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平素都顯得寡言些,接過茶盞小口抿著,墨色眉彎在夜色清寡波光下似有微蹙的勢頭,良久都是默默然不吐一字。
對於皇上眼下的沉默,我也明白是為何事。
皇上今個之所以來的晚了,原是去了崇華宮看了梅貴妃,便是在梅貴妃的傾瑞苑裏用了晚膳,卻不曾留宿。酌鳶自是沒有放棄這個機會的於半路裏截了皇上問安,又加之現下這幾日宮裏頭對於酌鳶的那些個傳聞鬧得厲害,皇上心裏有著權衡,便去了韶音苑坐了一會子。
想必他二人之間那時相處的並不怎般愉快,不然都這麼晚了,皇上也誠不會再巴巴的擺駕到我這裏來。
“陛下。”我自繡墩上起身湊到他麵前,複又蹲下`身子,抬手攥成拳頭輕輕為他按摩雙腿,“韶美人……怎樣了?”柔聲一笑泠淙著問道,“因她似乎一直都對妾身存有偏見,妾身這一陣子都沒有去拜會過她。”又想了想,微側了下眉目,依是輕輕的,“方才皇上過來之前,不是派了公公傳話於妾身,說晚膳在貴妃娘娘那邊兒用了麼?也不知道,可曾見著了韶美人?”
“別提她,一提便煩死了人!”這話音才落下去,便被皇上脆生生一打斷,旋即長籲口氣,“她纏著朕找道士驅鬼,簡直荒謬!”
自然委實荒謬……隻是若論道起這荒謬的緣由,那斷不會有第二個人比我更清楚其根源!
皇上想也明白我知曉了關於韶美人的蜚語流言,話兒言的沒有過多詳解。
我便也裝糊塗的一默,按在他膝蓋間的雙手僵停了一下,旋即揚起麵靨扯了溫弧笑意蹁躚:“好,那便不提了。陛下今個且好好兒的歇息一歇,那些個使得自個不悅的閑事,何苦如此任其折磨?”
他倏然流轉目色顧我片刻,旋即厚唇亦也綻了一笑。他伸手,一把將我抱起來放於膝頭,頷首低眉的在我發間深深嗅了一口:“愛妃當真如此在意朕?”語言儼然已是兒女春閨裏旖旎酥骨的情話,“怕朕不悅、舍不得朕被煩惱折磨……嗯?”一挑眉,側目以麵靨貼蹭了一下我的側頰。
我略恍惚。
當真不當真的,從也不是口裏說著的那般,我亦無從去作想這個問題,不過合著不同時景便言著不同的話兒罷了!麵上明媚卻依舊極盡,垂了軟眸嬌嬌一笑,輕如空穀幽蘭:“與君盡日閑臨水,貪看飛花忘卻愁。”這話兒言的與眼下情境極相符合,任誰聽來都是嬌滴滴的嫵媚暗轉。
感覺他貼燙著我發絲的唇瓣落得愈發著重,漸漸額心、眉角便也濡染起了他的溫度:“哦?”他挑長眉,邊不緩不急的延順我額頭一路吻到眼瞼、鼻翼,曖昧舉止不減;邊摻了些微壞壞的味道溶於氣息,“那如若有一日,朕不再眷顧愛妃你呢?你又會如何舉措?”語氣無害,似開玩笑、又被做弄的莫名便帶了些不消言語的宿命味道。
我曇然一震,頭腦與心靈在一瞬中曆經了一個巨大的虧空後,麵靨神情便恢複了如常態度:“陛下。”淺聲一喚,旋即吐口,並不肖似其她宮妃通常那般撒嬌亦或乞憐的口吻,僅隻是淡淡的,“從容綻放,無證無求,輪回靜守。”禪音清古,在彼一刻,就這麼錚地一下不合時宜的圖騰、嫋繞了起來。
我心下微蜷……
這原是我處世與事的態度,眼下看似答的妥帖萬分,其實根本答非所問,隻是訴出了與那問題不搭邊兒的心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