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黛眉往鬢裏上挑斜畫,魅惑的丹鳳眸如是翩飛上挑,桃花麵目白裏透紅,略比絳粉淺些顏色的綾唇微微上揚、唇角便有細碎瀲灩的梨渦牽扯出來。
雙環望仙髻以一根墜著許多白珍珠的絲絛梳攏的緊密,右側一縷流蘇合了風勢恰到好處的在她麵頰一點一點。她沉穩孑立、神色平和、身如銀台,委實有了那麼幾分從四品昭儀合該拿捏著的陣勢。
隻是,麵對這樣無可挑剔的趨於完美的驚鴻人影,此刻的我心中卻隻有恨!
我恨她,不為別的,其它的或許經了歲月的磨洗輾轉都可以變得雲淡風輕,它日午夜夢回我或許還會記起在秀女宮時她對我的無微不至的那些好……但唯有這一件,這一件足以令她這個人在我心中所有顛撲不破的“好”與“恩德”全部打破!打破顛撲的徹徹底底幹幹淨淨!隻消一想到這件事,哪怕隻是微微觸及到,她的好我便全部都再念不起來!甚至隻剩下了足以把我燒盡毀盡的融入骨髓的恨!
或許我什麼都可以寬容,或許我什麼都可以原諒,但隻有兩件,一是安晴天的突兀離世,一是沈兮雲她害了我那尚未出世的孩子!
“扶搖。 ”她唇兮軟糯,眸色瀲了一層淺淺的波光,向我噙笑輕喚。
我一步一步蓮蓮的向她走過去,麵沉若死。
她微蹙眉彎,精致的臉盤被這一襲桃紅鑲邊、淺紫底子的氳錦霓衫襯托的猶如隱在夜色桃花中的一點月光,輕靈瑰麗不可方物,含著欣喜、含著迫切、含著熱烈、含著隱憂、也含著稀薄的無奈……
我更加恨她,好恨她!恨不得她死,恨不得撕破她這張分明陰霾至極卻看起來這麼這麼無辜的一張臉!
滔滔心緒被竭力壓住,但好脾氣決計沒有:“這不是披了件兒旁人扔了不要的孔雀羽衣,飛上枝頭扮起鳳凰雛子的馥主子麼?”眉尖一挑,我冷言冷語。這一句頗是刺耳。
她斂了一下狹長明媚的眸,側側首,吐口微微:“扶搖啊,才出冷宮,到我的華夙苑裏去坐一坐吧!”沒接我的話茬,優雅如故未變。
我自覺無趣,是時的我根本不屑做事忖度、瞻前顧後,或者說我已連死都不怕了,便突然悟了,不願在這些無關大體的細枝末節處兜圈子磨腦子,就想都沒想,連虛晃子都沒扯的頷了頷首。
沈兮雲,我們姊妹這麼久的沒有見麵,時今再見,我倒要看看你邀我往你的去處與你麵對麵小坐,你會不會覺得尷尬?你會如何自處?
嗬……
華夙苑果然不同於往昔的華夙了,才稍跨了門檻將身子移進去一點兒,便覺涓涓暖流淌的肌膚溫暖如春。這是熏得正濃鬱的銀骨炭、並著蘇合白芷香所烘托的感觀。
自門口處新添的紅珊瑚堆貝殼盆景兒一路進去,至中途搭配添點的珍玩明珠、字畫掛飾、翡翠擺件,再至隔絕一道道進深處的繚綾七色並蘇繡的織錦湘妃簾……這些精巧奢華的物什該都是皇上送的,一件一件品類繁多、獨運匠心,都是在別宮別苑裏我所沒有見到過的,該是獨一無二不曾重複。
由這樁細微之處,也可見皇上對兮雲的寵愛之深、情誼之切。
“婕妤!”
思量間一聲熟稔的呼喚自簾幕之後漫溯而起、潛入耳廓。這聲音飽含急切與欣喜,至得濃處有了些微哽咽之態,這不是……
我心兀喜,側目果然見傾煙疾步向我這邊小跑過來:“婕妤,您可算是……可算是回來了!”她扶著我的小臂哭得切切,恓惶惶之態惹引得我悲意漸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