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非有趣的自述 十一(1 / 1)

並非有趣的自述 十一

關於我的作品,那是應該由讀者和評論家們去說的。我隻想就我的兩部長篇小說《萬年青》和《光明與黑暗》,說幾句話。

這兩部長篇小說是不會再版的了。原因很清楚:小說的政治觀點是錯誤的,不符合現行政策。《萬年青》寫的是反對包產到戶中的故事,而包產到戶正是現在所推行的。《光明與黑暗》是寫農業學大寨中的故事,而農業學大寨正是現在所不提的。

怎樣對待這兩部長篇小說呢?對於圖書館來說,事情很簡單,下架就是了,全當沒有出過這兩本書。

對於作者來說,就不那麼簡單了。我不能否認我寫過那兩部長篇小說,我不能說我的處女作是《永遠是春天》,而不是《萬年青》。

曆史是不容篡改的。我不能篡改曆史。

那麼,為什麼會產生這兩部政治上有錯誤的小說呢?

有的同誌說,這是作者脫離生活,緊跟政治的結果。我很難同意這種說法。我們的生活是同政治分不開的,文學作品要反映生活就不可能脫離政治。生活中確實反對過包產到戶。不僅中央反對,各級黨委反對,廣大農民也被動員起來反對,並且很多人是誠心誠意地反對。一九六二年反對,以後一直反對,直到粉碎“四人幫”以後,十一屆三中全會以前還在反對。

我在一九七四年寫一九六二年中國農村生活的小說,當然隻能反映黨和農民怎樣反對包產到戶,而不可能反映當時生活中並不存在的黨和農民怎樣擁護包產到戶。同樣地,一九七五年,生活中確實有過“農業學大寨’運動,很多老同誌確實曾經利用這個運動,同那些“隻抓革命,不管生產”的造反派作過鬥爭,以求得安定團結,從而把國民經濟搞上去。我寫一九七五年縣委生活的小說,當然隻能反映縣委怎樣在“農業學大寨”運動中做出各種文章,而不能反映當時生活中並不存在的對“農業學大寨”的批判。

我以為,比較公正的說法似乎應該是:多年來我們的生活被“左”的政治扭曲了,反映生活的文學作品隻能反映那個被扭曲了的生活。這類作品的出現,主要不能從作者個人身上去找原因。它是中國文學史上一個特有的文學現象。若幹年後,也許可以作專題去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