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他,對他作“爸爸”的口型,他頓了一下,在我額頭印上一吻。
淚光模糊我的視線,全世界隻剩下這個溫柔的人,哪怕,他是陌生的……
我心含遺憾又不安,哽咽著陷入沉睡。
7.
郝序章時隔多年卷土重來,已經不隻是那個喝酒施暴的無業遊民,而是一個牽扯軍火毒品的黑社會頭目。
他打定主意要我承認他,我再不忿再藐視父權,也躲不開扒不淨。
可郝序章脫離太久正常人的生活,一身匪氣,完全無法勝任他所期望的角色。
而我,對他仍心存芥蒂,昔日種種使我對他難以信任。
我們互相折磨,彼此毫無信心可言,像一隻10碼的腳硬生生套在7碼的鞋子裏,那種無時無刻會心生怨氣而插對方一刀的無力感,比和時而出現時而消失的史姝好在一起還要痛苦。
當一個隻會殺人的人,遇見一個毫不怕死的人時,隻會殺人的人會發現,他根本沒有理由讓那個毫無畏懼的人服從自己。
郝序章大概也意識到他暴力的無能,我悶不吭聲地承受他的怒火卻依舊我行我素時,他隻能束手無策。
所以他又提出送我出國的建議,想要眼不見心為淨。
這次我猶豫了。
拋卻骨氣,能早早遠離喜怒無常的郝序章,也算好事一樁。
我們一日對立,我就多受一日的傷害多浪費一天的時間,再這樣下去,不等度過磨合期,我很可能就被終於失卻耐性的郝序章一槍Game Over了。
但我沒有立刻答應,我的視線不由移向溫眠曉。
郝序章越對我無可奈何越暴跳如雷,就越發顯現出溫眠曉的溫和和耐心。
我瘋魔了一樣依賴溫眠曉,如一隻盲眼的乳燕追尋曾經把它撿起的溫暖掌心。
“你不用準備什麼,你隻要點頭,明天我就把你弄出去。”郝序章用手指叩擊沙發扶手,我不妥協,他隻好妥協。
“好啊,不過我要他——”我指著溫眠曉,中蠱一般:“我要他陪我一起去。”
“他?”郝序章詫異地看了我一眼,然後問詢地轉向溫眠曉。
溫眠曉卻不驚訝,他麵上波瀾不驚,似乎早就覺察出我對他的依戀。但他搖頭拒絕,態度平和卻堅定:“郝先生,我不要離開您身邊。”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那一刻,我的心裏像是打翻了各種的調味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我怨艾地看著溫眠曉,他卻不看我,忠心耿耿地看向郝序章。
這下郝序章笑了,他在趁我失神,走過來胡亂抓了一把我的發頂,很得意驕傲道:“溫眠曉對你好是為什麼?還不是因為你是我兒子。倘若離開了我,你就什麼也不是了……”
“郝先生……”溫眠曉或許怕尷尬,開口解釋,郝序章擺手打斷他:“所以你乖乖聽我話,這世界上,隻有父母是無條件對你好的。”
他竟然說得出這種話,我抓緊拳頭,像是受了奇恥大辱。
溫眠曉不在乎我,是我把自己看的重了。
你對我做過什麼?也敢在我麵前自以為是。
我憤怒地瞪了郝序章一眼,他心情好,並不當一回事。
我又不死心地看向溫眠曉,他一臉為難,但態度堅定地轉開視線,似乎打定主意不被我所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