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卻也絲毫不妨礙我夜闌之時一人心悵。
皇上已經走遠,精巧華麗的四周景深便退去了一些活潑趣味,一如他不曾來過一般的寡味又清寂起來。人一離開、人一行遠,便連絲毫痕跡都很難再尋覓得到了。
七月末了,盛夏之夜濃稠的水汽熱浪一脈脈襲來身上,我心覺悶鬱,便喚了傾煙伴著往小院子裏散心。
即便是再美麗動人的景色,在這夜的天然遮掩之下也得消退、泯滅了它所有的光華綺豔,況且我現下這心境著實錯綜複雜的厲害,又哪裏有那閑工夫當真賞景?
於是一路輕挪小步,行了一陣之後思緒便飄遠的連我自己都收不回來……
想那韶美人今天發燒明天頭痛的,一兩日還好,總這麼下去又豈是了得?我倒不是怕她這副發嗲的樣子會把皇上迷得七葷八素,想來她也有這個自知;我心念著的是當真小人難纏,她就這般接連不斷的一直下去、與梅貴妃串通一處的一直壞我好事兒,旁的不論,最直接導致的後果便是皇上終有一日會淡忘了我,記不得這後宮裏頭還有一個阮才人,記不得再來我這慕虞苑裏!
總得……總得想個法子解決掉她。
心念兜轉,我迎那拂麵撩了發絲的溫軟夜風倏然側眸,心不在焉的隨口問這伴在身邊的傾煙:“你可知韶才人的身體好些了麼?”腦海中卻不由得浮展起她在禦花園裏,那動如脫兔的模樣……何曾便是個有病的?真是,作得一手好死!
“這……”傾煙囁嚅,頷首須臾,終抿了抿唇兮坦緩一句,“奴婢不知。”
想來這個問題是極敏[gǎn]的,這小丫頭也委實是不好回答。我並不怪她,才轉了轉首欲要錯開眸光時,又倏然聽她後續一句飄轉入了耳廓來:“隻是那韶音苑裏光線本就不太好,許是受了陰潮之氣也未可知吧!”軟款清淺,幾分中庸。
我卻猛一驚蟄:“她居韶音苑?”兀地啟口,是在自問。
先前對於公孫酌鳶的上心不多也不少,大抵都耗在了如何壓倒她、震懾住她這上麵,更多的還是且走且看罷了,隻知她在崇華宮,並不曾對她所居宮苑多做留意。時今若不是傾煙無心提點了我,我也誠是不知。
“是。”見我如此問,傾煙頷首應道。
許是在這宮裏頭泡得久了,人便也跟著有了一些兒的本能。追憶如潮,猝想起這韶音苑乃是倩舞涓生前所居,時今……
幾乎同時,登地便有一個主意!我斂眸按住心念,隱而不發。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禮讓三分,人還犯我……事不過三是我霍扶搖的底線,隱忍與壓抑並不代表我懦弱怕事、行事畏懼。若當真有一日,連我這等底線極深的人都會被真正的觸怒到,那麼……人還犯我,斬草除根!
倏然一下花影攢動,“簌簌”摩攃微響攪擾的我思緒漸回。下意識轉目,兀見一宦官身影一閃即逝,隻模模糊糊斑駁出一個大體的輪廓,旋即便迅速的隱沒在了成簇花草叢蔭間,再也看不真切。
我忽地起了幾分恍惚,一時不知是幻覺還是確有其事:“傾煙,你……”下意識啟口問傾煙,想問她是不是也看到陰鬱處有一個人,又隨了心念兜轉而猛地止住這話。
傾煙聞言轉目顧我:“才人有什麼吩咐?”
我甫回神,一笑莞爾牽扯在唇兮邊兒:“沒什麼,隻是我有些熱了。”邊褪了肩上的石青小披風,遞在她手裏緩言道,“這外披罩在身上著實沉冗的厲害,你且去把它放回屋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