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意味在裏麵。
雖然這一小小才人份位並不高,但卻是最新受封的新貴,是這後宮裏最新鮮的一脈血液,日後浮沉起落還都很是難說,也不怪這傳旨公公會諂媚於我。
被他瞧見眸邊淚漬,我忙抬袖輕又一拭,再放下那宮袖時,麵上已經恢複如素:“初得份位,難免心生歡喜。”我這樣淡淡解釋。
那公公原也就是隨口問上一句,哪裏願管我是真歡喜還是假樣子?自然又是一連串的恭維詞話,如此罷了。
我心知這些暗地裏的規矩,便抬手,並不十分嫻熟的召了個宮人過來,命那宮人取些碎銀子賞了這傳旨公公,也是個彩頭。
待送走那傳旨公公,侯侍在這慕虞苑中的宮人便對著我一一覲見。
我依禮兒落於主位坐定,聽這一幹人一個個漸次道了名諱。
雖然服侍我的宮人並不多,總共不過一個貼身宮女、兩個粗使宮女、加兩個小太監而已。但因我本就沒有太多心情、加之那心緒連我自己都不知飄落往了何處去,故這耗了大半天的,我連一個人名都沒有記住,更莫論名與人對號入座了!
不過往後日子還長,慕虞苑裏橫豎也就這幾個人罷了,我並不發愁記不得他們。
再接連,那貼身服侍我的宮娥便將我自主位攙扶起來,對我一禮,陪我同往後室沐浴。
淡淡紫色輕紗簾幕氳開一室綺麗夢魘,浴湯溫度適宜,其上有大紅玫瑰花瓣自由張弛、浮浮沉沉,一如人生境遇。
聽宮人低眉順目一通介紹,言這浴湯當中摻了肉桂、金銀花、薄荷腦等各色香料與藥材,最是消除疲憊、活血化瘀。
聽於此處,我側目對那宮娥會心一笑。難得她如此周全細致,知我被梅貴妃苛責一事,特在浴湯裏加了這些個活血化瘀的藥材。
那宮娥垂眸一柔然,旋即謙謙然回複:“原是總管公公托了人來,囑咐於了奴婢這些個事,要奴婢盡心服侍才人您的。”
她倒是不敢居功!我頷首,不覺對這似乎與我年紀相當、看在眼裏隻覺溫秀的宮娥驟生幾分好感來。
對她口中那總管公公托人來囑一事,我並不十分詫異。當日曾聽安侍衛說起他托了總管公公,擇時機在皇上案頭悄放下兮雲畫像一事,我便心知他與那總管大太監皆為皇上寵臣,平日裏相互之間也多有照拂。
如此,我被梅貴妃苛責,安侍衛因與我有交情,自是牽著一顆心。但以他禦前侍衛的身份來囑咐宮女這些個事,委實欠妥當,故找了總管公公、亦或托總管公公之名遣小太監或手下人前來囑咐,自然沒什麼可奇怪的!
但我的心念也隻能停留於此,不敢再過多去回想安侍衛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關切、他的溫存……即便他從不曾當真應下了我赴在他身上的一樁心事,我也依舊做不到似他那般的理性和淡然。
我知道,今時今刻,我該忘了他,一如他從不曾走入我的生命一樣的,忘了他。
但忘記一個人,是需要時間的。請,給我時間,讓我,忘了他……
現今又不受控的忽地想起他說,“沒有地方可以容下我們。沒有地方可以容下這段感情,永遠也不可能容下。”
洞悉世事如他,淵博內斂如他,是否從一開始,他便明白了我不可逃的宿命,不願為了一個不可辨識的茫茫前景、而冒昧涉險去轟轟烈烈的陪著我愛一場呢?
水汽蒸騰,我漠然無趣的抬手掬起一捧浴湯,順纖肩澆灌下去;那清澈水波一路延伸到鎖骨、酥胸,後重又彙於浴桶湯水中,化作了它們本來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