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長,何國典心裏也有了疙瘩。
同村的少婦李幺妹也多次的和他說這事情。他不知道李幺妹為什麼要和自己說這事。每次李幺妹和他說這事,他就會氣得渾身發抖。李幺妹就笑著對他說:“何國典,你氣也沒有用呀,要嘛讓她回來,她要是回來,不就什麼事也沒有了。我想,你就是逼她回來,她也不會回來的,那錢多好賺呀,隻要往床上一躺,錢就來了。況且,茉莉自己難道就不想做那事?那麼長時間不和你在一起,我就不相信她能守得住,你看她每次回來風騷的樣子。哈哈,我家何老三那個死鬼就說,茉莉怎麼打扮得像雞,我問他雞是什麼,他就說是賣的女人叫雞,笑死我了!是個正常人都會想那事的,何老三那王八蛋就叫過雞,他喝醉酒和我搞時就叫喚另外一個女人的名字,我問他那女人是誰,他說是雞!”何國典大吼道:“你他媽的別說了!”李幺妹笑著離開。
何國典是個男人,他也有欲望。很多時候,夜深人靜的時候,他的心就貓抓般難受,渾身火燒火燎的,下身漲得要爆炸!這個時候,他就會起床,穿著一條大褲衩子,走到外麵,用一大盆涼水往自己的頭上澆下。要是涼水也澆不滅欲望的烈火,他就走出家門,一個站坐在山坡上,朝著大山吼叫,他野狼般的吼叫傳得很遠。他的腦海也會浮現出齷齪的想法,這個時候,杜茉莉是不是躺在別的男人的床上。
去年夏天的某個晚上,月明星疏。他穿著一條大褲衩子,裸露著上身,正站在山坡上吼叫。他的身後出現了一個女人,女人說:“何國典,半夜三更的,你鬼叫什麼呀!”他回頭一看,發現是李幺妹,她上身穿著一件無袖的花布內衣,下身穿著花布內褲,她沒有戴胸罩,兩個大奶子鼓鼓漲漲,就是在月光下,也呼之欲出。何國典看到她這個樣子,心裏的火在燃燒。但他還是克製著自己。李幺妹靠近了他,笑了笑說:“何國典,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麼。”何國典說:“不,你不知道!”李幺妹說:“我怎麼會不知道,不就想那點事嘛,有什麼複雜的。你怎麼不問問,我想不想?”何國典無語了。李幺妹猛地抱住了他,咬著他的耳朵說:“何國典,我也想,真的想,我不想在家守活寡,何國典……”何國典要推開她,她的力氣卻大得驚人,根本就推不開。李幺妹說:“何國典,你老婆在外麵也和別人睡,何老三在外麵也叫雞,我們……”何國典心裏最後一道防線被催毀了……
何國典有種負罪感。
這種負罪感日益深重,讓他無法解脫。開始,他是覺得對不起杜茉莉,後來李幺妹死後,他覺得她們倆人,他都對不起……
何國典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他想,等杜茉莉的傷好轉後,一定要把一切都說出來,那些事情憋在心裏,的確是有毒的,時間長了,會把他毒死,他不能再承受著巨大的精神枷鎖生活了!
突然,他口袋裏的手機響了。
杜茉莉出事後,他就一直把手機帶在身上,要是杜茉莉有什麼事情好聯絡。此時,何國典根本就不希望手機響,也不想接電話,怕杜茉莉會吵醒,她應該好好睡覺,這些年來,她也沒有好好睡覺。可還是把她吵醒了,何國典來不及把手機鈴聲按掉,杜茉莉就睜開雙眼,輕輕地對他說:“國典,接吧,不要緊的。”何國典接通了電話,他聽了一下,遞給了她:“茉莉,找你的。”
杜茉莉接過手機:“喂——”
“你是杜茉莉嗎?”
“是我。你是?”
“我是張隋的老婆。我想告訴你一件事情,他去了。他走之前告訴我,在他走後一定要給你打個電話。他要我感謝你,在他最後的這段日子,想起你來,他心情就會好起來,就會變得堅強。他也要我感謝你,這些年來對他的服務,他從你這裏得到了安慰。杜小姐,我也感謝你,你讓老張走時一點痛苦都沒有。他明明知道自己的病是沒有辦法好轉了的,可他總是說,會好的,我好了還要去找杜茉莉做腳呢,我這一生最大的愛好就是做腳,而杜茉莉是世上做腳做得最好的人。我本來想讓你來醫院給他做最後一次腳的,可他沒有答應……”
……
張隋就是張先生,其實到現在,杜茉莉才知道他的名字。杜茉莉的淚水流了出來,她伸出手和何國典的手緊緊地相握,哽咽地說:“國典,活著真好,無論怎麼難,我們都要好好活下去!”
65
除夕夜。
何國典和杜茉莉吃完年夜飯,就一起出門,到火車站廣場去賣烤紅薯。他們知道,在這個夜裏,火車站廣場還是有許多等待回家的人。何國典想,這樣又可以讓那些人們吃到暖烘烘的烤紅薯,自己又可以賺點錢。杜茉莉本來不讓他去,要他好好的陪她度過這個夜晚,可拗不過他,隻好讓他去,而且決定自己也和他一起去。
火車站廣場真的還有不少人。
很多店鋪都不開門了。那些等待回家的人在寒風中看到何國店三輪車上的烤爐,都圍了上來,紛紛搶著買烤紅薯。何國典心想,這些人應該在溫暖的家裏和家人團聚的呀,可他們卻還在這裏等待,唉,今天的烤紅薯就免費送給他們吃吧。他的眼珠子轉了轉,就大聲說:“大家別急,別搶,一個一個買,今晚我給大家打折,半價賣給你們吃!”人們歡騰起來。
……
何國典蹬著三輪車,往回走,杜茉莉裹緊羽絨服,坐在後麵。天上飄起了雪花。杜茉莉伸出手去迎接雪花,那些飄落的雪花是一個個精靈,那些精靈中有沒有何小雨?杜茉莉心裏一陣疼痛,何小雨就像那些雪花般飄落,落在地上,落在她的手心就化了,再也找不到了。她心裏呼喚著兒子的名字,她不敢大聲呼喊出來,怕讓何國典難過,怕他再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他們路過一個小區時,小區裏好些人在放鞭炮和煙火。
不一會,這個城市像是被點燃了,到處都有人在放鞭炮和煙火。何國典停了下來,對杜茉莉說:“茉莉,你的一年開始了。”杜茉莉沒有說話,她的心沉浸在悲傷之中,連成一片的鞭炮聲和滿天絢爛的煙花無法帶給她節日的喜慶,她不知道自己內心的痛苦會持續多長時間,或者一生。她仿佛看到兒子在煙花中綻放出笑臉,對她說:“媽媽,我今生還要做你的兒子——”
杜茉莉的淚水流了出來。
何國典沒有發現杜茉莉的淚水,他的目光在煙花絢爛的天空中尋找。他的內心也疼痛不已。兒子滿是泥土和鮮血的臉浮現在煙花之中,他緊閉著曾經明亮的雙眼,他曾經想春草般的頭發也枯萎了……何國典的淚水也流了下來,背脊不停地抽動著,不一會就哽咽著哭出了聲。
杜茉莉站了起來。
她從後麵抱住了何國典,她和丈夫一起在這個大年夜裏感受著悲慟。杜茉莉把嘴巴湊近何國典凍得發紫的耳朵,哽咽地說:“國典,我們什麼時候都可以悲傷,可我們任何時候都不能喪失活下去的勇氣!”
何國典哽咽地重複妻子的話:“我們什麼時候都可以悲傷,可我們任何時候都不能喪失活下去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