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察覺這雙目色裏並沒有絲毫當有著的不悅之色。
“愛妃可以告訴安卿,為什麼不能告訴朕!”語氣還是很輕,卻明顯比方才著重。他眉宇複聚,是摻了薄薄怨怪,卻不是怨怪我欺了他,而是怨怪我可以告訴安總管卻不能告訴他。
說起這個,其實本也不是我告訴安總管的,是他的安大總管告訴我的才對!
當初我見皇上悶悶不樂,便絞盡腦汁的思量忖度著一個可以開解他的法子,念起安總管在他身邊伺候了這樣久、且感情又甚是深篤,便主動去問了安總管。他告訴我“心病還須心藥醫”,我便動了心思,順手拔了發間飾著的一根簪子遞給他,要他轉呈給皇上,就說是兮雲曾送於我的,這是兮雲的簪子。
原就是這麼件一來二去的事情,怎麼這安總管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不再兜著這個不大不小、卻關乎皇上心境的秘密,反倒就給說出來了呢!
念頭一轉,我知道安晴天這個人做事兒從來都很嚴謹,他既然這麼做了那就自然有他的道理,而他也決計是不會加害我的,即便這一陣子一直都被我那麼那麼的傷害著。
“臣妾知罪。”我曇唇微抿,旋即又對著陛下欠了個身就欲跪落,“但臣妾隻想讓皇上好。”我沒說假話,我是希望他好的,與公與私都希望。
“愛妃……”
他扶著我肩膀的雙手忽一用力,這力道無形的匡扶著我不讓我落身下跪。我微一恍惚,旋即抬了微垂的眼瞼再去顧他,見他笑的如沐春風般清新熏醉。
他看定我,瞳孔跌宕深情如許:“那根簪子朕會好好珍藏。”複一停頓,緊跟著萬般皆放般的長長一釋然,“是朕錯了!身邊美玉明珠在側,卻不懂得珍惜……憐取眼前人這麼一個淺顯直白的道理,朕卻時至如今才清醒的後知後覺!”旋而一運力道,扶著我的肩膀往他懷抱裏實實的一靠,“扶搖,是朕不好,朕辜負了你這麼久。”
這麼頗為意外的相擁來得猝不及防,我的銀牙犀齒磕碰在柔軟的唇瓣上,柔軟唇瓣又隨著顛簸而磕碰在他明黃色繡山火圖騰的衣袍上。予其說是“喜”,倒不如一個“大驚”來的實在!
人是最經不得言語躥動的,我不知道安侍衛是擇了一個怎樣恰到好處的時機拆穿了玉簪的善意謊言,但他拆穿的頗為有心,他打破了皇上固守著的虛幻的囹圄,使皇上看清了我付諸在他身上的脈脈關切,我對他一直以來經久以持著的、細致入微的好……也喚起了皇上對我的感念之心,以及憐惜之情。
皇上他懂得珍惜便足夠了,愛與不愛、更愛誰一點兒誰在他心裏的位置更重一些,委實沒有計較這些的重要性,委實一切都已不再重要了。亦或者說根本從來就沒有重要過!
第一百五十六話 反為攻·阮妃已現淩厲勢
就知道皇上予我這等無匹的風頭、這等漸長的寵愛,是隨時隨地都會耀了那旁人的眼、引來非我所願的一通禍端的。故而對於梅貴妃的突然造訪,我根本就沒覺得在意料之外。
但令我大感意外的卻是梅妃的態度,以及梅妃此時孑然一人提著點心來慕虞苑找我“敘舊”的一番琢磨不透。
毫無疑問的,我與這位貴妃娘娘之間結下的梁子,那是遠在我還隻是一個小小的秀女時就已經根深蒂固了。這幾年裏無論我是怎麼敬著、躲著、避著、順著……她都橫豎是看我不順眼。後來我漸得聖寵,她便更是看我不順眼的很了!那麼時今也不可能突然就把我看順眼了。
故而我對她這般殷勤的來意,十分的琢磨不通透。也未多話默默然遣退了室裏這一幹婢子,對她恭謙行了個禮:“臣妾給貴妃娘娘請安。”不緩不急的簡單調子,目光有意無意往她那張含春威不露的粉麵上掃了一圈,試圖能在其中尋探到一些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