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即微頷首,目色與聲息愈冷,幾乎一字一頓,“慕虞苑乃是錦鑾宮的地方,還輪不到你來撒野!”一語雙關。
有風穿堂,撩撥的這亂紛紛的小室之內微起一陣料峭瑟涼。徐飛的簾幕帶得光影跟著變幻起明滅格局來。影影綽綽裏,梅貴妃一雙丹鳳狹眸徐徐收斂,淩似寒星的一雙眸子刺穿空間,直直抵在我身上。配那一席大紅底子暗花紋絡裙,更加淩厲冷峻氣焰跋扈,仿佛那四月裏漫山遍野染血的荼靡,絢爛的輕易可催漫天煙火凋零失色、引山川大地停滯冰河開裂生波!
可若相較起梅花,梅貴妃自襲承了那花卉一段傲骨情操與孤絕冷性,但在這之餘,又比梅花多卻了雷厲風行、跋扈飛揚。有點兒像抽走水性的碧桃,鋒芒畢露、浮華與浮躁因了盛貴之氣而也跟著變成了有得資本的、傲人的狂。
“嗬。”她霍地勾唇冷笑,心下自是明白我表麵明裏嗬斥女官、實則是在旁敲側擊的提醒她這裏乃是錦鑾宮,而非她所掌管著的崇華。依著道理,便是宮婢有了錯處,都是本宮主妃方可最先訓導的,更況乎我一個已是才人位的妃嬪?任她是貴妃,也不能越過容瑨妃這一層而對我動用私刑!
方才我那猝然一叱已驚到了這一地的宮人,後又聽我言出如此綿裏藏針的“大不敬”話兒,更現下又聽梅妃兀地一冷笑,自是將他們嚇煞不迭。緘默須臾,又簌簌地匍匐了身子下去,對梅貴妃吟吟告饒。
雖傾煙被我護著跪在身後,但那宮服擦著地表的“簌簌”微小摩攃聲,還是另我明白的知曉了她的顫唞。
這些個宮婢看年歲與我相當,在服侍我之前應該不曾服侍過旁的主子,即便有過也定然時間不長。那麼便亦是自新進的宮女們中擇了優秀的出來服侍的。
她們又與那些個被撂牌子的小主不同,在未曾服侍我之前,於宮裏各處所做活計必不清閑,即便做滿五年也不一定可以出宮,又大多出身貧寒微末,也沒太曆經過什麼大場麵,自然總會極輕易的便懾於梅貴妃的威嚴。
我一揚首,亦凝住目色與梅貴妃對視,幾多不卑不亢、不迫從容。
我當真從未想過要與她公然撕破臉皮較量一處,事情發展到眼下地步決計是順水推舟罷了。一方麵是方才那女官對傾煙拳腳相向激怒了我;二來我心念著前去往飛鵠苑報信的小桂子,便有意同梅貴妃衝突,借故拖延時間。
梅貴妃每每斂了似火性子冷然起來,決計不會是什麼好兆頭。這是她盛怒的前兆,我心知曉。
果然,她唇角緩啟,凝在我身上似要刺出洞來的目光並沒有移開,聲線儼如冰河裂開一道縫隙的徹骨冰冷:“本宮……”
“容瑨妃娘娘到——”
苑外小桂子尖利的一嗓子刺破彼時冰封雪滯住的空氣,隨音聲揚起的那一刹那,我一身竭力強持的劍拔弩張彈指便渙散,整個人倏然一軟,若失了水氣滋養的萎頓芙蕖,癱癱的便往地上栽去。
那是釋然,是終於拖到熬到救星忽至的、實實舒下一口氣去的大釋然!
[ 卷四 ] 第四不熟最好,免得不舍難消。 第四十話 風波轉·主妃回護(2)
好在傾煙一把扶住我:“才人……”低低柔喚,急切難抑。
我靠著她肩頭穩穩心神,側眸示意她無礙,便重又穩住身形,低首抬指,在傾煙的服侍下整了宮裙褶皺。
抬目時容瑨妃已邁碎步款款的進了內室。
她著湖藍飛孔雀蘇繡帛錦裙,發髻半披,隻在偏後處挽了一個垂華。而發間、耳垂、頸上皆是清爽的幹淨,連一些兒華鬘都不曾裝飾,便是麵頰都淺撲了一層薄粉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