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2 / 3)

命財產,以創造將來的永遠幸福。並派代表到總督署見張鳴岐,要求

誓要變天

正式亮出廣東滿漢民團獨立旗幟。滿漢八旗把他們的軍械全部交出,從此處於被保護的地位,與一般漢人相同。

廣東政權的過渡,最後得以和平方式完成,究其原因,一是同盟會在小東營起義失敗後,暫時已沒有能力在廣州組織新的起義了,二就是紳商及時表態,引導事態向和平理性的方向發展。這個作用,非同小可。如果沒有紳商的表態,即使革命黨不暴動,滿漢之間,也難免會發生類似西安滿城那樣慘烈的流血衝突。

梁鼎芬、江孔殷也到了會場。他們演說完畢,場內忽然有人提議捐錢製作獨立旗幟,會場上萬眾歡騰,一片應和。人們紛紛把錢拋向主席台,台前瞬間便堆滿了各種各樣的錢幣。有人去買布,有人去找縫紉店,很快便製好了一麵白布大旗,上書“廣東獨立”四個大字。一名工人把大旗係在竹竿上,高高豎起,大風一吹,獵獵飛揚,“廣東獨立萬歲”的呐喊聲,驚天動地。

人們扛著大旗,浩浩蕩蕩往城裏走去,沿途不斷有人加入,就像無數的涓涓細流,彙成了滾滾大河。當隊伍到達總督署時,已有兩萬多人。大家要求張鳴岐出來對話,馬上宣布廣東獨立。張鳴岐不敢露麵,番禺、南海兩縣的縣令出麵安撫大家,承諾一定會把大家的意見轉達大帥,實行宣布,現在請大家都回家休息。

人們精神亢奮,不願休息,扛著大旗,又轉往長堤巡遊。所到之處,民眾夾道歡迎,鼓掌歡呼,燃放鞭炮。城廂內外,四麵八方,都響起了震耳欲聾的鞭炮聲,從傍晚 6時一直響到晚上 10時,濃烈的煙霧籠罩全城。有些酒樓門前懸掛的龍旗,被過往民眾扯下來撕碎。

這時,一個聳人聽聞的傳言,在坊間不脛而走,都說明天是重陽節,會有大批革命黨人到黃花崗祭奠死者。這個消息的出處,無從追查,很可能是城中的同盟會造出來騷擾人心的,但一傳十,十傳百,愈傳愈真切,最後成了革命黨要借重陽節暴動。有人歡喜有人憂。這個晚上,所有人都無法入睡,為自己正在見證一個偉大的曆史時刻而激動。

大家都以為大局已定,說不定早上起床一看,大小衙門都空無一人了,天已經變了。許多人都想著怎麼狂歡慶祝這個重陽節,有人準

廣州辛亥年

備了花糕萸酒,有人在門口掛起了素馨燈,有人準備掃墓,有人準備登高。整個城市雖然夜深人靜,但似乎有一股歡樂之潮,在沉寂中暗暗湧動。

詎料,深夜漢口戰報傳來,清軍以重炮轟擊民軍陣地,民軍傷亡甚重,退守六渡橋一線。沙麵租界的英、法領事,派人到總督署,詢問廣東是否已經獨立。張鳴岐本來已傾向支持紳商,忽然又動搖起來了。總督署連夜出公告,左一個“匪徒”,右一個“剿辦”,嚴厲禁止提“獨立”二字。在此情此景之下,讀來令人覺得恍如隔世,荒謬離奇:

本晚西關河南,紛豎獨立旗燈,顯有匪徒主謀,希圖擾亂人心。良民誤受煽惑,無知愚蠢可矜,本應立予剿辦,誠恐玉石俱焚。用特先行示諭,準其悔過自新,所有居民商店,立即擲去旗燈。倘仍不知悔悟,有意抗拒不遵,甚或聚眾滋擾,則是冥頑不靈,惟有嚴加剿辦,彼時良莠難分。各有身家性命,務宜一律懍遵。

天亮以後,張鳴岐的這個布告,在城裏引起巨大的恐慌。幾乎所有商店都不開門了,普通物品,當鋪都不肯典當了。往年重陽節觀音山上有不少放響弓鷂的人,今天一個也沒有。天空萬裏無雲,空空蕩蕩。上午 9時,隻開了大南門,其他各城門都緊緊關閉。往城外逃難的人潮,千軍萬馬,都擠到大南門,比前兩天更加洶湧。西堤碼頭開往香港的輪船,多得簡直要把船壓沉,上不了船的人,在岸上呼天搶地。通車不久的廣九鐵路,原本沒什麼人乘搭,因為廣州人去香港,還是習慣坐船,但現在輪船都爆滿了,廣九火車也成了“難民專列”,擠滿了逃往香港的人。

中午,南海縣令到十八甫、下九甫一帶,勸諭商店開門營業,但沒有人聽他的。據記者在城廂內外的觀察,長堤一帶行人寥落,所有戲院一律停演,同慶戲院駐滿了軍隊。海珠石前壘起了沙包,由防營和桂軍把守。天字碼頭一帶,水師行台架起大炮,停泊在江上的兵

誓要變天

輪,也褪去了炮衣,嚴陣以待。總督署外華寧裏路口,用石塊砌起了掩體,僅留可供一人通過的缺口。在一些通衢要道,官軍把街上的青石塊都撬起來做成街壘,築成炮台。

東堤原來是一個酒色財氣的銷金窩, 1909年興建了一座有上千座位的東關戲院,本地班、外江班,每天大鑼大鼓,今天《李密陳情》,明天《太白和番》。城裏的王孫公子、達官貴人、富家子弟、地痞流氓、垃圾馬車,每日聯翩而至,飲啖醉飽,選色征歌。 1910年開張的襟江茶樓,門口那副對聯“襟上酒痕多,廿四橋頭吹玉笛;江心雲色重,萬千帆影集金樽”,正是東堤灣畔煙柳繁麗,富貴風流的真實寫照。但如今也變得人影稀疏,車馬冷落了。

張鳴岐又出了一份布告,勒令所有居民商店,立即撤下獨立旗燈,悔過自新。布告說:“經本督院詳加訪查,是日(指昨天)先已有人借善堂為名,開會集議,倡為此等謬說,並糾集無賴,挨戶喧鬧,恃強劫製,以致釀成此等怪謬之舉。”他威脅說要“將為首主謀之人嚴飭軍警切實查拿,盡法懲辦,以昭炯戒”。

張鳴岐通飭全省各地,以謠言日盛,各處店鋪皆關門停業,外地因此以訛傳訛,謠言必定很盛,值此各防吃緊,土匪乘機思逞,處處堪虞之際,各州縣務必嚴為布置,萬勿鬆動。

然而,已經鬆開的發條,還能再重新上緊嗎?

10月 30日,朝廷接連降了很多道上諭,顯示出執政者已開始手忙腳亂,抓到什麼都當救命稻草了。這些上諭所要表達的東西,大部分本來是正確的,隻是現在頒布,作用已微乎其微。其中最重要的有兩道詔書,一道是皇帝的“罪己詔”,另一道是宣布開放黨禁。盡管它們在當時已沒有作用,但作為一部完整的曆史,作為給後人提供的借鑒,它們應該被記錄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