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擦身而過的下人,看向胭脂時,便見她眼眸已紅了一圈,低頭不語,順從至極,又不禁感慨一番。等他們都離去,胭脂才抬起頭來,冷冷清清的看著外頭,梅花此時,開的正好。

連梟早早起了身,大夫換完藥,囑咐一番,便下去了。換上衣裳,才見胭脂急匆匆的進來。興許是跑了的緣故,腮子紅潤,唇紅欲滴,偏那眼睛又含著水光般看來,連他也忍了她未晨起服侍的氣,卻也未理會她。

胭脂忙替了正伺候著的丫鬟,替他係白玉腰帶,理順了衣襟褶子,才端著洗臉水出去。倒了水回來,屋內的丫鬟已都下去,連梟坐在案前,捧了書看。不一會,便有人送來昕食。

因他有傷在身,宋夫人便讓下人將一日三餐都送到他房中,其他家眷都得去膳廳。吃罷,連梟似有意無意的說道,“心兒又去找你麻煩了?”

胭脂淡笑道,“表小姐隻是找胭脂說說話。”

連梟抬眉看了看她,這種性子,無怪乎總要被人欺負,淡聲道,“剛那些丫頭說的可並不是這樣。”

胭脂遲疑片刻,仍是沒有多說。

屋內已是沉寂無聲,連梟一麵覺得她謹慎懂事,一麵又或許因為自己是個將士,不喜過分扭捏藏掖之人,在後者,蘇洛心的性子倒更對自己胃口,卻又過於喧鬧。果真是,人無完人。他又想起白梨,孤身進了敵國尋他,毫無懼色,幹練爽直,麵對他時又不多言語,再一比較,似乎白梨又更稱他心。

年齡相仿的王族大戶公子,都基本娶了親,他常年在外,雖母親急切,但也沒有辦法逼他成親。如今這傷隻怕要養到明年初春,這婚事,必定是要辦的。

正想著,那木門已被叩響,一個小廝站在門外,畢恭畢敬道,“二少爺,宮裏來人了。”%思%兔%在%線%閱%讀%

連梟眸子微縮,毫無意外。放了書,便出去了。

胭脂雖是貼身的婢女,但畢竟是宮裏頭的人,家中女眷尚且不出去相迎,更何況她隻是個丫鬟。可一會又聽說是傳聖旨的,下人們便全去了,因跪在後頭,也未聽清是何事。她素來不愛探聽什麼,散了後就回了房,便在房內暖了爐,化了墨,細細研磨。隻是一盞茶的功夫,便見碧落喘著粗氣趴在門柱,見了她,氣還未勻稱,便說道,“完了完了。”

胭脂心裏咯噔一跳,那宮裏頭來人,碧落開口又是晦氣話,必定是她問了其他人緣由,心下不安,“怎麼了?”

碧落撫順了氣,說道,“我方才去問了跪在前頭的人,你猜那聖旨說了什麼?”

“什麼?”

“我聽前院的小廝說,是賜婚,賜給少爺的。”

胭脂明眸微閃,那長眉也蹙起,“將誰賜給少爺?”

“白梨啊,那個去敵國救少爺的白將軍。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竟然得了皇婚。”碧落說完,又想通了,驀地笑了起來,“我看呀,這未必不是好事。我見白將軍人還蠻好的,而且皇婚的話,肯定是她做正室。夫人那麼疼表小姐,一定不會委屈她做妾,那樣一來,胭脂你豈不是就成了二房?到時候白將軍出征去了,你不就等同大房?”

胭脂麵頰已是棗紅色,青蔥玉指輕輕戳了戳她的額頭,“話多,八字還沒一撇。”

碧落吃吃笑著,“胭脂你再爭氣一點,生個男孩,這主母的位置,就坐穩當了。所以啊,趕緊爬了少爺的床,別害臊,為了日後嘛。”

見她越發口無遮攔,胭脂忙捂了她的嘴,生怕連梟回來聽見,當她沒羞沒臊的。

碧落又和她打趣了一番,才滿心歡喜的離開,倒比胭脂更覺開心的模樣。

墨已經全化開了,胭脂放下墨條,細細思量,從連梟一進家門,傷勢還未見好,便讓李氏去向宋夫人說婚事,這並非是連梟看上她了,他若想要自己的身,隻需開口便是,畢竟她隻是個通房丫頭,而不用這麼大費周章先迎她進門。

如今看來,唯一的解釋便是,連梟早就猜到皇上會賜婚,不過是在拿自己當擋箭牌。一門婚事先辦了,皇上也會將賜婚的事淡一淡,指不定這一擱,就不了了之了。

義勇雙全的女將軍千裏迢迢救了一個男人,在外人眼裏,恐怕真是別有一番想法。連梟這麼揣測皇命,如果讓人察覺,恐怕就是掉腦袋的事了。所以宋夫人再次駁回後,他也沒有再提。

想到這層,胭脂隻覺得額上都快要滲出冷汗來,這個男人,果真是不簡單,連皇命也敢暗自篡改。跟著這樣一個膽大的人,真不知是福,還是禍。隻是當下她最該做的,便是當作什麼都不知道。

碧落的想法雖簡單,也說的話未嚐沒有道理,有這麼一道皇婚,蘇洛心也別指望壓過,宋夫人再怎麼疼她,也大不過聖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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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梟回到房中,便見胭脂出神的盯著一處,神若秋水,已不似在人間。

胭脂聽見聲響,抬頭看去,提步上前取他的外衣,掛在屏風,“剛何姨娘差人來說,拿你的尺寸去做幾件衣裳,去年冬日你不在,衣服的樣式都老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