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知道他問得必然是我籃子裏裝著的那些東西。雖然我在上麵覆了一條淡紫色的方形大絲帕,但這一路走走頓頓的,隻怕那帕子還是被夜風給撩撥的不再如鋪陳上去時那般平整,籃子裏邊兒裝著的果品、紙錢、香燭等也就十分昭著的擺在眼前了:“妾身想去尋一僻靜角落,燒些紙錢。”我如是作答,沒有情態,寡淡的很,故也顯得從容的很。
皇宮裏是決計不允許燒紙的,這是大忌!但我卻公然如此說道……並非因為我想自己找死,實在是我急才兀生,徑自有了一個解圍之法。
“啊?婕妤,這……”
那公公尖細的嗓子再次響起,未及言完便又止住。我心知是皇上命他住嘴。
“是因何故?”輕微一頓,皇上如是問我。伴著足音細碎,可以感知到他在向我這邊一步步更湊得近了些。
委實是近了些,即便是我埋著首垂著眸,也已能自眼簾中看到他鑲嵌著金絲火焰圖騰的龍袍下擺,還有一雙深黑底子綁燦金鍛銀亮片的高腰軟靴。
“因為我要葬了我自己。”姿態不變、語氣亦不變,我如此扯謊繼續。
十分寡淡清漠的姿態和語氣使他一愣,這一默的間隙我似乎與他心有靈犀,洞悉到了他心底陡然升起的一團火焰。是的,深宮幽幽、佳麗三千,怕是沒有哪個女人膽敢以這樣的情態麵著他、膽敢以這般的聲色言語對他說話。這一刻我在他心裏,隻怕又誤打誤撞的做了一回最特別的人:“愛妃活得好好兒的,何來葬了自己?”他的聲音有些發顫,含著真切的不忍。
其實他真的是一個情場愛場風月場的絕頂高手,若是他對我可以真一點、再真一點,經日這麼伴著處著麵著,即便無法取代安侍衛在我心裏的位置,也未嚐就磨滅不了我固執的關乎獨一無二的固守,未嚐不會牽走我的心。
隻可惜,帝王情淺,且幾個月前那一遭冷宮之行已叫我十分深切的體會到這情到底有多麼淺……
第一百三十話 寒冰消融
我纖長的羽睫在夜風裏撩撩撥撥的打起輕輕的漩渦,唇兮軟糯,情態卻無:“失了君恩雨露的花兒,活得再好也是苟延殘喘……”於此恰到好處的一抬首,一雙含幽淌恨的眸子猝不及防的正對上他黑白分明的目。 口吻平淡的仿佛家常,然而那樣幹癟的聲音配上這麼一雙瀲灩水潤的雲眸,忽地滋生起了萬種無可言明的別樣風情。
皇上曾說過,他愛我這雙桃花眸,昔日與他初遇之時第一眼就是被我這雙清澈簡單的眸子吸引。那麼很好,時今我便投其所好的讓他再好好欣賞一番我的眸子,將他所歡喜著的、想念著的那些幹淨的良善演繹給他看。
他雙目顫動,旋即有晨星光芒蕩滌起來:“愛妃。”壓著語氣忽而皺眉,“你哭了。”
我溼潤著眼眶,有微光淒迷:“是,妾身是哭了。”平緩的語氣終於有了細微的起伏,那是清淺的哽咽。我確實是哭了,因為我心裏很難受;不為別的,是因我對著眼前的這個人,再一次想起了安晴天。十分想念,想念到淚眼婆娑。
然而我的心事皇上他不會知道,也不能知道。
十一月的夜風是那麼的寒冷,寒冷到拂過雙眸時可以明顯察覺到一絲絲的森然,不得不懷疑這漸漸盈了滿麵的淚花是不是會被凍結成不化的冰。
皇上抬手去接我自下顎低落的眼淚,慢慢的、緩緩的。
他微微頷首,俊俏的麵孔凝起涓涓風流攝人的動容,似乎很疼惜,似乎很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