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非有趣的自述 六(1 / 1)

並非有趣的自述 六

“文化大革命”中,我是個“逍遙派”。

這並不是因為我一開始就反對“文化大革命”,而隻是因為別人或者“停課鬧革命”,或者“就地鬧革命”,我是教育局的編外人員,沒有所在單位,沒地兒“鬧革命”。

然而,“逍遙”也不那麼容易。後來,我們這些由於各種不同原因列入編外的人員,同“舊北京市委”的幹部,一起被打發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這樣,我又來到農村。同上回去農村不同的是:上次是去山西,這次落腳在京郊通縣。上次是通過“後門”,請了病假,拿著勞保工資,自籌路費;這次是通過正門,拿著全部工資,路費可以報銷。對我來說,有這樣優惠的條件去“體驗生活”,是不幸中之大幸。

當時,除了每個月放四天假,回城料理家務,對於什麼時候能結束這種放逐的生活,是不能想,也不敢想的。不過,我還算安心,因為它畢竟使我又有機會來到農民身邊。我同他們一起插秧、割麥、喂豬,寒冬臘月去挖河;也同他們一起偷懶,一起糊弄上麵的各種瞎指揮。再就是同老大媽、二嬸子、姑娘們一起盤腿坐炕上納鞋底,說家常,聽他們說東道西,講古往今來的各種故事。

後來,不知怎麼又時來運轉,我們這些“接受再教育”的“臭老九”,一夜之間變成了“毛澤東思想宣傳隊”的成員,被委以宣傳和貫徹毛澤東思想的重任,進駐到各個村去,搞“黨的基本路線教育”。當然,這也含有“在階級鬥爭的第一線經受鍛煉,接受考驗”的成分。這場考驗的結果是,開拓了我農村生活的視野,給了我極大的活動餘地,使我有機會結識了從縣、社到左鄰右舍各個大隊的幹部,結識了過去由於避嫌而不敢接觸的地、富、反、壞各式人士。

就在“宣傳毛澤東思想”之餘,我趴在農家小院的炕頭上,開始寫我那本倒黴的長篇小說《萬年青》。如果我能夠知道我這部處女作後來會惹出那麼多事來,我肯定是不敢動筆的。

然而,誰又能有這樣的預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