敫仕隆走後，許敏即給汪韜打電話，問他怎麼自己悄悄走了。汪韜問許敏明天的安排，許敏說明天到一個工廠看看，找個時間他們再好好聊聊。接著給父親打電話。打完電話已近12點，她覺得有些累，便迷迷糊糊睡著了。不知什麼時候，隔壁房間傳出吵架聲，許敏就醒了。
“你說跟他沒有什麼，怎麼見了他就眉開眼笑？”一個男人的聲音問。
“你不相信我有什麼辦法？”一個女人的聲音說，“我也沒答應要嫁給你啊。”
“你現在就答應，否則我就殺了你！”男的說。
“我看你敢不敢。”女的說，“你隻要碰掉我一根汗毛，我讓你五馬分屍。”女的說。
“我殺了你我也可以死了，我一無所有，而你又是房子又是小汽車。”
男的是艾蒿，女的是敫紫春。艾蒿跟敫紫春已經玩了好幾年，常常幫敫紫春開車。艾蒿要敫紫春嫁給他，敫紫春嫌他吸白粉。敫紫春是個多心的女孩子，她的愛情之舟還沒有上舵，總在打轉。汪韜大學畢業回到南屏後，她突然對艾蒿冷淡了。艾蒿以為她跟汪韜有什麼事，很著急，但敫紫春又不承認。最近閆振常常跟她一起出入，艾蒿更是按捺不住了。
許敏聽著他們吵架再也沒有睡意。他們不知吵到什麼時候，才沒有了聲音。許敏再次睡著時天就亮了，敫仕隆在外麵敲門說市委嵇書記等著跟她喝早茶。
吃早茶的時候敫仕隆跟許敏大談魚粉生產和香蕉生產的前景。嵇望德在一邊附和。早茶吃到一半，韓誌仁打電話給敫仕隆，說廠裏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他可以隨時帶客人參觀了。
早餐後嵇望德、繆丁秀、樊家堅和有關單位領導陪著許敏參觀魚粉廠和香蕉廠，十多輛小轎車浩浩蕩蕩從魚粉廠大門進入，在廠區轉一圈然後穿過兩個廠間的圍牆小門進入香蕉廠。兩個工廠門口上都拉了長長的標語：熱烈歡迎美國許敏小姐到我廠參觀指導！圍牆上插滿了彩旗。工廠裏搞得很整潔，今早還讓環衛站的水車灑過水。工人們站在門口兩旁向許敏他們鼓掌。工人是韓誌仁根據敫仕隆的意思組織的，歡迎結束後每個工人發30元錢補助。許敏幾次臉紅，因為不好意思。
敫仕隆還要許敏看看設備。許敏想，表哥真是胡鬧，但嘴上隻是說看設備她是外行，如果真要接手經營還得請專業人員來具體研究。敫仕隆說：“你簡單看一下吧，知道我們廠的設備規模到時好跟大舅父說。”許敏便隨同敫仕隆逐個車間看了一遍。看完工廠已是上午11點多鍾，許敏在去吃飯的路上跟敫仕隆說，她住家裏不習慣，今晚要到賓館去住。敫仕隆說：“我早跟你姑媽說了，你一定不習慣住家裏，但你姑媽說住家裏方便說話，才讓你住家裏，既然不習慣，等一會吃了飯就搬過來。”
許敏說：“吃過飯我先在賓館休息，下午我回去跟姑媽說了再搬吧。”
敫仕隆問許敏對工廠的感覺怎麼樣。許敏說場地不錯，規模也不小，設備齊全，問這麼好的條件為什麼要送給別人經營。敫仕隆說因為資金不足。許敏問資金不足當初幹嘛搞那麼大的規模。敫仕隆說魚粉廠原來效益不錯，隻是前幾年才走了下坡路。許敏問是不是沒有效益，她說現在飼料廠家還不斷增多，如果沒有效益人家為什麼還要上？ 敫仕隆囁嚅著，一時不知如何回答。許敏又問：“香蕉廠不是剛建起來的嗎？怎麼就不行了？”敫仕隆說香蕉廠主要是經濟困難。許敏問他上馬前是否搞過可行性研究。敫仕隆簡直招架不住了，他覺得許敏是在審問他，全然沒有外國商人的風度，當然他們是親戚，敫仕隆不會感到難堪，他傻笑著說：“這跟體製有關，你還不了解中國的國情，現在私營企業容易搞得好，而國有企業沒有幾個不虧損的。許敏突然一笑，說：“工廠資金困難，廠長卻坐奔馳轎車。”敫仕隆說：“這車是市委出麵借來讓你坐的，廠裏隻有一輛本田。”許敏說：“那紫春開的那輛淩誌是她自己的了？”
“那是我平時用的。”為了不讓許敏再問一些他不願意回答也回答不上的問題，敫仕隆說，“我們正麵臨一場偉大的改革，魚粉廠曾考慮通過法院宣布破產，但政府不同意，最後才走這條路。”問許敏看了這兩個工廠有沒有興趣。許敏說：“這事我可作不得主，你把市裏的想法說說，等晚上我給爸爸打電話，聽聽爸爸的意見再說吧。”敫仕隆說：“誰有資金接手經營，廠房設備先別說，僅僅土地就值幾千萬，真是千載難逢。”
中午吃飯時，嵇望德說：“我們現在是進行一場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改革，通過多種方式把國有企業搞活，我們有一個著名的‘三個不論’，不論采取哪種形式，搞活就行；不論產權屬誰，交稅就行；不論公有私有，能促進發展就行。目前我們還采取‘無門檻’政策招商，以巢引鳳。隻要你肯回來，什麼時候回來就什麼時候開工，一切手續從簡，還可以先上車後補票，先開工再補辦手續，有關工商土地環保建設等等一切手續費全免。”說著又看一眼坐在另外兩桌的有關部門領導，“這些局長主任們都在這裏了，到時要是誰不支持，你隻要給我打個電話，我先將他免下來再說。”
許敏說：“聽了嵇書記這番話，我真感動。”
嵇望德說：“你回去跟承功先生說，你就說市委嵇書記在這裏等著他，他什麼時候有空回來，我親自到機場接他。”
許敏說：“我父親近期可能還回不了，但嵇書記的一番好意，我今晚就打電話告訴他，父親知道嵇書記一腔熱情，他會感謝的，畢竟是南屏人啊。”
嵇望德顯得很激動，連連跟許敏碰杯。許敏說不能喝酒，嵇望德說：“許小姐隨意，我喝了。”在場的人從來沒有見嵇望德這麼豪氣過。
晚上，許敏給許承功打了電話。許承功說，經營這種小廠，錢不是什麼問題，但他不能回來管理，她母親這邊也走不開，除非她有興趣。許敏讓父親問問她母親的意見，她母親接過電話直接跟她談起來。母親說，美國有他們的事業，他們現在並不缺錢，隻要經營好現在的公司就行了。許敏說，她想自己找個地方鍛煉一下，而目前不用花一分錢就可以接收兩個廠，僅土地就100多畝。母親說，她同意她爸的意見，隻要她真有興趣，就給她玩玩，大不了給她一千幾百萬美金拿來進修。
幾天後，母親公司的三個工程師從美國飛過來實地考察了魚粉廠和香蕉廠。工程師帶著資料飛回美國不到一個星期，許敏接到母親的電話，讓她跟市裏簽合同。
嵇望德沒有想到許敏動作這麼快，興奮得簡直有些不知所措，他馬上讓戴鼎布置市政府辦起草合同，同時要樊家堅籌備合同簽字儀式，他對樊家堅說：“這是南屏近年來的一件大事，引進一億多美金，要好好宣傳。”
戴鼎卻感到為難，他說合同一簽，市政府就得還清魚粉廠和香蕉廠的所有債務，這筆錢哪裏找？嵇望德說，難找也得找，現在已經沒有商量餘地了。戴鼎說，我們是不是先核一下賬，看看兩個廠到底欠多少債，要是有辦法承擔債務，可以將工廠讓給外商經營，但如果我們目前沒有能力還清債務，這“無門檻”政策就不好實行了。
嵇望德毫不含糊地說，債務要核，但要快。多少就多少，市政府先承擔起來再說，反正“無門檻”政策不能變，我們千方百計招商引資，總擔心人家不來，現在來了，一個億的美金近十個億的人民幣，我們還猶猶豫豫，下一步還談什麼招商引資？
戴鼎說簽合同前要開個會，跟班子成員商量一下，這畢竟是件大事。
“開會商量這沒問題。”嵇望德說，“現在就發通知，今晚開會，開市委市政府領導聯席會行了，明天就可以跟許小姐簽合同。”
戴鼎說：“要不政協人大都一起來吧，讓多一些人參加討論，大家有什麼話好在會上說，以免日後有議論。”嵇望德說：“也行。”便要樊家堅馬上發通知。
吃過晚飯，嵇望德突然給戴鼎打電話，讓戴鼎主持晚上的會議。戴鼎說市四套班子會議曆來都是市委書記主持的，除非他不在家。嵇望德說：“咱們說好了，今晚就你主持，有什麼需要講的我再講就是了。”
晚上8時，市四套班子會議在市委會議室召開，今晚的人特別齊，連人大政協幾個平時經常稱病請假的副主任副主席都來了。戴鼎主持會議說開場白後，政協一位副主席搶先發言，他說：“要不是今天參加這個會，親耳聽戴市長說，我連做夢也不會想到會有這種事，‘無門檻’政策，說白了就是白送人家兩個工廠。”
人大一位副主任說：“我們革命幾十年，把資本家打倒了，趕跑了，現在又千方百計將資本家扶起來，挖掉門檻將資本家請回來，早知如此，我們當初還鬧什麼革命？”
繆丁秀瞪樊家堅一眼，說：“我們現在是討論經濟問題，不要將政治牽扯進來。”似乎將政治牽扯進來的是樊家堅而不是人大副主任。
人大主任何方達已近六十，對誰都一團和氣，所以得以繼續做下去，有人說他像麵團任人捏，他說不任人捏又能怎麼樣？他說：“按照我的理解，市裏實行‘無門檻’政策，目的是引進國外的資金，因為我們自己財力有限，沒有錢經營下去了。”
政協副主席說：“我們不是沒有錢經營，而是屠夫太多，你看看，南屏一個個好企業都給屠夫宰掉了，農機廠，船廠，然後是魚粉廠，創辦一個企業多麼艱難，而屠殺一個企業卻多麼容易。”
繆丁秀說：“這些問題等以後有機會召開企業研討會時再研究吧，現在隻討論魚粉廠招商問題。”
樊家堅說：“‘無門檻’政策其實也不是南屏市的發明創造，很多地方在這方麵還有更大膽的做法，勇於讓利，如果這次我們招商成功了，這個工廠一旦激活，將會帶動全市的經濟發展。”
戴鼎說：“下午我讓有關人再核一下，魚粉廠和香蕉廠共欠各種債務1點3億人民幣，除了市裏能夠衝銷的一千三百萬，市政府要承擔1點2億。”
大家嘰嘰喳喳起來，爭論越來越激烈。女副市長看見大家紛紛發表意見，也不甘寂寞：“ 我們提出要回一點土地款也許人家會同意，你們怎麼就那麼笨？”
戴鼎說：“從長遠利益考慮，將工廠讓給外商經營對發展市裏的經濟是有好處的，外商帶資金帶技術來南屏做生意，會帶動南屏的經濟發展，如果這兩個廠沒有債務或者我們處理這些債務不是很艱難，將工廠送給外商經營不是不可以考慮，但目前這兩個廠欠債這麼多，要是讓市財政承擔，三年五年也抬不起頭來。”
人大副主任衝戴鼎說：“這魚粉廠早該換廠長了，可不知什麼原因一直不換，再搞香蕉廠時還繼續給他幹，這樣用人，還談什麼發展經濟？”
這句話像一根魔棒，一下子讓人回想起許多往事，會議一下子陷入沉默。
嵇望德剛才一直微笑著聽大家發言，聽了人大副主任這番話，他笑得更燦爛了，他看看戴鼎說：“我跟戴市長不止一次商量魚粉廠的事，我們曾幾次要將敫仕隆換下來，但我們同時還要考慮這個廠怎麼辦，何去何從？可以說，直到今天，我們還想不出一個理想的方案。現在我們正處在兩難，魚粉廠和香蕉廠維持現狀就死路一條，但一旦出讓，就得承擔債務，怎麼辦？”
政協副主席說：“怎麼辦也不能白白將工廠送給外國人，這等於自己生了孩子用來抵押借錢，然後再借錢將孩子贖回來送給有錢人養。”
戴鼎說：“如果直接讓這兩個廠破產，市裏目前壓力就沒那麼大，但破產就得拍賣，要外商花錢買，人家就不一定感興趣。”
繆丁秀說：“市委市政府在這件事上如果患得患失，肯定不成，既然是改革，就得有陣痛。”
嵇望德說：“搞改革就是摸著石頭過河，下一步怎麼樣誰也不知道，誰也說不準，一個億對南屏來說是大數目了，但對整個改革來說，就算不了什麼。”
一直沉默不語的泰之川突然哈哈一笑：“我聽過一個笑話，說馬克思有天早上突然從墓裏出來，晨練的人問他不在下麵好好呆著跑出來幹什麼，他說他要修改《資本論》。”
會議一不小心就變成了理論研討會。
嵇望德說：“我原來以為我們班子裏的領導平時不注意學習理論，想不到一旦講起理論來個個都套套是道，都可以稱為理論家了。”戴鼎說：“是不是想辦法拖一下？如果還沒有正式答應外商，我們能不能不提‘無門檻’政策？”嵇望德說：“這幾天接待外商你都不在，我們已經跟人家說好了，就是‘無門檻’政策，沒有退路了。”戴鼎說：“如果我們確實沒有這個能力，就做回小人吧，到時我出麵跟她談。”嵇望德說：“這樣好嗎？此事一旦傳出去，就不僅僅是南屏的形象問題而是全省甚至國家的形象問題了。”戴鼎說：“這事我們也許一開始就急了些，在跟外商談條件前，如果班子先通一下氣，定下一個基本原則，現在就不會那麼被動。”嵇望德像是自責地說：“我本來要讓你出麵接待的，但你一直在鄉下，我不知道你有什麼想法，客人來了，沒有市領導出麵又不好。”但不高興溢於言表。
大家見嵇望德這樣說，都不吱聲了。戴鼎看看嵇望德說：“我覺得隻要沒有正式簽合同，都可以再跟外商商量，因為這是市裏的事，而不是個人的事，我們說班子意見不統一，我想外商會理解的。”嵇望德說：“戴市長講的也有道理，工廠是我們的，隻要合同一分鍾還沒簽，我們都可以反悔，但是目前我們是有求於人家，千方百計要招商，而不是人家非要來。魚粉廠香蕉廠的情況大家都清楚，已經沒法再維持下去了，如果不采取這樣一個方式就死定了。”戴鼎說：“大不了破產，破產了工人可以優先得到補嚐，市財政也不用背包袱。”嵇望德說：“可是破產就意味著南屏一下子失去兩個工廠，而給外商經營則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很快就有兩個朝氣蓬勃的甚至更多朝氣蓬勃的廠在南屏出現。”
繆丁秀覺得這個時候應該毫不猶豫地站到嵇望德一邊，便說：“這種事怎麼說都說得過去，既然嵇書記的態度這樣明朗，我們還是多聽聽嵇書記的意見吧。”
嵇望德看一眼繆丁秀，遞去讚賞，他說：“這畢竟是探索，一下子確實沒法爭出個高低來，但大家談討一下有好處，所以今天開這麼大型的會議討論。我們做工作要有長遠眼光，盡管目前我們是吃虧了，但從長遠看，我們並沒有吃虧，你想想，隻要合同一簽，外商就得從美國拿一個億美金來南屏，接下來，可能他們還要辦其他廠，這樣就會帶動一大片。”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魚粉廠和香蕉廠的所有債務，全部記到市財政的名下。戴鼎問住在魚粉廠裏的幾百職工怎麼辦。一直不發言的泰之川突然笑起來說，你是市長還問怎麼辦，誰知道怎麼辦？
嵇望德說：“這事具體由戴市長安排吧。合同一簽，職工就得搬家，首先要做耐心細致的思想工作，同時要妥善安置好他們，讓他們有地方住，各得其所。不要又造成上訪，影響南屏市委市政府的形象。”
會後樊家堅對嵇望德說：“嵇書記你真有耐心。”
嵇望德說：“這麼大的事不讓大家說話怎麼行！”
樊家堅想，明明是自己要做的事也非要兜幾下圈子讓別人去討論，搞政治像嵇望德這樣肯定不會樹敵。他說：“如果所有一把手都像嵇書記這樣民主，中國的事就好辦了。”
嵇望德說：“這叫做一切從實際出發，不唯書不唯上隻唯實。”
樊家堅想，誰敢說這不是一切從利益出發，不唯書，不唯上，隻唯利呢？他看到嵇望德高興，心想馬屁拍對了，很是得意。
第二天，項目簽字儀式在非南達大飯店舉行。不久前任了行署專員的副書記桑甚及地區、市有關部門領導應邀出席，省、地區的媒體都應邀來采訪報道。嵇望德要戴鼎代表南屏簽合同，戴鼎問讓敫仕隆簽字行不行。嵇望德不同意，說這是市委市政府的事，敫仕隆沒有資格代表。戴鼎又說讓繆丁秀代表簽字。嵇望德還是說不行，他說繆丁秀是市委副書記，經濟工作是政府事務，應該市長簽字。戴鼎沒有辦法，隻得跟許敏簽字。
合同簽字這天晚上，市裏舉行了盛大的慶功宴會，參加慶功會的有100多人，嵇望德頻頻舉杯向大家敬酒。次日省報和地委機關報都在頭版顯著位置刊登消息。晚上省、地、市三級電視台播發了簽字儀式的新聞。題目都十分吸引人：南屏招商出奇招，一單簽下十個億。
敫仕隆忙得不亦樂乎，晁婭婭卻整天無所事事，除了偶爾參加老鄉的一些聚會之處，基本上呆在家裏看電視。敫仕隆這段時間又經常不回來，有時回來也很晚。晁婭婭幾次問敫仕隆是不是還出國。敫仕隆說他表妹已經接手經營魚粉廠和香蕉廠，目前他得幫她一下，出國的事可能還要再拖一些日子。晁婭婭的心情越來越壞，後來她說再回成都一段時間。敫仕隆說，你在這裏休息不是很好嗎？我盡量多回來陪你就是了。
晁婭婭又等了一些日子，但這種生活她最終無法過下去，最後就回成都了。她說：“等你什麼時候忙完了，再給我打電話吧。”
嵇望德讓敫仕隆跟許敏說，要搞一個開工慶典，許敏開始不同意。敫仕隆說搞一下對工廠百利無一害，慶典時請省地市幾級領導往現場一站，各級媒體就會報道，企業的形象就出來了，比你自己花錢做廣告強多了。許敏不明白，工廠還沒投產，形象怎麼能出來，還是不同意。敫仕隆將她的意見報告嵇望德，嵇望德果斷地說：“你就說是市委的意見。”敫仕隆隻好再次找許敏，當然沒有將嵇望德的話直說，他說：“市委想通過這種形式宣傳一下招商引資的效果，我想即使完全為了市委市政府，你也應該支持，別說對你也有利。”許敏才同意了。
開工典禮嵇望德讓戴鼎代表講話，戴鼎說要嵇望德講。嵇望德說：“要不這樣吧，到時可能省地市幾級領導都來，就算是市裏出麵開會，我主持，你致辭，再請上級領導講話吧。”樊家堅布置起草的講話稿說“這是南屏招商引資的重大成果，為南屏的企業改革開了個好頭”。戴鼎講話時將這句刪了。慶典結束時，嵇望德陪上級領導先走了，樊家堅摟著戴鼎的肩膀說：“嵇書記將搬遷魚粉廠一千多職工的任務交給你，真是考驗你了。”戴鼎說：“兩個星期讓一千多名職工都搬走，市裏又沒有房子安排，這怎麼可能，我已經找了許敏，讓她寬容些時間，她同意了。”
許敏很快組建許氏集團，下設飼料公司，香蕉公司。飼料公司生產經營魚粉和各種飼料，香蕉公司生產各種香蕉食品，香蕉幹、香蕉脆片、香蕉罐頭、香蕉汁、香蕉醬、香蕉酒、香蕉粉等等，她自己出任總裁，在母親派來的顧問協助下總管整個集團的工作。經理副經理以上管理人員一律從國外帶來，隻有普通員工在國內公開招聘。童慧安瞞著許敏報名，成為魚粉廠一名質檢員。許敏本來要直接任汪韜為計算機係統主管，汪韜沒有答應，而是私下報名應聘一般的計算機工作人員。 汪宗曦報名應聘質檢員沒被聘上，後來和韓誌仁一起報名應聘室外清潔工。室外清潔工共招5名，報名的有135人，全部是魚粉廠的下崗職工。主考官問汪宗曦曾做過什麼職業，他說他做過魚粉廠的副廠長、黨委書記。再問他有什麼特長，他說他善於做職工的思想工作，是高級政工師，多次獲省級以上獎勵。主考官笑笑。第二天公布的名單上韓誌仁是第五名，汪宗曦落聘了。汪宗曦回到家，將多年來獲得的各種榮譽證書拿出來，一本一本地看著，默默地落淚，想不到自己當了幾十年的副廠長、黨委書記，優秀黨員，先進黨務工作者之類的獎狀得過無數，還上北京開過會跟黨和國家領導人合過影，最後連個清潔工都沒能競爭到，非常慚愧。汪韜知道他父親參加應聘清潔工落聘後，沒有一點意外，他說：“你們這一代人，都被政治搞昏頭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