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西餐廳在北京後海，離會展中心不遠。遠處的湖邊，柳樹朦朦朧朧，遊船搖搖晃晃。而在這充滿現代韻味的餐廳裏，光線通過光滑的地板和鏡牆的不斷折射，透出一種夢幻的色彩。
黃色的燭光裏，程璐的臉色顯出片片的紅暈。她白皙的脖子裏，掛著紅光閃耀的寶石項鏈，圓潤的肩膀像是天然的點綴，透著肌膚的神秘光澤。
她優雅地吃著東西，眼神也帶著柔美。鄰桌的幾個男人，都紛紛把目光投到我們這邊。
我喝著紅酒，望著她，想不到程璐也能如此漂亮。
而這，好像也是我第一次和程璐單獨約會。
我不會喜歡這家夥吧？
我心裏突然問自己。
從西餐廳出來，已經是晚上8點。後海的酒吧街，正是剛剛熱鬧的時候。我和程璐沒有多餘的活動，肩並肩走向荷花市場的門口準備回去的時候，忽然迎麵遇見顧倩和她的朋友。
我們互相都看到了對方，轉身避讓已經是不可能。而顧倩的那幾個朋友我都認識，都是圈內人士，這次過來參加書展的。
程璐看看我，她知道不是我故意安排的，隻能硬著頭皮過去。
“這麼巧？”顧倩帶著她的朋友走到我麵前，朝著我說道。
“是啊，”我牽起程璐，“我和她過來吃飯的。”
“我和幾個朋友過來喝酒聊天的，要不然一起吧？”顧倩接著問道。
“不了，我們要回去了。”程璐上前一步，代我說道。
此刻的程璐穿著我剛給她買的新衣服，掛一條紅寶石項鏈，又高貴又迷人。淺亮色的綢緞麵料，包裹著她的身姿，微微暴露胸口，有點性感，短裙不多不少地展現她的美腿的長度，使得她一米七的身高顯得更加高挑。
而顧倩一身深色旗袍，夜色裏，同樣是美麗無比。旗袍搭配著她細膩嫩白的皮膚，典雅而柔和，流水般的麵料自上而下，旗袍的開衩同樣露出她細長的雙腿，再加一雙小巧的高跟鞋，讓她的優美身材更加挺拔。而她手腕上的一個極具民族風的大手鐲，則是她全身裝扮的點睛之筆，明媚又耀眼。
偏偏她們兩個都穿著綢緞麵料，光線映射著她們兩人的綢緞衣衫，都反射到對方的身上。也不知怎麼的，她們相對而立，讓我都感覺到她們在暗暗較勁。
酒吧街的燈光，五彩斑斕。程璐的身材穿小洋裝尤其漂亮，而顧倩的身材穿中式衣服更有典雅之意，如今優勢對優勢，針尖對麥芒，一時之間，誰也壓不過誰。
“璐璐，我們走吧。”看到她們眼神裏都要迸出火花了，我拉起程璐就走。
“梁瑉!這次我若是輸給你，我自動退出。”顧倩朝著我的後背喊道。
我知道她說的是蘇拉卡爾的小說，也就是沃爾特斯克魯維爾的版權項目之爭。哎，這女人，大學裏要跟我鬥，畢業了還要跟我鬥。
“Naive。”走出荷花市場，程璐朝我說了一句。
“怎麼？”我看著她，問道。
“不是麼？拿我刺激前女友，小男人心態。”程璐略微不滿地鼓起嘴巴。
“你是因為壓不過她，心裏不爽吧？”我轉頭看看她。
“哼!”程璐把鼻子都翹到天上的月亮那裏了。
回到賓館，我也不跟她胡鬧，各自回房休息。工作上的壓力，使得我和程璐都不敢掉以輕心。尤其是，我不想輸給顧倩。她這一招瞞天過海，來得太厲害了。
第二天，我們穿戴整齊，趕往附近的會展中心。程璐今天穿的是一套簡單的粉色玫瑰衫，頗為優雅。她踩著高跟鞋，身軀比起昨天更為飽滿。透過薄薄的衣料，我看到她裏麵穿的就是那件無痕蕾絲的文胸，勾勒著她的身形，十分誘人。
我一直覺得程璐是氣質美女，因而時常忽略了她的身材，實際上，除了她自己對她的胸脯不滿意之外，在大多數人看來，她已經是極品的美女。而她今天穿得如此漂亮，恐怕還是想跟誰比一比吧？
會展中心的門口，早已人山人海。昨天是書業內部的訂貨會，而今天是書展對外開放的日子。首都人民對於文化生活的追求，果然遠超我的期待。
我到六樓找了一圈，卻沒看到顧倩的身影。
“找她啊？”程璐略帶一點醋意，問我。
我笑笑，不置可否。
“這種小場麵，她應該不屑來的吧。”程璐帶著更濃的醋意，轉身走向樓梯。
“程大經理今天火氣不小。”我跟著走過去。
而就在我們準備下樓的時候，一陣清新的古樂忽然從主展台那邊響起。
隻見六樓的主展台上，燈光明亮，顧倩一襲白衣，握著話筒，出現在高台之上。她清新脫俗，淡然的表情，頗有氣質，猶如在高空之中，俯視著下麵湧動的芸芸眾生。
“那個白衣MM真漂亮。”幾個年輕記者站在後麵議論著。
“她是北京宏大出版集團的市場部副總經理，以前在中國銀行總部裏做市場部的，本來工資超高，跳槽過來，待遇還不如以前，不知道她想什麼。”
“不會吧，哪有人這樣跳槽的？”
“確實是這樣，我有朋友是《十月》雜誌社的，是他和我說的。說起來，他們集團裏好多單身的主編和總編都想追她。”
“廢話，這麼漂亮，換我也追。”
“就憑你？她以前的銀行的副行長的兒子追她都沒追到……”
我和程璐站在後排，正好聽到這幾個記者談論顧倩。
“那MM對你一往情深啊。”程璐湊到我耳邊，輕聲對我說道。
我瞥瞥她，使勁把她勾到我身邊，掐住她嫩得幾乎能夠掐出水分的胳膊。她胳膊白白嫩嫩，細膩光滑，抓起來還挺舒服的。反正今天是“買”她做女朋友，不吃豆腐白不吃。
程璐吃痛，微微叫了一聲。
前麵那幾個記者回頭看看我們，接著再次暴露色狼的本性，輕聲議論道：“後麵那個也挺漂亮的。”
這句話，傳到程璐的耳朵裏，不由讓她心生得意。
“不過好像是小公司的。”他們看到程璐的身份牌，緊接著說一句，繼續把目光拋向前麵的顧倩。
這句話，頓時讓程璐變得臉色陰沉。看到程璐恨得牙癢癢，我貼近她：“放心，我們不會輸的。”
這時候，台上有幾個工作人員出現，將三本放大版的蘇拉卡爾的小說的樣書，推到中間。
三本小說的封麵設計，實在稱得上是華美。而它們的風格趨向一致，顯然這次北京宏大出版集團要將蘇拉卡爾的三本小說當作一套係列來運作。
“他們一定也很想搶到我們手頭的這本新書。”程璐朝我輕聲說道。
“那是肯定的，一個作者的四本小說同期推出，版權卻不在一起，他們比我們更想集齊。”
“如果他們出價500萬，我們賣不賣？”程璐想到一個問題，問我。
“不賣。誰說小公司鬥不過大集團？我們就鬥他一鬥。”我望著台上那個白衣飄飄的顧倩，緩緩地說道。
就在我和程璐說話的時候，四周漸漸地放起悠然的音樂，顧倩拿著話筒，開始致謝詞。
為了這一場新書介紹，她還請來了北京的幾個名作家當嘉賓。比起其他出版社街口賣菜式的吆喝，顧倩采用的訪談形式的間接推廣，確實新穎。然而話說回來，他們是主場優勢，又是出版業的龍頭老大，當然擁有這樣的資源。
在這優雅的舞台布置裏，顧倩和幾位名作家侃侃而談，從蘇拉卡爾的小說的表象聊到小說的深層意義，她的知識底蘊在這些名作家麵前，也絲毫都不遜色。
在出版業才混小半年，就已經達到這樣的水平，學習能力果然超強。看到顧倩像是某個著名主持一樣從容不迫地引導著話題，我心中暗暗感慨。
柔和的燈光以及悠揚的音樂，再配以送到眾位聽客麵前的清香的普洱茶，顧倩的新書推廣，充滿安寧的書卷氣。
由於座位不夠，很多人都隻能站著，他們都聽得如癡如醉，誰都沒有提前離開。
“你老同學真有一套。”程璐聽了一會兒，扭頭對我說道。
“我們如果有這樣的能量，未必會比他們做得差。這些都是形式問題，市場見分曉吧。”我說道。
台上，顧倩開始總結她的觀點：“我認為暢銷書暢銷的是一種理念。出版的理念是出版市場的靈魂，隻有高質量的內容，才能呈現給讀者最美妙的享受。而所謂的高質量，不隻是書籍的高質量，更是操作方式的高質量……”
她的目光遠遠地盯著站在後排的我，仿佛有些挑戰的意味。
“走吧，不想聽了。”我拉著程璐，從人群的後方轉身離去。
看到我和程璐走掉，顧倩停頓幾秒，接著，繼續說道：“這三本小說，下周上市，今天提前訂貨的，一律享受7折的訂單優惠。”
轟轟……聽眾裏的渠道商們再也坐不住，爭相上前。
顧倩憑著蘇拉卡爾的三本小說，橫空出世，在書展上掀起一波又一波的高潮，而且出版檔期又偏偏趕在我們前麵，這樣的局麵，搞得我們很被動，完全打亂了我們預定的新書推廣計劃。我和程璐知道這次必須全力應對，絲毫不敢放鬆，趕緊把火車票改成飛機票，準備盡快做出新的調整和部署。
飛機短短兩個小時的旅程，使得我和程璐在晚上七點就回到蘇蘇的公寓。天氣預報說平海市有雷雨天氣，不過幸虧我們的航班沒有延誤。半路上，我還收到顧倩的手機短信，約我喝茶，她卻不知道，我已經回到平海市。
“好啊，你們，偷偷地跑去北京也不告訴我們!”
我和程璐剛進門，蘇蘇像旋風一樣衝過來，朝著我的胸口用她的小粉拳一陣亂捶。
“就是怕你嚷嚷著也要去，所以才不和你說的。”我抓住她的小手，笑著說道。
“哎，我還沒去過北京呢。”蘇蘇遺憾地看著我，忽然又伸出手，“禮物呢？”
“什麼禮物？”
“北京烤鴨啊!或者其他好吃的!”蘇蘇嘟起嘴，像是要懲罰我。曉凝和靈萱站在旁邊，隻顧看好戲，誰都不幫我。我和程璐悄悄去北京，也瞞著她們，看來她們也有不滿。
我無奈地看著蘇蘇，這次我和程璐在北京忙得焦頭爛額，哪有閑心給她帶禮物。
“我去聯係編輯部和發行部，看看我們的書最快什麼時候上市。”程璐對我說一句，走進她的房間。
看到程璐表情嚴肅，蘇蘇不敢纏她，卻還是纏著我。
轟隆隆……
外麵幾聲隱雷從天際劃過，預示一場暴雨蓄勢待發。
聽到這雷聲，靈萱忽然緊張起來：“蘇蘇，別鬧了，早點睡吧。”
“不要!小瑉哥不給我買禮物，我不開心!”蘇蘇搖著頭，借題發揮，叫道。
“打雷天你不怕啦？乖啦，早點睡覺啦，今天你睡曉凝那裏或者我那裏都可以。”靈萱勸著說道。
“我要睡小瑉哥的房間!”蘇蘇口氣堅決，看樣子今晚是“吃”定我了。
轟……外麵又是一個雷聲。
“好吧，睡梁瑉的房間，乖乖睡覺。”靈萱知道蘇蘇不會罷休，居然替我答應下來。她身邊的曉凝，也沒有反對的意思。
同時，靈萱朝我使一個眼色，我隻能委曲求全。我總覺得她們四個對雷雨天氣持有一種奇怪的敏感，特別是靈萱她們三人，非常謹慎。
在靈萱的安排之下，幾分鍾之後，蘇蘇抱著她的卡通枕頭，進入我的房間。她穿著吊帶長裙的睡衣，嬌美的臉龐兩側，綢緞般的黑色發絲直直地向後披散，簡直給我一種“成熟嫵媚”的錯覺。
“小瑉哥，外麵打雷，我睡不著。”她一邊說著，一邊爬上我的床頭。稚嫩的口吻，一下子粉碎了我剛才的錯覺。
“在小瑉哥這邊睡得最安穩。”她晃著肩膀，“無賴”地鑽進我的被窩裏。顯然，她上次嚐過“甜頭”，這次又是雷雨天，就一定要在我這邊過夜。
天哪，你一次兩次就算了，三次四次我怎麼受得了？靈萱她們還真把她當小孩子看了，而且也太信賴我了吧？如果她們知道我不是基佬，還不要撕了我？
轟……外麵傳來一個巨大的雷聲。
“啊……”蘇蘇輕聲地尖叫一下，縮頭躲進我的被窩裏。
看她如此害怕，我也於心不忍。
“蘇蘇，這是最後一次。”我從床邊的櫃子裏再取出一條被子，單獨給她蓋住。
“嗯……”蘇蘇乖巧地點頭，小手緊緊地握住我的五指。
我想著蘇拉卡爾的小說的事情，在這雷聲轟隆轟隆之中，不知不覺，我安然睡著了。
咣……
半夜，一個房子倒塌般的超級雷聲，猛然將我驚醒。
蘇蘇不會被嚇到吧。我急忙轉頭，去看看身邊的蘇蘇。
隻見蘇蘇睜著那雙純淨的眼睛，望著我。看她的樣子，似乎已經看了我很久。
“你是誰？”她突然問我。
眼神透徹得像北極的冰雪，絲毫看不到任何的膽怯。
“我……我是梁瑉啊。”我望著她，說道。
“梁瑉。”她默默地念一遍我的名字，“好像有點印象。”
轟……窗外又是一陣雷聲。
然而，蘇蘇卻一點都不害怕，安靜又疑惑地看著我。
“蘇蘇，你怎麼了？”我感覺有些不太對勁，揉揉她的小手，問道。
她看著我幾秒，忽然說道：“我們出去玩吧？”
我吃驚地看著她：“現在是半夜，外麵還下雨。”
說到這裏，我突然懷疑她今天淋雨發燒說胡話，伸手去探探她的額頭。
豈料，蘇蘇扭過腦袋，靈巧地避開我的手掌，嘩地轉身下床，拿起我桌子上的皮夾子，光著腳丫走向門口，同時，淡淡地丟下一句：“外麵隻是打雷，沒有下雨。”
“蘇蘇……”我急忙跟著起床，而這時她已經走到客廳。
“我要出去，你帶不帶我出去？”她回過頭，看著我，問道。
“這大半夜的，跑出去幹嗎？”我一邊反問她，一邊查探著她的表情。
啪。她反手操起客廳果盤裏的一把水果刀，輕巧地架到她自己的手腕上，接著，歪著腦袋看看我：“現在呢？”
“喂，你別亂來。”我看到那銳利的刀鋒就放在她細膩的青色脈搏上，頓時慌了。
她笑了笑，走到公寓門口，穿起一雙涼鞋。
接著，她轉過身，再次看著我，抬起她的手腕：“你走不走？”
“我……”我猶豫著，看看周邊的靈萱她們的房間。
客廳裏不開燈，光線從我的房間裏衍射出來。蘇蘇晃動她手裏的水果刀，寒光反射，逼得我做出決定。
“噓。”大概是懷疑我要叫醒靈萱她們，蘇蘇將手指放在嘴邊，提醒我不要出聲。
我拿起放在客廳上的車鑰匙，謹慎地望著她，走向門口，穿起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