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路、遮蔽了視線。在這個白素素的蕭條冬日,這一簇簇爛漫的紅似乎可以亂了天地擾了浮生,以其淩傲氣勢、磅礴之魂將宮城繁華阻隔在煙雲之處。這是一大片梅林。
論及西遼後宮裏的梅花,當屬小花苑這處開得是最好的!正值冬日,血紅血紅的梅花嬌豔欲滴、開的大好;卻隻可惜,因梅貴妃之故,這片梅花也隻能選擇維係著那一份骨子裏的寂寞,獨自綻放、再獨自凋零,始終不能得著人的公然賞識與讚美。
我心漏跳了半拍,回神後忙緊走幾步追著皇長子過去。因避梅妃的嫌,忙攬住了皇長子嫩嫩的臂膀,曲身在他耳畔輕軟著聲息:“殿下,這裏沒意思,我們去另一邊兒。”
不成想他豁然一下將我甩開,抬目掃我一眼,神情依稀伴了傲氣。這模樣我太熟悉,這是專屬於皇家帝室間才有的傲氣:“為什麼不能去梅林?”
我怔了一下,沒想到他問得如此直接。旋即僵僵扯起笑意:“沒什麼,那邊的景兒更好……”
“哼!”他頗為犀利的打斷了我的說辭,語氣倨傲不羈、卻不看我,“我知道是因為梅貴妃!”
又是如此直白公然,震得我汗毛發豎!
未回神又聽他揚了語氣繼續自顧自:“這個女人好生霸道!隻因她不喜牡丹,便讓父皇下旨掘除這宮裏所有的牡丹花。又因她素喜梅花,這片梅林更是無人敢來賞玩兒,都快變成她的私人園林了!”這時才轉首與我正視一處,小小的身子已隱見皇者之氣,“本皇子是父皇的兒子,多得疼寵不說,素日裏便是連母後都對我時時關愛縱性,豈怕她一個小小的梅妃!”於此又重新轉首回去,抬起雙臂猛地一個收束負於身後,“本皇子今兒非要進去,不僅要進去,我還要折她梅花的枝呢!”
“殿……”這份氣勢與這一些狂傲不羈的話是真的嚇到了我!皇長子可以說是童言無忌,但我一旦被有心人算計起來,就不知要為這孩子一番無心話語背負怎樣彌深的罪責了!我想喚住他,但隻能容我吐出一個字眼……
梅貴妃在這時突然自梅林邊沿一道回廊後走出來,方才皇長子那些話,正好被她聽得真切。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巧合,為何偏生要我舉步維艱、熬心噬骨的走這一條鋪就遍地荊棘的路。但眼下我最為震驚的不止是梅妃的突然出現,還有她身邊跟著伴著的那個熟稔的人……那居然是,沈兮雲!
有如驚雷直劈天靈,我曇然失驚,連行禮都忘記了!
兮雲著了素淨簡約的淺粉並鵝黃裙裝,挽流雲髻、點三瓣花鈿,這副素雅的打扮並沒能遮掩掉她自身沉澱於骨血裏的明麗,卻與一席紅裙白翻毛外披的梅貴妃形成了先明的對比。兩人顯得一豔一素各有綽約風韻,被素雪天光恍惚的猶如躍於紙張的彩墨美人圖。
北風驟起,濕冷空氣夾雜雪沫剮刺在我麵靨的肌膚上,我甫回神。
天知道我現下這情態與心境有多錯綜複雜!甫見梅妃便既怕既驚蟄,又見她身邊居然伴著馥才人兮雲,更是驚詫!回神後忙跪下`身子垂首急急:“參見貴妃娘娘,貴妃娘娘金安。”不敢抬眼,權且壓住那繁冗心念隻一心解釋當前,“皇子年紀小不懂事,方才說話欠了妥當,是我看護不利。娘娘恕罪啊!”
與梅貴妃幾番交集下來,對這個人我早已避而不及了!誰想時今居然又撞在了她這處!果然命裏頭注定好的每一步路,想要躲避終歸都是不如法的麼?
隻聽梅妃當空一聲哂笑,那倨傲與落拓不羈是一如既往的沒有變卻。她就這樣笑說:“自然是你看護不利。若說沒有大人躥唆,小孩子知道什麼!”飛雪冉冉又起,伴肆虐北風繚亂她蓮花冠下垂懸的幾縷流蘇,她有如一枝浸染血色、豔絕了整個冬季的淑麗紅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