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3 / 3)

艾蒿半夜裏聽到有人叫他,以為是十叔安排讓他逃跑,睜開眼睛一看卻是看守人員給他送飲料,他覺得奇怪,他並沒有說口渴,怎麼有人給他送飲料,猶豫著沒有喝的意思,反而答應給看守20萬,要看守幫助他逃走,看守有些動心,看著那瓶飲料半天不說話,艾蒿說:“這裏麵肯定有名堂,但我這人命大,還不到該死的時候。今晚肯定會有人來救我的。”這時,外麵有人叫看守,看守趁機出去了。看守再次來檢查時,發現艾蒿已不見了,於是急忙向領導報告。奇怪的是領導一點不著急,還跟看守一起聊天,不讓看守跟別人說起這事。看守想,領導也一定得了人家的好處。艾蒿逃跑出來後就給那個要白粉的外省老板打電話,但沒有聯係上。原來民警是故意讓艾蒿逃出來誘捕外省老板,但外省老板已經得知消息,民警白忙了一晚,準備收捕艾蒿時,艾蒿突然將車開到敫仕隆家院子。艾蒿是要找敫紫春。

淩晨三點,敫紫春剛回到家,就被民警拘捕了。許承秀聽到外麵有響聲,起來一看,敫紫春已被扣起來。許承秀不讓民警帶走敫紫春,民警說她販毒,給許承秀出示逮捕令,許承秀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兩眼直冒金星,民警扶她起來,她將民警的手甩開說:“別碰我,除非你們也能拿出逮捕我的公文。”

許承秀自己一步一停回到自己房裏,歪在沙發上喘著氣。時光一下子仿佛倒流了幾十年,她看到父親許建本為出國的事整天愁眉不展,看到亂哄哄的教室裏住滿了人,看到他們一幫青年學生擠在一輛破舊的貨車上……她是多麼懷念那個時候的日子啊,她渾身是勁,那時她是多麼純潔,身上一點私心雜念也沒有,隻想幹一番事業,但回到南屏後,看到許氏衣布坊已不是他們家的親戚管理,看到家裏的房子住進了她根本不認識的人,她像被誰欺騙了一樣難受,敫正光卻不當一回事,說:“革命不是要沒收有錢人的財產嗎?”她反問:“那我革命有什麼好處?我上當了,我應該跟著父親出國。”許承秀眨眨眼睛,看見繆丁秀伸著兩隻手絕望地哭喊,一把鋒利的刀向他削去,繆丁秀的腦袋便跌落地上,鮮血濺到她的身上臉上,她慌忙逃跑時,忽然看見承業站在她的麵前,承業說:“二姐,你不是想知道金磚在那裏嗎?我告訴你吧。”她想,承業終於說真話了,她看見承業就在他們家院子裏一邊走一邊向她招手,她跟在他後麵總也趕不上,承業繞著那幢樓房轉著圈,越走越快,她走著走著就跑起來,手中的拐杖不知不覺扔掉,一個趔趄跌到地上,終於抓到了金磚……

史如馨到醫院看敫仕隆剛回來,看見婆婆蜷縮在牆跟下,雙手緊緊握著兩塊不久前挖出來的地板磚,她要將婆婆抱起來,發現婆婆已經沒有了呼吸。史如馨拿不準主意是否告訴敫仕隆婆婆去世的消息,汪宗曦建議先冰凍起來,待敫仕隆的病情如何再說。史如馨知道敫仕隆對許承秀的感情,也希望有一天敫仕隆身體能好起來去看婆婆最後一眼。

艾蒿經不住再三審問,終於供出閆振指使他請人綁架繆丁秀,他說閆振沒有讓他傷害繆丁秀,隻是讓他找人將繆丁秀綁到外省一段時間,等市人代會開完後再放他回來。他還交待,因為敫紫春不理他,他曾經請人綁架過敫仕隆,讓敫仕隆喝過海水。閆振讓艾蒿出麵綁架繆丁秀,是想一箭雙雕,如果沒有什麼事當然好,萬一有什麼事,也順便除卻心上一恨,因為艾蒿常纏著敫紫春。敫紫春牢牢記住父親關於掌握錢的理論,閆振跟她合夥販毒賺的錢幾乎控製在她的手裏。閆振也不跟她計較,他覺得她的錢遲早也是他的錢,隻要一旦到了國外,她不就成了他砧板上的肉任由他切嗎?但紫春突然說不出國了。她不想出國是離不開汪韜,也覺得自己走後就便宜了許敏。閆振見敫紫春不走,就有些猶豫,後來搖頭丸也到貨了,他想等艾蒿處理完這批貨分一筆再考慮,想不到艾蒿果然就出事了。

審問艾蒿的民警聽艾蒿說指使他綁架繆丁秀的人是閆振就愣住了,閆振曾經是敫仕隆的司機啊。民警反複提醒艾蒿,誣陷別人罪加一等。艾蒿說:“你們又要我說實話,我說實話你們又說我誣陷人,我不知道怎麼說了。”

民警說:“不知道怎麼說最好不要說。”

戴鼎再次到醫院看敫仕隆,敫仕隆看著站在病床邊的戴鼎,傷感地說:“我辜負了組織的期望,也辜負了人民的期望,沒能更好地為黨和人民工作,就病了。”他問市裏形勢如何?戴鼎說:“老百姓該做什麼還是做什麼,你放心養病吧。”當晚戴鼎跟妻子葛慶曼說起敫仕隆的病,葛慶曼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不知他信不信民間的方子?”戴鼎問她有什麼好方子。葛慶曼說她父親從前在廣西工作時,單位一個同事得了一種奇怪的皮膚病,什麼藥都吃過了,但就是好不了,後來吃了一個漁民給他調製的粉末,不到一個月就好了。戴鼎問什麼粉末,葛慶曼說要打電話問她父親。戴鼎說:“俗話說急病亂投醫,現在說什麼好他都會吃。”讓葛慶曼盡快聯係。幾天後,葛慶曼將一小袋10包粉末送到敫仕隆的病房給了史如馨,說那是她父親讓廣西合浦的朋友寄來的,用合浦天然珍珠和中草藥配製而成,不敢說一定能治好敫市長的病,但副作用肯定沒有,可以內服也可以外敷。敫仕隆馬上讓史如馨給他敷到爛掉的皮膚上。

戴鼎不時過問提審艾蒿的情況,後來幹脆讓公安局長調換專案組成員,要公安局長親自任組長。公安局長提審艾蒿,艾蒿說他沒有殺繆丁秀,隻是按照閆振的指示讓別人去辦。公安民警要拘捕閆振,十叔出麵了,十叔說艾蒿有精神病。艾蒿被送到精神病院鑒定,醫生果然說艾蒿有精神病。艾蒿就被關進精神病院,當天晚上,艾蒿撞牆而死。

經過近10天的追蹤,直接殺死繆丁秀的凶手終於在外省抓獲。凶手交待,他得了艾蒿10萬元後當晚就將繆丁秀綁架到外省,繆丁秀說:“你不是為了錢嗎?你想多少我給多少。”凶手問繆丁秀有多少,繆丁秀就從包裏掏出一本30萬的存折。凶手心裏狂喜,但口頭上還說少,問還有沒有,繆丁秀又掏出一本50萬的存折。凶手簡直抑製不住激動,他將繆丁秀的包要過來自己翻了一遍,結果還有一本20萬美金的存折和黃金戒指等貴重物品,凶手問繆丁秀要存折密碼,繆丁秀要凶手將他送回南屏,凶手開始不肯,但繆丁秀也不讓步,凶手舍不得繆丁秀存折上的錢,最後隻好將繆丁秀押回南屏關起來。凶手本來想到銀行將存折裏的現金全部取走後就放掉繆丁秀,但後來想想,覺得要了他太多的錢,擔心以後有麻煩,再三猶豫才下決心將他殺掉。在場的人聽了都慨歎繆丁秀是為錢所害,如果沒有那麼多錢,凶手就不會置他於死地。

省醫院的血樣化驗最後沒有下結論,南屏醫院主動為敫仕隆辟謠,說他得的隻是一般的皮膚病。接著下來,敫仕隆身上不時出現一些怪現象,連指甲也不明不白流膿了。他身體衰弱得特別快。商成棟聽說敫仕隆得了愛茲病,一直不敢去看他,後來聽說又不是愛茲病,才去看了。商成棟安慰敫仕隆說:“我不相信世界上有真理,我隻相信什麼都可以解釋,隻要能自圓其說,一切都是美好的。”敫仕隆沒有聽清商成棟說什麼,他擔心史如馨是不是已經跟樊家堅搞到一起了,世人都曉神仙好,隻有姣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說恩情,君死又隨人去了。《房中養生》說,觀夫人世,母存者不啻其十之八、九,父存者不啻其十之一、二。以此推之,則人多嗜欲所惑,躓其性命,誠可悲矣。他默念著《金剛經》的偈子: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也如電,應作如是觀。他現在總算明白父親為什麼終年手抄《金剛經》,突然有一種大徹大悟感覺。

史如雯主動去看了敫史隆,但隻是在他病床前站一會,什麼也沒有說。她近來突然變得蒼老了。她曆盡了愛情的坎坎坷坷,當年與嵇望德和敫仕隆草率得近乎兒戲,以為自己可以玩弄別人於股掌之間,結果反而被別人玩弄了,農機校的老師沒有在她心上留下什麼痕跡,他貧窮潦倒找到她要重歸於好時,她不假思索就扔給他3萬塊錢,以表示她對他的施舍。自那時起,她的心變得越來越不可捉摸,也變得越來越冷酷,不知多少男人在她那裏受到過莫名其妙的冷落,以至再沒有男人輕易敢向她投去多情的一瞟。重逢嵇望德,她內心翻起波浪,她對他恭敬有加,想象著他應該贖罪,卻不知道在嵇望德心中從來沒有什麼罪可贖,於是她下了決心,給兩年來一直向她獻殷勤的繆丁秀打開緊閉的心扉,可是當她答應嫁給他時,他卻突然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看著一幕幕人事更替,看著一場場花開花落,她突然做出離開南屏的決定,目前已經著手處理酒店和公司的其他事務,等事情一完即漂洋過海,永遠離開這個讓她得不到愛情的地方。她今天來看敫仕隆一眼,是衝他那次在她麵前一跪。史如馨在門口上出現,史如雯就出去了,史如雯至今不原諒她的妹妹。史如雯也真笨,白白委屈妹妹一輩子,即使真是妹妹搶走敫仕隆又怎麼樣呢?沒有史如馨,敫仕隆不可以給張如馨李如馨搶嗎?

史如馨幾乎整天陪在敫仕隆身邊,她已經累垮了,頭發散亂,眼圈烏黑,因為消瘦,臉上的皮都起了皺折。在沒有別人在場的時候,她就忍不住哭泣,像個小姑娘。敫仕隆不知道她是為女兒而哭還是為他而哭,但不管為誰而哭,隻要想想自己當初千方百計要娶她,後來卻那樣對待她,而現在她對他還那麼依戀,就愧恨不已。

樊家堅不相信醫院後來的說法,他認為醫院是考慮敫仕隆的麵子問題而改變關於愛茲病的診斷,他始終不敢走進病房接近敫仕隆,甚至有意識地疏遠史如馨了,他覺得敫仕隆有愛茲病毒,史如馨也避免不了。他這麼多年來對史如馨一直保持著友誼,除為了證明他當時是真心愛她之外,還因為她是許承秀的兒媳婦。他對她並沒有非份之想,也不敢有非份之想,盡管她在他心中還一樣富有魅力。他知道她跟敫仕隆並不幸福,他同情他,但也僅僅是同情。他安慰史如馨說:“如果敫市長真有愛茲病毒,肯定是醫院的器械傳染的,你可以起訴醫院,勝訴後把錢損獻給公益事業也好。”史如馨也天真,她當天就將樊家堅的話轉告敫仕隆,敫仕隆想,如果醫院確診他得的是愛茲病,他起訴可以為自己爭得清白,但現在醫院並沒有說他得的是愛茲病,他起訴什麼呢?他知道自己拈花惹草,真得了愛茲病也不奇怪,臨死前又何必再造孽呢?他將小時候聽到的一個故事說給史如馨聽,有一個反骨兒子總跟父親過不去,父親讓他向東他就向西,父親沒有辦法,以後吩咐他做事總反著說,比如不想他喝酒就說要讓他喝酒,不想他出門就讓他出門,反骨兒子果然上當。父親臨死時,讓反骨兒子用金磚給他墊頭,以為兒子會用泥磚。民間傳說死人用金磚墊頭不得超生,反骨兒子不明白父親為什麼要用金磚墊頭,但私下想,自己一輩子跟父親唱反調,現在父親死了,最後這次就聽他的吧。結果就用金磚給父親墊頭。於是反骨兒子的父親再也不得超生為人。史如馨打電話將這個故事告訴樊家堅,樊家堅聽後半天不明白敫仕隆是什麼意思,隻對史如馨說:“敫市長真幽默。”

許繼東出國讀書的事落實後,汪韜被許敏外派進修,兩人同路。臨行時他們與許敏一起去看敫仕隆。許敏想讓童慧安也去,童慧安推說有事走不開。她工作的嚴謹和耐勞讓許敏的美國顧問大為感動,建議提任為魚粉廠質量總監,年薪一萬美金,比她過去10年的工資還要多。許繼東一見到許敏問題就特別多, 一會問她是不是資本家,一會問她會不會剝削中國工人。

汪韜像心事重重,他不知是不是已經對許敏產生了感情。

敫仕隆看著許敏走進病房時,臉上露出一絲微笑。他看到許敏就想起晁婭婭,他想這輩子再也沒有機會見到婭婭了。他想要是婭婭知道他病了,肯定會來看她,他沒有好好珍惜婭婭對他的感情,這個時候切切實實後悔了,隻能在心中默默祝福她。他又想,匡小碧知道他病後會不會回來看他。她到政府辦上班沒幾天就提出要讀書,敫仕隆想想覺得也好,都說兔子不吃窩邊草,她在政府辦就成窩邊草了,再說她多讀點書也能提高層次,便讓商成棟聯係進了省城一間大學。

許繼東說:“表哥你可要堅持住啊,人大代表好不容易才把你選出來,你還沒坐熱市長這把交椅就病了,你不覺得遺憾嗎?”許敏拉拉許繼東的手不讓他再亂說。汪宗曦正好也來看敫仕隆,敫仕隆臉上的微笑突然收斂了。敫仕隆不希望看見他。

許敏走進醫生辦公室問敫仕隆還有多少時間,醫生說,不會太多了。許敏再走進敫仕隆病房時眼睛有些紅,再站一會就出來了。汪韜他們也跟著出來。許繼東說:“我們家族的人臨死前總要兜圈子,敫市長沒有機會兜圈子了。”

許繼東他們走後,敫仕隆突然問史如馨,葛慶曼送來的藥粉是否還有,他說他要吃。史如馨從病床邊的抽屜裏拿出藥粉衝進開水,他等不及涼就吃,幾乎將嘴唇燙起泡,吃完後還要史如馨再給他衝一包。他原來不敢吃,現在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希望,生馬當死馬醫了。

戴鼎指示公安局秘密拘捕閆振,最後在閆振出境時將他抓了起來。但突審閆振之後要抓十叔時,十叔已經沒有蹤影。公安局長垂著頭跑到戴鼎辦公室向戴鼎檢討,說他沒有安排人對十叔進行監控,讓十叔逃掉。戴鼎說,如果你跟十叔有什麼瓜葛,那就趕快自己說出來。公安局長委屈得又是抓頭發又是扯鈕扣,說公安內部確實有人跟十叔攪在一起,但他曆來很清醒,跟十叔沒有任何關係。戴鼎說:“我沒有懷疑你,所以讓你抓這個案。十叔現在被關在地區看守所裏,你去問問他,他後麵還有誰吧。”原來戴鼎早擔心十叔逃跑,要求地委書記桓海山安排地區刑偵大隊的民警布控,在十叔要從越南邊境出逃時將他抓了回來。

公安局長歎一口氣說:“我這個局長該讓戴書記你來當了。”戴鼎不無得意,但他隻是說:“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你先審審十叔吧,好戲還在後頭呢。”

戴鼎建議地委對敫仕隆采取措施,桓海山不同意,說人都到這個份上了,還折騰他幹什麼呢?再說現在腐敗案件不斷增多,也有損黨的形象,能不張揚就不張揚吧。戴鼎說,那是我們對自己信心不足。他說,我們的一些領導總擔心人家揭露陰暗麵,總怕媒體爆光,這反而給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可乘之機。事實怎麼樣就怎麼樣,其實濃瘡不開刀反而痛的時間更長。文革那樣的錯誤我們都承受得了,難道還怕黨內出現幾個腐敗分子嗎?發現一個清除一個,隊伍就越來越純潔了。古人說過,邦有道,則危言危行,有人敢講真話是國家之大幸。現在不少領導都是葉公,反腐敗隻有口頭上講講而已,一旦讓他自己廉政他就受不了了。經濟發達地區、條件好的部門誰都爭著去,貧困地區、條件差的部門誰也不願意去。誰說他風格高讓他到窮部門去坐坐冷板凳試試,誰說他有本事讓他到貧窮地區去帶領群眾改變麵貌看他去不去?

桓海山說:“好在大浪淘沙,一批批沙子被衝掉後,剩下的含金量將會越來越高。”

到許氏找麻煩的人越來越多。許敏給戴鼎打電話訴苦,戴鼎馬上到工廠看望她。戴鼎說當初他是不讚成無嚐將工廠給她,但既然給了,就全力支持,讓她的投資得到應有的回報,為南屏經濟發展做出應有的貢獻。許敏問戴鼎需要什麼條件。戴鼎覺得奇怪,他說:“這還要什麼條件?這本身就是我們的人不對。”但又說:“你招用工人優先安排原來魚粉廠的下崗工人就行了。”

許敏說:“他們不知願不願意管理蕉林,如果願意,我可以從蕉農手裏承包過來,讓所有的下崗工人都有班上。”她說現在蕉農自己管理太粗放,產值不高。

戴鼎說:“那就先謝了。”

幾天後,市裏召開領導幹部大會,戴鼎說:發展經濟,第一要做到不擾民。不擾民首先要讓群眾有一個相對自主的生產生活環境。不要強調農民種什麼,怎麼種,現在的農民都很聰明,他們知道怎麼賺錢。必要時也隻能引導,不要再搞發文件分任務那套。分任務種甘蔗種香蕉,我們教訓太深刻了。其次要進一步解決亂罰款亂收費的問題,盡快出台收費公示製度。現在是該收的往往收不上來,不該收的卻非要收,堂堂正正的國家稅收大打折扣,一些部門的交差收費卻屢禁不止,老百性苦不堪言。外商接手經營魚粉廠香蕉廠後,我們地方不少部門不少幹部向人家伸手,而且越來越利害,稍不如意就給人家設置障礙。我們千方百計招商引資,可招來的商人卻呆不下去,我們還談什麼發展經濟?第二是保平安。要加強治安管裏,保一方平安,讓人民群眾有一個安定的生活生產環境。尤其是要嚴厲打擊各種刑事犯罪活動,包括黃賭毒,黃賭毒是社會一個毒瘤,常常引發搶劫偷盜、強奸殺人。群眾的生命財產都得不到保障,還談什麼發展?公安局在這方麵責無傍貸。公安局要真正做到為民保平安,而不是像老百姓諷刺的那種擾民局。戴鼎說著點了公安局長的名,問他有什麼困難,需要解決什麼問題,市裏將盡力給他解決。但是,如果今後南屏這個地方黃賭毒還治理不好,治安還這麼差,到時他就得麵對群眾做出解釋。

十叔被抓的消息在南屏傳開這天,上千群體在大街上敲鑼打鼓慶賀,最後將一幅寫有“為民除害”的橫幅掛到市政府的大門口上。

審問十叔是一件十分頭痛的事,他一會裝聾作啞一會說什麼也不知道,幾天下來毫無進展。幸好廣州那個賣設備的小青年因為販毒出事了,他自己供出來給了桑甚和鄔友每人20萬元,說是十叔牽的線,才打開了缺口。省紀委當機立斷,對桑甚和鄔友實行“兩規”。

敫仕隆的病出現了奇跡,吃了中藥泡製的珍珠粉末後,他拉了幾次肚子,但胸口不感到悶了,皮膚、指甲流出的黃水慢慢少了,身上雖然覺得累,但那僅僅是累,他已經可以自己起來活動了。他讓史如馨再衝些珍珠粉末給他吃,史如馨說沒有了。他要史如馨給戴鼎的妻子葛慶曼打電話。葛慶曼一聽嚇一跳,10包藥粉可以用一個月,怎麼不到10天就用完了。史如馨隻好直說,敫仕隆多吃,已經拉肚子了。問多少錢一包,要再買10包。史如馨聽說300塊錢一包,放下電話即問敫仕隆怎麼那麼貴。敫仕隆說,合浦的天然珍珠粉就是3000塊錢一包也不貴。 雖然身體一天比一天好,可看不出他有多少高興,實際上他是越來越傷感,三舅父死了,父親死了,女兒被抓了,母親為繆丁秀為他為紫春不知折磨成什麼樣子,想想人在得誌的時候都太輕浮太淺薄,真是得意忘形,誰曾想竟會有這一天……女兒和閆振會不會供出對他不利的事,下一步還會發生什麼事情?聽說史如雯要出國,她這輩子真的不認史如馨這個妹妹嗎?嵇望德“好的好的”地到上帝那裏報到去了,婭婭永遠離開了他,袁圓嫁了商成棟,匡小碧知道他病了卻沒有回來看她……敫仕隆真是感慨萬千!

商成棟告訴敫仕隆,桑甚和鄔友已經被“兩規”,敫仕隆聽了突然兩眼發直,半天沒有說一句話。這時,樊家堅來到走廊上,身後跟著幾個持槍的武警。商成棟走到外麵,樊家堅告訴他,十叔供出敫仕隆是謀殺繆丁秀的主犯,地區紀委、公安局讓武警對敫仕隆進行監護了,說著在門外向敫仕隆搖一下手,就讓商成棟跟著他走了。

敫仕隆見樊家堅和商成棟神秘兮兮的,像背著他說什麼事,不經意間抬頭看著門口上站著的武警,猜想是不是組織上要隔離審查他,心頭就蹦蹦亂跳,額上就冒出虛汗。他不知道因為什麼問題,經濟,還是刑事?經濟方麵的事很多過去都了解過了,莫非因為繆丁秀?他們能抓到他什麼把柄呢?誰能抓到他的把柄呢?是不是因為戴鼎當了市委書記?想到戴鼎,他突然長歎一聲:“既生瑜,何生亮?”從此幾天不說一句話。

得知敫仕隆的身體基本康複,汪宗曦便跟史如馨提出要將許承秀已去世的事告訴敫仕隆。自從敫仕隆被隔離監護,關心他的人就越來越少,倒是汪宗曦經常給他送東西,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史如馨現在才有切身體會,她一次又一次對汪宗曦表示感謝。汪宗曦淡然一笑說,他母親是仕隆的姑姑,他跟仕隆本來就是表兄弟。史如馨早知道這層關係,但許承秀和敫仕隆這麼多年從來不認汪宗曦這家親戚,現在汪宗曦居然能這樣對待敫仕隆,她真是百感交集。

敫仕隆聽說母親已去世,腦袋突然一晃,臉刹時變得慘白,一串眼淚無聲地滾落下來,掉到潔白的床單上。護士忙將他扶住,過了許久,他的情緒才慢慢平穩下來。他提出到殯儀館去瞻仰母親的遺容,就是隻看一眼也行。汪宗曦替他請示領導,地區公安局說敫仕隆還沒有提審,不同意。汪宗曦便找戴鼎。戴鼎讓市公安局局長帶著他和汪宗曦一起到地區公安局找領導,地區公安局領導不敢決定,最後請示地委書記桓海山。桓海山考慮再三,在地區公安局的報告上簽字同意,然後跟戴鼎、汪宗曦及地市公安民警一起陪著敫仕隆到殯儀館去。敫仕隆顯得從來沒有過的激動,在去殯儀館的路上已泣不成聲,他斷斷續續地向桓海山、戴鼎和汪宗曦表示著懺悔,說要毫無保留地將自己幾十年來的所作所為向組織交代。

市公安局局長以為戴鼎這次讓敫仕隆見他母親的遺體是為了做他的思想工作,佩服戴鼎高明,附在戴鼎耳邊說:“攻心為上,攻城次之。”

戴鼎在這件事上出麵完全出於道義方麵的考慮,並沒有想過敫仕隆會因此而觸動悔恨的神經,出現這種效果對他來說最多算是歪打正著,聽著敫仕隆的抽泣聲,他此時很是傷感,許許多多的往事一下子都浮現到他眼前來,父親死後圓睜著的眼睛,許承業臨終時與他的相對無言,繆丁秀屍首異處,嵇望德的“好的好的”,滿山坡焦枯的香蕉,陳屍市委的農婦……戴鼎眼窩裏蓄滿了淚水,他極力忍著不讓外流,但還是溢了出來,順著臉頰滾下,滲進他的嘴裏,透到他的心尖上,鹹鹹的,苦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