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淡然麵對,坦然化解,練好內功
選擇堅守而不是隨波逐流的立場,曆練而不在乎潮起潮落的姿態,雖是大無奈,畢竟是本色為人。淡然麵對自身的際遇,坦然化解自身的遭遇,做到自省,知長短,做到自律,知進退,有所為有所不為,做到自強,知好歹,及時調整把握好自己。在三自的基礎上,練好內功,保持一如既往的專業熱情和幹勁,重提“士人”精神,有所承諾,有所擔當。
4.於不妄大誌為己負責,於喧囂世道孤傲自許
不從俗,不媚俗,獨立清流,讓自身的血性在專業追求上發揮到極致,讓創造力在排除萬難中有效地延伸。對所謂的時尚與風氣保持足夠的距離和警惕,專注於藝術品位自身的發現,沉穩自省地開掘自身在創作上的可能性。
在陳寅恪新修的紀念碑上,有銘如下:“士之讀書治學,蓋將以脫心誌於俗諦之桎梏,真理因得以發揚。”
我們可以沒有宗教的信仰,但是人倫的秩序則是必須要有一份對信念的侍奉,恰如藝術追求的終極就是真善美,在專業操守上對惡俗的抵製,就是對理想的忠誠。我們付出一樣多的歲月,就看誰能換來更好的回憶。
即便是女性,也應該有堅強的性格、柔韌的信心,說到底,所謂的安分守己,就是安本分、守本己,知其能為與不可為,心無旁騖,忠誠與堅持,就是對人與事該持的道義,守住初衷,守住願望,就是最好的承諾了。不做一條塵俗中渾渾噩噩的鹹魚,而是成為一條遠離喧囂潛入深水的充滿幻想的魚,在自己的專業裏暢遊。
既然用這樣的代價認識了自己,就不可以有借口辜負。這大概就是珍惜運命吧。
被扶持難得,被鼓勵難得,得到關注與祝福更加難得,所以要倍加珍惜,除了珍惜,更要凝神聚氣。所謂的聚氣,就是要養浩然之氣的大氣,要堅守而不輕易妥協的正氣,要中氣底氣充足,歸結起來就是要有責任感和使命感,並把它落到創作研究的實處,才能走得更遠。所謂的凝神,就是要全神貫注,心無旁騖,哪管它升官發財、際遇起落。這才是真正的內化外現,拿出行動,拿出真心和誠意,也就是拿出自己的成果。麵對專業,麵對願境,做到力所能及、全力以赴、盡力而為,三個力到了,才可以做到問心無愧,天道酬勤也酬義,也才會有所收獲。至於其他,就自省自察吧,得與失,好與不好,就都交給時間,交給時間考驗以及篩選吧。
人到中年,從這一頭到那一頭,距離幾乎都是等長的,更要排除幹擾和障礙,做該做和能做好的,也就是願境裏的事情。事實是,得到被培養是難得的際遇,就帶著這個過程的經曆和沉甸甸的收獲,從這裏開始,再度出發,再作努力。在新的一年裏,善待自己,信任所做事情的價值與意義,在現有的位置和狀態下,祝福自己,一路走好。
第二輯三重門
穿越:從英倫回到廣州
一、進入:遠景與近景
時間在夜幕的杯沿慢慢流淌,讓我一點點地看著東方霽白,夜間的飛行,靜止而又空空蕩蕩的心境,一直麵對的是舷窗外空濛幻變的雲馳蠟像。從半夜到清晨,時差沒有讓我錯過又一天初升的晨曦。飛機追蹤著太陽的腳步,追蹤著歐亞大陸的伸展,在回家的路上。
恍惚不知不覺地漫上來,這穿越曆史之旅的行程,在時空的倒錯中輕易就能回得來嗎?我甩甩頭定了定神,浮想與經曆的迭現穿插,閱讀與遙望的呼應映現,一邊一個扯住了體驗的腳步,一如三千尺高空中的波譎雲詭,真相也許在流動與變化中。
是英倫的古堡?是歲月亙古人跡遝遝的老城?是古老的建築下重巒疊嶂的曆史?是血雨腥風的過往?是日不落的軒昂霸氣?是英雄末路的輝煌不再?是工業革命的曙光?是資本人性的複歸?是蔥鬱的曠野和散漫的牛羊?是湖光山色的靜美與落寞?是繁華熱鬧奢靡的街道?是名牌的炫耀與高傲拘謹的風度?是蘇格蘭圍巾手套溫暖柔軟的觸感?是精巧雅致的紀念品和飾物?還是中西文化比對時那種尖銳的刺激?是分明的,又是潛隱的,是無法坦然的憂戚滿懷,又是欣欣然的觸動良多,湖畔詩人的浪漫綺情還在嗎?沙翁戲劇仍在俗世的舞台上去了又來嗎?從狄更斯的陰冷掙紮到夏洛蒂愛的呼喚?在這片與歐洲大陸若即若離的島國裏,是舊夢重溫還是故痕依在?
渾厚而又博雜的印象,堆積著萬千感慨,除了加拿大,英倫竟是我如此走近、如此深入的國度。臆想中的滄海桑田,浮光掠影的穿鑿附會,再有牽係,再沒關聯,這樣那樣,竟然也是重於千鈞,不知道有多少的悟性,才能有多少的穿越,有多少的仰視,才能有多少的領略,我能把握到這其中的奧秘嗎?
此時,陽光刺破雲層噴薄而來,恍惚的曆史、恍惚的經曆,在午後晃眼的光線下慢慢散碎,又在慢慢拚接。
印象與記憶在重疊,現實與夢想在重疊,眼前之實與虛幻之實,分不清來蹤與去影,我前所未有地被裹挾而去。這是一種召喚,還是一種冥冥中說不清情緣的向往。
兩條路徑,兩麵鏡子,沒入時間的看不到邊際的盡頭,沒入曆史穿越不了的煙雲,一條路通往科學,一條路通往宗教。前者如森林小道,山泉流瀑,花香鳥語,呈現的是自然的神奇與幻影,是不可思議中的震撼,後者便是通衢大道的柳暗花明,是異想天開的化出化入。我是去遊學,還是來觀光,更能感受其中的真實,或者窺視到一些細節的真相呢?我一度拿不定主意,該采取哪一種方式,試圖走近,然後再走近。
愛因斯坦說過,在科學探索的遠方,端坐著含笑注目的上帝。
英國的曆史卻宣示,困頓中的崛起與強盛後的沒落,有必由之路,也有無由的命運。
偉人所表白的,是精神領地兩條並行的路徑,可能相交,亦可能永遠分道揚鑣,愛翁指出的真相,既和軀殼對應著,又和現實分離著。而英倫的事實所昭示的,則是全球曆史的一種縮影,是比曆史還要強大的標誌,注解著社會發展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的強悍規律。俱往的不全是過去,還有今天和將來。我們隻是在其中,偶然地出現,偶然地到來,偶然地看到聽到或者悟到,而矣。
於是,科學與宗教,理性與神性,唯物與唯心,不可測與必然,自然與城市,原野與城堡,就成了英倫予我永遠的啟蒙,如同親曆而來的體驗和憑空杜撰的想象。也許,依此為杖,任誰都有可能從西方回到東方,再從東方向西方出發,找到開啟的鑰匙,多多少少明白一點,東與西兩手相握時的默契和分量,或者能掂量出一路走一路看的收獲,這啟悟的真相在哪裏,這收獲的根本究竟如何?
人的襟懷在萍蹤浪跡的經曆中,慢慢向著另一種狀態尋求歸宿,這是否就是解悟吧。
二、遠方的燈光
1.假如經曆可以重來
此行,是七月流火的夏季,是又一次的遠走,去赴一個運命和願望握手的約會。從書本交接的行距回到路上縱橫的阡陌,從字符框架裏的閉守放逐到山川湖泊中的去來,從紙本上的書頁到大地上的詩篇,以往的很多歲月,很多的想象與向往,好像就是為了這短暫的去來。等待與回憶,就完成了又一次閱讀與領略、守候與進入的過程,而每一次,竟然都隔著那麼遙遠的距離。
此時的廣州,暑熱蒸烤,正是綠意揮灑蔥蘢肆意的季節。而此刻,清晨的大不列顛雲空卻是一派青蒼灰淡,英倫的地貌在晨曦中浮出輪廓,一撮一撮相互簇擁著偎依著的房舍,簡單明了的道路,沒有山巒的迷茫,沒有傳說中隱隱現現的濃霧,隻有白紗巾一般的煙嵐,飄飄拂拂地從機翼下招搖而去。倫敦並不隱沒在霧靄裏。
都說英倫是多雨多霧的,這雨霧不僅是氣候的特征,也使這個國度有了不一樣的色調,賦予這個國度的人不一樣的情性,在以往的文化描述裏,英倫的環境好像是不那麼純然明亮的,經年累月,像是在水汽漫漶中氤氳浸潤,由是,由物及人,麵貌多半是抑鬱的,是抑鬱困頓中的毅勇和堅執,那一個接一個浮上腦海的文學形象,那一處及一處的街景,莫不如此。藝術筆墨中的倫敦給人留下的是這樣一種印象,有點乖戾,有點緊張,甚至有點不明朗,真相隱沒在霧靄裏,不可知的莫測也潛行在霧靄裏。
時間讓距離永遠存在,也讓認知容易飄移。試圖走近的時候,也許一切就全然不一樣了。
當我置身這塊土地,完全地出乎意料,一直與陽光相擁、與明亮相伴。是因為夏天來臨的緣故,是因為我的幸運,還是有什麼被刹那地照亮,賜我以這樣的觀感,這個藝術印象中讓人看不清的國度,竟是這麼的放鬆、怡然,連氛圍似乎都是閑散自適的。
陽光一大早就像出其不意的雨點那樣罩下來,沒有止瀉地往各個方向傾灑著,直到晚上八九點了,才現出些黃昏的疲憊,開始拖著影子離去,可沒過幾個時辰又跳將出來四周旋舞。我相遇的英倫一片明媚,陽光刺眼,晃得人看不見光點裏麵的秘密。
我隻在長途汽車單調的行駛中遭遇過兩次陣雨,昏昏欲睡中,隻疑是雨點敲打在窗玻璃上,促動我忽緊忽慢去記住一點什麼。
後來,我選擇了一條日字形的路線,作南北東西的縱貫穿越,從不列顛到威爾士,從威爾士到蘇格蘭,從地理生態中,從人情風貌中,去感受一下這個昔日的日不落帝國的氣勢。
設身處地的感知,人與過往的握手,就這麼意外地領略到另一種的真實,另一種認識的溫熱。不然,異國他鄉,畢竟是隔膜的,身臨其境原來是這麼的不可思議。
從英國曆史可以知道,經過了西方文明無數的曆險,經過了傾軋、暴力、血腥、欺騙等等人性的醜惡之後,這個古老的帝國,最終開始走向了人類完善之路:和平、理想、自由、公益、善良、職責,等等,矢誌不渝地追求,這就是人性完善迢迢遠途的神性之光。
這種神性之光不來自於俗世,而是來自於不可企及的天堂,來自於在生活中如影隨形的靈魂。這是一些對靈魂和信仰有著千絲萬縷關係的子民,他們心目中的上帝,比所有的力量都要強大的吧,他們堅信心中的力量來自那裏的神性,能夠溫暖和庇護他們的隻有這盞燈,引領著他們,跨越了人性的局限與墜落,走向了人性的完善之路。
也許,我不過是在不著邊際地試圖歸納提升一點感慨,也許,除了一些散碎的感受,我無法去把握這個遙遠國度的曆史真相。落差也許並不完全在於,我捕風捉影的行走,是否確切知道所謂何來。
似乎沒有更多的暗示,會在對過往回過頭去的打量與逡巡中發現什麼,英國文學離開閱讀的視線已經有很多年了,畢竟是年少躁動時的向往。那片山地湖泊與傳奇曆險,被時間阻隔著,被其他的關注擠逼著,曾經對英倫的掃描,也僅僅是止於了解,並沒想過意欲探求什麼。文學帶來的印象就這麼一直駐足不前。陰冷的多霧的,潮濕的壓抑的,窒息中的呼喊與逼迫中的掙紮,從狄更斯一直到夏洛蒂姐妹,英國文學總是灰暗和困頓的,隻有湖畔詩人才有著那麼一種截然不同的敞亮的心境,那麼童稚無邪的樸拙,而到了艾略特,持續延伸的荒野中的呼喊,他從英倫尋覓到了更為空曠無邊的北美。至於哈利·波特,依然是在向往與掙脫中想落天外,圍困中的掙脫,麵對情緒遭際的變化,所使用的音色調性仍舊不改,始終是灰冷中不羈的飛升,超越與突圍的意識柔韌而又堅強。
曆史的事實變幻了,但是曆史的屬性也許是無從改變的。所謂海枯石爛,那些被時間與人性一點點研磨出來的品相,又能從何輕易改換。
剛踏進這個島國,我有點茫無頭緒地到處亂走,好奇地到處張望。驚鴻一瞥,我卻在偶爾的回頭中看到了你,看到了你所代表的那些人,那一代人所關聯的背景。我慢慢地安靜下來,知道此行該注視什麼了。詫異讓我的心神有點搖晃,甚至有點心疼,時間讓人錯失了多少可能,我甚至沒有勇氣趨近前去,那段漫長的過往裏,孵生出來的心事,早早地,就讓我的雙眼蒙上了一些蒼涼,我一直以為那就是宿命。我隻能用目光注視著你的身影,從遠方飄至跟前,又將去到不可知的遠方。或者,彼此之間的緣分,不過是一直在目送你,走近或者走遠,目送著你的背影,一直看著你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路的另一端,並且,你會用背影告訴我:不必追隨,回到所來的地方吧。一如我到達英倫,卻始終是要返回廣州的方向。
二十年前,求學的目標指向海外,那是多少人的夢想。我想象過自己的腳步有可能走過歐美大陸,某所心儀的大學的小徑上,有可能留下我的足跡。很長一段時間,我被文學的框框困住了腳步,我在那不斷地滋生著失望與希望的閉鎖中困獸猶鬥。我的女友好姐妹們,都在世界版圖的廣袤中遊走,從紐約到德克薩斯,從費城到多倫多。而我隻能借助癡迷的閱讀,抵達她們的屐履足印,她們滿世界縱情肆意尋找的夢想。
二十年後,我沿著歸途去尋找來路,從哪裏來,究竟到哪裏去?前方有沒有屬於我的路?一代又一代人的留學之途,都寄望路上盛開的花朵是屬於夢想的,青春的熱血是和異鄉情懷的解讀連在一起的,是和激情勃發的幹勁與明亮的憧憬連在一起的。而我,好像從來就沒有得到答案,好像還沒來得及暢想一下,情懷就在匆忙的日子中萎落了。
二十年後的此刻,我聽著蘇格蘭蒼涼遊蕩的風笛,在古堡與現代都市氣息有點相衝的街巷裏,在愛丁堡遊人摩肩接踵的熱鬧中,搖搖晃晃地拉著舊時的記憶。我聽著愛爾蘭舒緩悲愴的民謠,在倫敦人浪洶湧的名店街上,不知道該往何處逡巡,歌聲裏說不出因由的憂鬱,還有絕望的訴說與禱告,一直追剿著我。愛爾蘭與蘇格蘭,威爾士與不列顛,這片國土與那片國土,整個英倫的滄桑與憂患上,不過是另一些細節,另一些鄉愁。
不思量,自難忘。對他鄉的解讀,也隻能是這樣斷斷續續了。
深深感謝你的牽引,我能從記憶的憧憬中走來,走在我今天的心境上,走在你走過的路途上,假如念想不是遺忘,那經曆的丟失也不應該是記憶,你出現了真好,我能看到漸行漸近的英倫真好,人生也許真是一場期待和收受寬慰的守候,青澀的無憂和率真的無畏雖然都遠了,可我們畢竟還在尋夢。帶著期待的人生雖然沉重,卻終究是分量嗬,比輕易擁有來得充實,所以何來的悔與不悔。寂寞與繁華有什麼兩樣嗎?不過是被賜予的一種經曆,耐寂寞而不熱衷,處繁華而不沒落,這就是定力了。
然而,曆史從來不會落幕。在俗世生活的推演中,曆史依然在繼續。房龍說過:“曆史是地理的第四維,它賦予地理以時間與意義。”
如是,我此刻在英倫版圖上的行走,也隻能是一次對曆史的再行解讀吧,解讀這塊土地在曆史維度中的真實意義,而失去曆史依托的審美,無論是觀光,還是遊學,也許到底是不完整的,也是飄忽不實在的。
於是,在我狹窄偏頗的觀察裏,我依然有了這樣一種知解的深入。英倫不是簡單的他鄉,而是歐洲文明的飛地,曆史變革的故鄉。
整個歐洲文明有兩大驅動力,第一是宗教,第二是科學。
人類走向人性完善之路的時候,最終也隻能靠一盞遠方的燈光,來引導,來竊取光亮,這盞燈就是神性,廣袤而不可知的,讓人可望而不可企及的,讓人仰慕而尊崇的,因為距離,而心生敬畏,而前赴後繼一代接一代地仰視和朝聖。
這是一把能開啟很多困惑很多疑慮很多沉陷,以及所有那些得不到救贖的鑰匙嗎?
在這樣一個物欲至上、人性迷失的時段裏,善能趨至善嗎?愛能喚醒愛嗎?美好能使邪惡改弦易轍嗎?或者守候能使願望變得實在嗎?
精神性的啟悟,所謂的幡然所得、醍醐灌頂,就像願望的靈光乍現,又或者相遇的偶然降臨,來不及抓住它,甚至跟它握手,就可能轉瞬即逝了,隻留下一道幻彩般的光影,讓人不知道該相信那是錯覺,還是真的曾經出現在跟前。如同絕望,該攥緊什麼,才能不至於落荒而逃,盡量直立著挺住,就是一種姿態,就像裏爾克所說的,哪怕毫無勝利可言。
不在前人跌倒的地方跌倒,不在上一次跌倒的地方跌倒,那就意味著進步。我不知道英倫的匆匆去來,我看到了那盞遠方的燈光沒有,感受到傳遞過來的溫熱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