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手機響起來,敫仕隆打開翻蓋才意識到晁婭婭已聽到史如馨的喊叫聲,忙將電話關掉。戰事結束,敫仕隆躺在這張本屬於他,卻很少睡的床上,讓史如馨一湯匙一湯匙地喂著美國花旗參沌金錢龜湯,然後沉沉地睡了一覺。
史如馨的嘴還有點腫,但一直都在侍候著敫仕隆睡覺。敫仕隆起來要走時,史如馨像挽留貴客一樣要求他多呆一會再走。
敫仕隆有點後悔地說:“我要誤事了。”史如馨就不敢再挽留他了。敫仕隆上到車上,馬上要給樊家堅打電話,但突然又想起那天晚上懷疑他送史如馨的事,莫名其妙地恨他,便直接打通了嵇望德的手機說:“嵇書記,我大舅父決定回來了。”他跟史如馨摟著美美睡了這覺,思路終於理清了,如果許承功到時接手經營工廠,他在南屏的政治命運可能將有大的轉機,要是許承功對工廠沒有興趣,隻要許承功一上飛機回美國,他跟著就走人。
嵇望德聽了敫仕隆的彙報,立即指示:“你盡快做好接待準備,需要市委出麵做什麼工作,你就跟樊主任聯係,到時我和戴市長出麵請你大舅父吃飯。”
敫仕隆回到別墅沒有馬上下車,他將車開到後院,放倒坐椅,就在那裏思考等一會如何告訴晁婭婭暫時還不能出國的事。
晁婭婭正躺在二樓沙發裏無精打采,茶幾上擺著的飯菜一點也沒動。她聽到小車進入院子的聲音,知道是敫仕隆回來了,但過了好久也沒見他上來,她覺得怪,但又沒有下去看。
晁媽以為晁婭婭是等敫仕隆回來再吃飯,看見敫仕隆的車進了後院,就問:“婭婭,菜用不用熱一下?”
晁婭婭沒有說話。晁媽知道晁婭婭心裏有事,知趣地下了樓。三個人在不同的地方相持著,各想著各的心事,那情境很有意思。不知過了多久,敫仕隆才下車上樓來,見晁婭婭不理他,知道她是在生他的氣,她在電話裏聽到史如馨的喊叫,一定以為他跟別的女人鬼混。
敫仕隆說:“你吃飯吧,我吃過了。”晁婭婭抬頭望他一眼,問:“在哪裏吃的,是不是家裏?”敫仕隆說:“是老婆強迫吃的。”晁婭婭知道電話裏的喊叫聲是他老婆的,心裏就好受許多了,人家跟自己老婆在一起,她有什麼好說的呢?晁婭婭問:“你的腰好像更不行了是不是?”敫仕隆說:“沒事。”晁婭婭說:“其實你也不必關機,讓我也聽聽你老婆的聲音,那聲音真夠刺激。”敫仕隆說:“變態。”晁婭婭說:“你才變態,出國前還要多吃一頓。”敫仕隆找到了感覺,他想應該跟晁婭婭直說,他相信晃婭婭不會不理解,他說:“我大舅父突然要回來,我們出國的時間可能要拖一拖。”說完等著晁婭婭的反應。晁婭婭果然沒有生氣,她還有幾分高興:“這樣也好,我可以在南非多呆幾天,在這個地方生活了那麼多年,突然要走,真有點舍不得。”敫仕隆說:“明天我得回去給我大舅父裝修房子,你就先自己玩幾天吧。”
當年許建本建的這幢洋樓每進每層都有10餘間房子,但許承秀比較去比較來,覺得敫紫春作會客室的兩間房子正在她房間隔壁,作為許承功父女的住房比較合適。敫紫春一聽讓她騰房間就嚷起來:“北樓不是有空房子嗎,幹嘛要我騰?” 許承秀說:“其他房子不好,就你這兩間合適。”
敫仕隆和敫紫春都知道許承秀的脾氣,再不敢多嘴。按照敫仕隆的想法,如果要準備房子,就盡量裝修得好一些,畢竟許承功他們是從美國回來。許承秀可不這樣想,她說:“你大舅父也是從這裏出去的人,這房子他當年就住過,隻要幹淨整齊,配好必要的設施就行。我們有沒有錢,你大舅父不會不知道,搞那麼豪華幹什麼!”敫仕隆有再多的想法也得聽母親的,就根據母親的意圖,粉刷牆壁,檢修衛生間設備,配上沙發、電視、電話、冰箱等設施。
沒過幾天,許敏再次打電話給許承秀說機票已經訂了。但這天晚上,許承秀突然又接到電話,許敏說,她爸再近身體不大舒服,保鍵醫生建議他不要坐飛機。這樣,承功就不能回來了。許承秀有些失望,許敏自己回來,頂多能代表她父親看望一下她,別說接收工廠不可能考慮,就是處理這幢房子的事也起不了什麼作用。
敫仕隆想這樣也好,等許敏一走,他和婭婭就出國。他想是不是告訴嵇望德,許承功沒能回來。但不知如何開這個口,如果說隻有他表妹一個女孩子回來,市裏知道招商已不可能,還那麼重視嗎?但不說又不好,到時書記市長一起去接機,可接到的卻是一個乳毛未幹的小姑娘,他們肯定不高興。敫仕隆反複考慮之後,便給樊家堅打了電話,畢竟沒有親眼看見人家跟史如馨有什麼事,現在又需要人家幫忙,還慪什麼氣?
“現在不說也不要緊。”樊家堅卻說,“臨接機時我提前跟他們說一下就行了。”
接機的這天上午,樊家堅提醒美國商人下午五點鍾到達南非機場,許承功由於身體問題,臨時不能回來,隻有他的女兒回來。嵇望德讓樊家堅做好準備,他和戴鼎4點鍾在市委大院出發去機場,末了還吩咐樊家堅通知接待辦開那輛奔馳給敫仕隆接待客人用,讓美國人看看我們坐的車也不差 。但不多一會,嵇望德又打電話給樊家堅,說戴市長在鄉下不一定能趕回來,客人什麼時候看工廠,到時再陪。最後問:“許承功的女兒什麼身份?”
樊家堅說他還不知道,得問一下。嵇望德就讓樊家堅問清楚後再給他打電話。樊家堅問敫仕隆,敫仕隆隻得實說。嵇望德聽說是一位剛畢業的大學生,便說:“我正好有個接待任務,你讓繆副書記和你們一起接機,客人到了再告訴我,看到時能不能抽空見一下。”
敫仕隆這個廠長一下子又像廠長了,他下午連續開了幾個會議,第一是廠領導班子會,布置幾個廠領導分頭動員職工搞好廠區的清潔衛生,準備著許敏來看時不至於太髒太亂;第二是車間班組長會,跟骨幹們分析國內形勢,讓大家明白下崗是全國普遍現象,不僅僅是南屏魚粉廠魚香蕉廠的事;第三是全體職工會,通報國際形勢,教育大家保持清醒的頭腦,不要輕易上國外反華分子的當,安定工人的情緒,以免工人做出什麼有損國格的事情。第三個會剛開到一半,他看看表,已是4時半,五點鍾許敏的飛機就到了,而從市區趕往機場最快也得半個小時,他突然刹住,轉身對旁邊的黨委書記汪宗曦說:“下麵的會由你繼續開吧,我到機場接人要遲到了,市領導反複叮囑,這個客人一定要接待好。” 一邊說一邊提起那個隨身帶著的又大又重的公文包離開會場,匆匆地走著喊叫已換上奔馳的閆振。
市委接待辦的奔馳是敫仕隆當年以房地產公司的名義買來送給當時的市委書記坐的,後來清理超標車,就劃給了接待辦。閆振下午一直在車上等著,這時不知跑到哪裏去了。敫仕隆喊半天他才提著褲頭從廁所裏出來,跑到汽車旁邊居然掏不出鑰匙。敫仕隆看著他摸遍所有衣袋,還是找不到鑰匙,忍不住說:“是不是剛才掉進糞坑了?”
“不會。”閆振說著卻飛快地往廁所跑,他人不高,屁股偏大,跑起來像戲台上的小醜,敫仕隆看著又好氣又好笑。
敫仕隆急得直跺腳,好不容易等閆振回來了,卻沒找到鑰匙,敫仕隆下意識一拉車門,原來車不上鎖,鑰匙就插在鎖孔上,敫仕隆說:“看你平時幹脆利索的,今天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閆振啟動汽車後說,“今天突然拉肚子,我急急忙忙跑廁所,便忘記拿鑰匙了。”
敫仕隆臨上車還衝著會議室大門口說:“汪書記你看工廠還有什麼事,一定要教育工人遵守紀律,不要上訪不要鬧事,讓美國人看了笑話。”小車剛出工廠大門,敫仕隆突然想起香蕉廠剛開工時許家的祖父被推土機壓掉了一角,不知填泥回來沒有,如果讓許敏看到了可不好,他對閆振說:“轉回去。”
許家祖墳本來在香蕉廠門口右邊,後來敫仕隆覺得大門上有個墳堆有礙觀瞻,便將大門改到東北麵,原來的路卻給堵死了,小車開不到,走路要好幾分鍾,小車剛停穩他就小跑下去,果然,那被推土機壓掉的一角還沒有回填,他馬上用手機給閆振打電話,讓他拿來鐵鏟。
敫仕隆重新回到車上已經滿頭汗水,他要閆振將空調開到極限。小車剛上路就遇上堵車,前麵停了長長的一排。這段路平時車並不多,敫仕隆自坐上轎車以來,至今還沒有遇到過,本來時間已經很急,卻偏偏又遇上堵車,今天真是怪事!敫仕隆急,閆振更急,脖子上的汗一串串往下滴。
“得讓交警大隊立個禁牌,以後不讓拉沙石的工程車從這裏經過。”敫仕隆說著,用手機給女兒敫紫春打電話:“紫春嗎?我剛出廠門口就給堵車了,可能要遲一點才到,市委領導到了沒有?接到你表姑後,先在大廳等我一會。”
“你啊,總是要人等著,今天是表姑回來,拜托你先將別的事放一放吧!”敫紫春在電話裏說。
“我今天下午可是開了三個重要會議,你表姑要到廠裏看,我不布置搞一下清潔,到時亂七八糟行嗎?廠裏的中層幹部一直有怨言,以為全中國就南屏魚粉廠的工人下崗,不給他們上上課行嗎?工人們更了不得,他們瞎嚷嚷,不是說隻有資本主義才有工人失業嗎,社會主義怎麼工人也失業了?這可是政治問題啊,要是他們鬧事讓美國商人看見怎麼辦……”
“我的手機快沒電池了,上課等回家再說吧。”敫紫春說。
敫仕隆再給樊家堅打電話,問他們到了沒有,他給堵車了,可能要遲點。 樊家堅說他和繆丁秀早到了,讓他快點。汽車一堵就是20分鍾,敫仕隆趕到機場時,已是5點50分,他以為許敏早下機等著他了,汽車一停下他就跑進大廳,伸著手準備著一見許敏就握,誰知史如馨敫紫春他們還眼巴巴地坐在那裏等著。
“怎麼回事?”敫仕隆問,“飛機晚點了嗎?都說7點的火車9點到,現在5 點的飛機6點還沒到?”說著抬腕看表。
“聽說飛機早到了,隻是沒法降落。”史如馨說。
“樊主任去問情況了。”敫紫春說。
樊家堅去問工作人員得到的回答是:飛機已經進入南屏市的上空,隻是因故沒能降落。樊家堅再問為什麼,工作人員向他擺手說:在外麵等著吧。
敫仕隆聽樊家堅如此說,就一個勁朝場長辦公室闖。
“請問你有什麼事?”一個女孩子攔住他問。
“我想問問飛機為什麼還沒有降落?”敫仕隆說。
“地麵指揮正在聯係,你在大廳等著就行了。”女孩子說。
敫仕隆說:“我要找場長,場長在哪裏?”女孩子說:“場長不在這裏。”敫仕隆說:“你告訴我他在那裏,我要找他。”女孩子說:“我不知道他在哪裏。”敫仕隆蒙她說:“你們場長是我的好朋友。”女孩說:“你還是到大廳去等著吧,你就是市長我也沒辦法。”敫仕隆欲強行闖進去,女孩嚴肅地說:“請你離開這裏!”敫仕隆又羞又氣,臉漲紅起來,但他毫無辦法。他故意掏出手機打電話,心裏想,要是我是市長,你這小妞今天就有戲看了。這時一股嗆人的氣味使他驟然咳嗽起來,那是薰霜凍的濕柴草冒起來的,風向一變,居然吹進大廳裏來了。
機場上空突然響起飛機的隆隆聲,接機的人都急忙跑出去看。飛機已經飛得很低,正在煙霧中出沒,但地麵上也隻能隱隱約約看見機身上的閃燈,煙霧實在太大了。飛機在低空盤旋一回,又升了上去,再在機場上空盤旋一圈,響聲就遠去了。
“是不是飛機出什麼故障了?”敫仕隆突然自言自語問。
史如馨說:“聽說煙霧大找不到跑道。”敫紫春說:“農民燒火哪是薰霜凍,是薰飛機。”敫仕隆說:“市政府就是軟弱,發個文件看誰還敢在這裏燒火!”
自上次香蕉被凍後,蕉農就學會了燒火熏霜凍,香蕉地裏每隔幾十米就放一堆不幹不濕的柴草,當蕉農估計著要出現霜凍時,就點燃這些柴草。機場周圍方圓幾百裏都是香蕉地,那些不幹不濕的柴草一旦燒起不生不滅的火就整天冒青煙。這段時間南屏市上空整天煙霧茫茫,飛機常常由於無法看清跑道而在上空兜圈子,往往一兜就上個小時。機場方麵曾向政府交涉,希望政府出麵幹預蕉農,政府左右為難,機場受影響不行,但也不能讓蕉農受損失。事情一拖,機場就想通過法律途徑尋求解決,但蕉農也不是好惹的,反過來要找機場的不是,說飛機的噪音影響了他們的農作物生長,幸好雙方一時都沒能找到法律依據,問題便暫時沒法得到解決。
樊家堅怪笑一下說:“香蕉凍壞了,你這個香蕉廠的廠長就好當了。”敫仕隆就有點不好意思,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他沉默半晌,突然問身邊的史如馨:“誰告訴你許敏坐這趟飛機回來?”
史如馨轉身尋找著敫紫春,敫紫春正往外麵走,史如馨看著敫紫春說:“是紫春告訴我的。”
敫仕隆於是轉著腦袋也找敫紫春,此時敫紫春正站在不遠處的樹下跟一個男青年說著話,他一邊往外走一邊大聲叫:“紫春,你過來!”敫紫春小步跑過來。敫仕隆問:“誰告訴你許敏坐這班機回來?”
“是汪韜告訴我的。”敫紫春說。
敫仕隆一聽突然笑起來,他說:“今天真是有意思了,我連問兩個人,都說是聽別人說的,那麼汪韜也是聽別人說的了。你讓汪韜到這裏來,我問問他。”
汪韜是汪宗曦的兒子。敫紫春磨磨蹭蹭去了半天,才讓汪韜往敫仕隆這邊來。敫紫春也沒有跟汪韜說清楚敫仕隆找他有什麼事,隻是說她父親讓他過去一下。汪韜走了好幾步,敫紫春覺得自己應該陪著過來,跟上汪韜,一前一後走到敫仕隆跟前。
“敫廠長,你找我嗎?”汪韜靦腆地問。
敫仕隆本來看著汪韜不順眼,現在他主動叫一聲“廠長”,樣子也算恭敬,心裏的氣就順了些。他知道女兒喜歡汪韜,說不定那一天他就成為自己的女婿,想到跟汪宗曦做親家,真應了那個句:不是冤家不聚頭。敫仕隆問:“飛機是怎麼回事?”
汪韜有點懵,他不知道敫仕隆為什麼會問他這個問題,他知道剛才有人去問過機場工作人員,敫仕隆自己也去問過,現在怎麼會突然問他?其實飛機沒能降落就是因為機場上空煙霧太重,飛機看不清跑道,這在南非機場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汪韜猶豫一下,說:“據說是能見度差,飛機無法看清跑道。”
敫仕隆所以反複問是誰說許敏坐這班機回來,是因為他在機場工作人員那裏碰了壁,心裏有火,但又不知道如何發泄,便怪罪到誰說許敏坐這班機回來這個問題上,他認為最好現在誰也說不出來,好默默讓他罵,現在汪韜這樣回答他,他就大聲叫起來:“人家是不是回來還搞不清楚,就說是坐這班機回來,飛機在哪裏,許敏人在哪裏?”
汪韜更加糊塗了,他問:“許敏回來沒有跟你們打過電話嗎?”敫紫春說:“飛機不是剛才就到了嗎,隻是沒能降落,你不是聽到了響聲也跑出來看嗎?”敫仕隆簡直喊叫了:“你敢肯定那就是美國來的飛機嗎?你敢肯定許敏就在這架飛機上嗎?”
樊家堅以為發生了什麼事,急忙走過來。周圍的人也朝這邊望。敫仕隆知道他剛才問汪韜的問題沒問對,固執地又加一句:“許敏坐這班機回來嗎?”
“是。”汪韜說。
“誰告訴你的?”敫仕隆問。
汪韜說:“許敏。”敫仕隆問:“許敏什麼時候告訴你?”
“前天她給我發了個emiil。”汪韜看見敫仕隆目不轉睛地望著他,似乎沒聽明白,忙又補充說,“電子郵件。”說完,見敫仕隆還是望著他,於是又說:“許敏擔心我不看郵件,昨天上午還給我打了個電話,說的就是這班機。”
敫仕隆沉默了好一會,又問:“你什麼時候認識的許敏?”
前年秋天,大學裏組隊到美國去跟美國大學生聯歡,活動開始前一個穿紅色風衣的女生走到他旁邊跟他說話。當汪韜說出他是南屏市人時,那個女學生眼睛一亮,她說她父親也是南屏人,但她在美國出生。就這樣,他們認識了。
敫仕隆“哦”了一聲,心裏說:“我這個表哥都還沒見過她,你倒先認識了。”他現在想起來了,許敏今天回來,是母親告訴他的。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他問剛走過來的樊家堅:“繆書記呢?”樊家堅說:“在車上睡覺,他昨晚玩通宵。”敫仕隆問是輸是贏。樊家堅笑而不答。敫仕隆說:“肯定不會輸,他怎麼會輸呢!”
機場上空又響起隆隆聲,接機的人都抬頭往天上望。敫紫春突然發現了什麼似的說:“飛機好像是在兜圈子。”
站在欄柵旁的一個中年男人像自言自語又像跟敫紫春搭話:“近來南屏市總是烏煙瘴氣,飛機經常無法降落,怎麼不兜圈子!”
飛機在機場上空兜一圈,因為看不清跑道,不得不重新向上飛,眨眼就不知跑到那裏去了。敫仕隆望著在煙霧中閃著星光繞圈子的飛機,突然想起母親對他說過的關於曾外祖父許村繞著院子裏那棵白玉蘭樹兜圈子的故事,許村臨死前曾繞著玉蘭樹兜圈子,兜著兜著就跌倒了,母親慌忙跑回家去叫外祖父許建本,許建本飛奔到玉蘭樹下將許村扶起來,許村口裏喃喃地說:“就在前麵,到了,到了。”許建本將許村背回房裏躺著,許村還不斷地說:“就在前麵,到了,很快就到了。”許建本問許村要到哪裏去,許村眼睛已經發直,就在那天去世了。
樊家堅不斷地給嵇望德打電話,說飛機晚點了,等接到客人,他馬上打電話報告。嵇望德說:“好的好的。”
夜幕正徐徐降臨,機場外的燈驟然亮了。飛機此時又轟隆隆地響起來,原來已經著陸了,散落在各處的接機人向出口處蜂湧而去。樊家堅跟繆丁秀在人群外圍站著。敫仕隆站在出口處左邊,史如馨緊緊靠著他,敫紫春手上高舉著個接機牌:接美國許敏。這個牌是許承秀要做的,敫紫春讓汪韜幫做時,汪韜說不用,他認得許敏,到時認真看著就行了。敫紫春同意。但信息反饋到許承秀那裏,敫紫春挨罵了一頓,許承秀說:“你表姑我們都沒見過,汪韜也隻是在國外見過一次,到時認不出怎麼辦?”汪韜便幫做了這個接機牌。
敫紫春開始站在史如馨身邊,後來見汪韜自己站在右邊人群的後麵,便也擠到汪韜身邊。剛下機的人來到出口處時,史如馨敫仕隆脖子都伸長了。汪韜個子比較高,加上視錢好,也見過許敏,他遠遠就發現許敏走在後麵,他輕聲對身邊的敫紫春說:“最後那個穿紅色風衣的就是許敏。”
“爸,後麵那個就是。”敫紫春對著敫仕隆叫道。
敫仕隆史如馨同時睜大眼睛,敫紫春手中的牌子無聲地放了下來。敫仕隆要衝進去,碰了一下迎麵走出來的女人,被那個女人白了一眼。許敏像一道霞光,十分耀人,她最後一個出到通道時,接機的人還回頭望她一眼。敫仕隆史如馨敫紫春一齊圍上去,爭著幫她拿手上的行李,同時忙亂地互相介紹身邊的人。許敏聽敫仕隆介紹完,就四下張望,她在找汪韜。好不容易,她的視線才越過包圍圈,看到站在外圍望著她的汪韜。
“HI,許敏!”汪韜向許敏揮手。
“HI!”許敏也向汪韜揮手。敫仕隆看著許敏突然想起晁婭婭,許敏跟晁婭婭太像了。繆丁秀和樊家堅好不容易擠在人群中間走來,敫仕隆又給他們一一介紹。
敫仕隆和許敏同坐奔馳,敫紫春開敫仕隆的淩誌。史如馨想上敫仕隆的車,但敫仕隆沒有招呼她,正在哪裏猶豫,敫紫春讓她跟汪韜一起坐她開的淩誌,此時樊家堅也招呼她,但她裝沒看見,還是上了淩誌。大家都上車後,樊家堅才鑽進了自己的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