本堂並沒有好處。我不喜歡混戰,這樣自己也不安全,弄不好隻是兩敗俱傷。我準備要麼不動手,一動手就要致敵死命。”頓了頓,“五年前,我打算先殺毛剛,後殺章閣鋒;現在我打算倒過來,先殺章閣鋒,後殺毛剛。”

“為什麼?”薑雄有點不解,“要說血海深仇,毛剛更深一層。他不但火焚金雄堂,而且買趙剛章追殺我們!”

“阿雄你說得不錯。”金城慢慢地喝了口茶,“但比較這兩人,章閣鋒有城府,懂心計,明智謀;如果我們先殺毛剛,那定會引起他的警覺,他就很可能會聯合洪勝堂、三山會或其他堂口來對付我們。此人平時默默不語,其實口才甚好。去年三月,城西馬書希開山立堂,儀式完後大家開懷暢飲,毛剛跟城北郊的俠義堂堂主元青發生爭執,幾乎動粗,別人勸之不聽,章閣鋒隻三言兩語,就叫二人收口。他是足可以說得動其他堂口來對付我們的;或者,此人明知打不過我堂,據了解,義興堂現在隻有三四十人,甚至會不惜全堂一齊投靠大堂口以自保,那我們就等於自豎強敵,非常不利。所以,要趁他毫無警覺時幹掉他!”

“但先殺章閣鋒,同樣會引起毛剛的警覺,而且此人是個亡命狂徒,他知道是城哥你幹的,很可能會對城哥不利。”薑雄不無擔心,“若先殺毛剛,章閣鋒反而不會做出亡命之舉。”

“確實如此。但這個險我不得不冒。我就是看中此人夠亡命,有勇無謀。這家夥時時口出狂言,得罪過很多堂口的人,就算明知是我要對付他,他也不會去求別的堂口,也不會躲避,而會反擊,隻要他一有舉動,我就有足夠理由打垮他整個乾良堂,別的堂口也就不會出來‘主持公道’。這正是我希望他做的。”

“但這樣城哥你太危險。”

“此險不得不冒!”金城說得很篤定,語氣斬釘截鐵,“這個仇該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