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世祥讓他倆辨認凶器,兩人均否認見過這把屠刀,說從石灣出來,主人的衣服是他們給洗的,從沒有見過這把刀,也沒有見過主人買刀,主人也不可能在身上藏這麼一把殺豬刀。總之他們的主人決不會用這把刀殺人。
林世祥看再也問不出什麼,便宣布退堂,低著頭沉思,回到後堂,見張三省與林天雄跟了進來,便問:“兩位覺得此案如何?”
張省三道:“照學生看來,真正凶手不是丁中。”
“師爺何以說得這麼肯定?”林世祥問,“不敢殺雞不等於不敢殺人,尤其在情勢緊迫時,狗急也會跳牆。”
“大人說的是,”張省三拱拱手,“學生說他不是凶手,主要的不是由於他不敢殺雞,而是依據下麵幾個理由:
“第一,他自己的解釋合乎情理,再看他在堂上的神態,不像是說謊;若他是假扮的,又能扮得這麼像,學生真服了他。
“第二,他和他的兩個夥記被捕後,學生就沒讓他們三人說話,來到縣衙又是分開關押,不可能搞攻守同盟,而從梁小二和陳誌的供詞來看,可證丁中說的是實情,李珠娘確是約了他去幽會,大概是見他一表斯文,又生得靚仔。所以他才會在黃昏回到船上時又笑又興奮得喝酒。
“第三,如果他真的身上藏刀準備去殺人,就絕不會跟夥記說是去跟自己要殺的人幽會,誰會這樣蠢?他完全可以找個別的借口,比如說睡不著,上岸走走之類。
“第四,正如他自己說的,如果他真的殺了人,哪會蠢到一直留在船上,並沿著主航道向前走,他完全有時間把船沉了,上岸逃走;又或把船灣進岔道,叫官府沒法找到他。
“第五,他若是強奸未遂,害怕被人發現而殺人,那李珠娘絕不會不叫救命,至少也應喊出聲來。李珠娘是個有力有氣的村姑,不是老弱病殘,但學生調查過了,前晚連李老頭自己都沒有聽到聲響,鄰居更沒有聽到有人叫喊,由此看來,李珠娘被殺時完全是毫無防備的,這一點很重要。還有一點更重要的,就是殺人凶器,那是一把舊屠刀,學生查過了,丁中船上用的不是這種刀,這種刀是本地工匠打的。丁中若是在此地買刀殺人,那應該是一把新刀。丁中跟李珠娘素不相識,沒有殺人動機,不可能從石灣出來時就帶定這樣一把舊屠刀準備來殺李珠娘。”
說來這裏,三人已在太師椅上就坐。林世祥看看緝捕班頭林天雄:“林捕頭覺得怎樣?”
林天雄拱手,躬躬身:“在下是個粗人,不會像師爺那樣分析,不過在下也覺得這個丁中不是凶手。”
“何以見得?”
“師爺分析過了,在下隻補充一點,從李珠娘身上所中的刀來看,凶手應是個操慣刀的人,很有力,而且很準,很狂。在下看那個丁中,成個讀書人模樣,手無縛雞之力,不可能捅得劈得這麼有力這麼狠。”
三人沉默了一會,林世祥看看這兩個手下,像在自言自語,又像詢問:“那麼凶手會是誰?”
“如果不是丁中,殺人凶器又是一把由本地工匠打造的舊屠刀,附近鄉村的屠夫便是用這種屠刀宰殺豬羊的,這樣說來,凶手最大可能當是附近鄉村的屠夫。”張省三道。
“附近鄉村的屠夫這麼多,難道一個個查?怎麼查?”林天雄道。
三人麵麵相覷,商量了大半天,想不出個萬全之策;最擔心的是打草驚蛇,真正凶手見官府追查,便跑了,那就更難破案。但此案又不能拖延不決,一是拖延時間越長,凶手潛逃的可能性越大,案越難破;二是此案現在已鬧到縣城及四鄉都沸沸揚揚,若偵破不了,林世祥定必麵子大損,上麵追查下來,再加官場上的宿敵乘機攻訐責難,那就連頭上烏紗都成問題。
林世祥這天可謂食不知味,晚飯後,三人仍集後堂相議。張省三突然想起陳夢吉,一拍大腿:“對,大人,既然一時想不出辦法,又事不宜遲,本縣陳村訟師陳夢吉,聰明過人,何不找他來問問有沒有辦法?”
林世祥本不想外求於人,但現在一籌莫展;何況他盡管同意師爺和捕頭的意見,也覺得丁中不是凶手,但隻是覺得而已,說他是凶手的證據跟說他不是凶手的證據一樣多,林世祥對此並沒有十足的把握,心想找陳夢吉來問問意見也好,便道:“那就有勞師爺走一趟。”
張省三把整件案情說完,馬車也到縣衙了。陳夢吉參拜過知縣,看了凶器,又到李珠娘家實地看了一遍,再到獄中與丁中及他的兩個夥記聊了一個多鍾,回到縣衙,林世祥第一句便問:“陳訟師,你覺得凶手是不是丁中?”
“張師爺與林捕頭分析透徹,在下深表讚同,也認為凶手不是丁中,而很可能是附近鄉村的屠夫,而且此案極可能是事出偶然。一個較為合理的解釋是,凶手偶爾路過李家,見李珠娘閨房開了窗,又看屋內黑黝黝,以為沒人,便跳窗而入,意圖行竊;李珠娘思春偷人,自是害羞,藏在暗處,見有人進來,以為是丁中來與她幽會,自然悄悄上前會他;而凶手卻又以為事情敗露,便一時發慌,情急下拔刀殺人。李珠娘毫無防備,立即成了刀下之鬼。否則夜深人靜之時,絕不會一點聲響都弄不出來。凶手殺人後逃走,丁中隨後來了,便有了以後的事。”
林世祥想了想,覺得有理,便問:“既是如此,附近鄉村屠夫過百,陳訟師認為怎樣才能找到凶手?”
“在下認為可用一計:引蛇出洞。”隨後把具體做法說了一遍。林世祥與張省三都叫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