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觀林教授所引第二段文獻,雙江雲:

思慮營欲,心之變化。然無物以主之,皆能累心。惟主靜則氣定,氣定則澄然無事,此便是未發本體。然非一蹴可至,須存養優柔,不管紛擾與否,常覺此中定靜,積久當有效。若不知緊切下功,隻要驅除思慮,真成弊屋禦寇矣。越把捉,越不定,又是調停火候也。聶豹:《答戴伯常》(即幽居答述),《雙江聶先生文集》卷10,第439a頁。

林教授順著“始於靜坐”的觀點,進一步詮釋雙江“主靜”之學,認為“初學者由靜坐持敬,最忌矜持把捉”,需“以存養本體為主”,使“心中有主”,“積久之後,功夫純熟”,則能收定靜之功。參見林月惠:《良知學的轉折:聶雙江與羅念庵思想之研究》,第237頁。然而,若觀這段敘述,可以發現並無出現“靜坐”。雙江雲“主靜則氣定,氣定則澄然無事,此便是未發本體”,按照表麵文字看來,雙江似在談主體氣質平和、穩定,並以此平和、穩定的狀態來指向“未發本體”。但若與上段引文參看比較,前已雲“靜坐”、“氣定”隻是“見天地之心”,非“天地之心”本身,但此處則將“主靜則氣定”與“未發本體”直接關聯,這或許顯示了此處所謂的“主靜”並不同於“靜坐”,而當可有其他的理解方式。並且,此段引文乃出自《答戴伯常》中一段,該文隻有一處出現“靜坐”,問者引蘇季明與伊川一段討論,提出“若知此物之能動能靜,則不勞論動論靜,惟此一也”聶豹:《答戴伯常》(即幽居答述),《雙江聶先生文集》卷10,第459a—b頁。的看法,詢問雙江意見。雙江回複雲:

季明此問,卻是煞然用功到此處。隻雲“靜坐時,物之過乎前者,還見不見”,卻是靜中無物了。大抵程門諸弟,高者俱從禪學中來。靜非卻事,隻是澄心,此是儒釋之辯也。同上書,第459b頁。

於此段引文中可以明白,雙江實未特別強調“靜坐”之功,即便在與人論學時提及,亦無表示“靜坐”對於其“主靜”之學具有必要性。綜上所論,筆者認為,雙江“主靜”之學或許不如普遍學者理解一般,以“靜坐”作為具體方法,而若雙江“主靜”之學不以“靜坐”作為具體方法,那麼也就不必然有脫略事為的弊病。然而,“主靜”若非指“靜坐”,則當指何?此問題之解答將有助於雙江學說之豁清,在此進入下節討論。

三、主靜思想的實際內容

(一)“主靜”為先天立體之學

雙江師從陽明,認為自己學說乃在闡發陽明“致良知”之學,但實際上,雙江依照自身對“良知”的特有體會,開展出一己之學,亦即“歸寂說”。“歸寂說”之提出,基本上乃源出於雙江“反對以知覺為良知”的立場,雙江雲:“夫知覺乃良知之影響,良知自然知覺,而以知覺為良知,其與逐塊之犬何異哉?”聶豹:《答胡青崖》,《雙江聶先生文集》卷9,第425a頁。又雲:“致知之功,亦惟立體以達其用,而乃以知覺為良知而致之,牽己以從,逐物而轉,雖極高手,隻成得一個孤野外道,可痛也。”聶豹:《答鬆江吳節推》,《雙江聶先生文集》卷8,第415b—416a頁。從體用區分的角度,將良知與知覺析二,強調二者不能混同。在此之下,雙江主張“良知本寂”,雙江雲:“良知者,虛靈之寂體,感於物而後有知,知其發也。”聶豹:《贈王學正之宿遷序》,《雙江聶先生文集》卷4,第306a頁。又雲:“竊謂良知本寂,感於物而後有知,知其發也,不可遂以知發為良知,而忘其發之所自也。心主乎內,應於外而後有外,外其影也,不可以其外應者為心,而遂求心於外也。”聶豹:《答歐陽南野·三》,《雙江聶先生文集》卷8,第390b—391a頁。認為良知的本然狀態乃是“寂而常定”,受感於物後,才有知之發用。此“寂”並非指氣化上之平和,而是點顯良知純粹無雜染的理想狀態。對此良知寂體,雙江亦以“未發之中”雙江雲:“予之所謂內者,未發之中,而發斯外也。知發之為外,則知以知覺為良知者,非內也。”聶豹:《送王惟中歸泉州序》,《雙江聶先生文集》,卷4,第296b頁。又雲:“虛靜便是未發之中,即《中庸》之不睹不聞也。”聶豹:《答陳履旋給社》,《雙江聶先生文集》卷9,第435b頁。以及:“中者,何也?天地之心也,人得之而為人之心。其未發也,五性具焉,天下之大本也。本立而天下之能事畢矣。”聶豹:《複古書院記》,《雙江聶先生文集》卷5,第328b—329a頁。詮釋之,此“未發之中”乃“天命之性”,是人生之存在根據,也是萬物生化的根源;而“未發”非指經驗上的動靜時序,乃是指向超越層麵的意義。綜上,雙江以“寂”、“未發之中”來詮釋陽明所言“良知”,意在強調良知作為本體的超越意義。以上對於雙江良知觀理解的詳細論證,可參拙文:《聶雙江良知觀析論》,《當代儒學研究》第7期,2009年12月,第195—230頁。

雙江言“靜”時,與其言“寂”、“未發之中”的意涵相同,雙江雲:

夫人生而靜,不睹不聞,戒謹恐懼,以歸其根,此致知宗旨也。聶豹:《送李子歸寧都序》,《雙江聶先生文集》卷4,第300a頁。

夫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感於物而動,性之欲也。謂虛寂非性之體,不可也;謂欲非性之所有,亦不可也。夫欲為性之所有,而動於欲,非性體生生自然之用。聶豹:《答唐荊川太史二首》,《雙江聶先生文集》卷8,第412b頁。

雙江在此引用《禮記·樂記》語,說明人生的本來狀態乃是“靜”,此“靜”為“天之性”,即天理、天則,故知“靜”非思慮平靜、心氣平和等情緒上的安寧,而是指主體原初未受物欲影響的本然狀態,此時完全為天理、天則,可以用“靜”稱之。以“靜”描述主體的本然狀態,與以“寂”、“未發”描述一般,皆意在表述其純粹之特質。進一步討論,此處所謂“人生而靜”,並非指人出生後的經驗世界,在雙江而言,人既出生,便已落在動處,如何能談動靜區分?故動靜區分並非指經驗上的分別,而是就超越之區分而言。雙江雲:

夫寂感動靜,犁然為兩端,世固有感而不本於寂,動而不原於靜,皆妄也。惟感生於寂,動原於靜者,始可以言道心。觀之入井之怵惕,平旦之好惡,孩提之愛敬,則原委標本,可以概見。聶豹:《答胡青崖》,《雙江聶先生文集》卷9,第425a頁。

根據此段引文可知,“靜”非與“動”平列者,非經驗現實之時態,“寂”、“靜”乃“感”、“動”之本源,惟通過功夫修養後,以“寂”、“靜”作為“感”、“動”之根據,方是“道心”。而由於雙江言“靜”乃就超越意義,非就經驗意義而言,故其主張“主靜”,目的在於立體,非在隔離現實感應,自然不會產生喜靜厭動之弊。雙江雲:

夫後儒所謂靜而存養,是對動而省察者言也。存養屬本體,省察屬事幾,其與孟子之意,誠異矣。蓋存養,養乎此;省察,察乎此,主靜之非對動而言。艮止之止,非對行而言。合動靜行止而一之,學問之定功也。……程子亦嚐言之:‘動根於靜,動亦定,靜亦定也。’主靜之功,豈專在於靜耶?故曰學問之定功也。聶豹:《答歐陽南野太史三首·三》,《雙江聶先生文集》卷8,第393b頁。

雙江言“歸寂之功”、“主靜之功”,標舉“寂”、“靜”,由於“寂”、“靜”是對本體純粹狀態的描述,故言“歸寂”、“主靜”實意在點明立體的功夫路向,強調功夫當用於本源之地,這樣一種立體功夫落在經驗上來用,並無間於動靜之時,亦不分於動靜施措。至此可以確定,雙江“主靜”思想並非專事於“默坐澄心”、“體認天理”,而是一種強調立體的先天之學,若就立體的實踐目的而言,其實與陽明“致良知”的要義並無二致。此先天之學的意義,若參考雙江討論“歸寂”的言論來看,或許更為清楚。雙江雲:

仆謂歸寂之功,本無間於動靜,一以歸寂為主。寂以應感,自有以通天下之故,應非吾所能與其力也。與力於應感者,憧憧之思,而後過與不及生焉。是過與不及,生於不寂之感。寂而感者,是從規矩之方圓也,安有所謂過與不及哉?而不免於過與不及者,規矩之爽其則也。今不求天則於規矩,而即方圓以求之,宜其傳愈訛,而失愈遠也。何如?聶豹:《答歐陽南野·三》,《雙江聶先生文集》卷8,第392b頁。

可見雙江主張“歸寂之功”,正欲強調儒家成聖功夫的本質性,亦即“先天之學”。此“歸寂之功”是在雙江反對以知覺為良知、反對即於知覺處用功的基本立場下,同時也是在雙江嚴辨寂感、未發已發的體用區分格局下,所必然導向的功夫論主張,其重點在於標舉出一條達致本原的功夫路向,在此之下,吾人不當用功於知覺感應,亦不能著力於人力造作,功夫當需回到本體處來用,這便是“歸寂之學”、“主靜之學”所展現的義理意義。

對此先天之學的意涵,雙江亦常通過“體認未發氣象”、“常存本來麵目”等說法來表述之。雙江雲:

體認未發氣象分明,則發時走作,便自有轉頭處。人得天地之中以生,中是心之本體,故識得本來麵目,不為動處所擾。聶豹:《答戴伯常》(即幽居答述),《雙江聶先生文集》卷10,第443b頁。

雙江以“未發之中”釋“良知”,“未發”非指經驗層中,相對於“已發”之情而言的“未發”之情;而是指超越層中,作為超越之根據而言的“未發”本體。因此,此處所言的“未發氣象”,亦特指超越之本體,而非僅在於指情感尚未呈顯之狀態、麵貌。換言之,所謂“體認未發氣象”,正是“體認未發之中”,亦即“求中”雙江雲:“後世不知求中於未發,而即事以求乎中,卜度擬量,密陷於義外之襲而不自知,流而為五霸之假,又流而為記誦詞章之俗,於是有五霸之辨,俗學正學之分。”聶豹:《重修養正書院記》,《雙江聶先生文集》卷5,第327a頁。又雲:“中是天然自有,寂然不動的本體,由此而發,則事事物物無不中節,便是恰好處,而乃欲求中於應接之際,恐於精一允執之意,不相為謀。”聶豹:《答戴伯常》(即幽居答述),《雙江聶先生文集》卷10,第475a頁。皆在談此“求中”功夫。、“致中”雙江雲:“今曰:‘未發非時也,言乎心之體也。’猶雲:‘喜怒哀樂之本體,謂之中也。’誠若是,則致中焉止矣,乃謂中非體也,致中非功也,而於致中之外別提出一個獨知為頭腦,而於子思之意微有不協。”聶豹:《答歐陽南野·三》,《雙江聶先生文集》卷8,第392a頁。又雲:“予之所謂內者,未發之中,而發斯外也。知發之為外,則知以知覺為良知者,非內也。是故致中者,學之至也,先天而天弗違也,致中而和出焉,後天而奉天時也,奉天時行,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是之謂不學不慮,未之或知也。”聶豹:《送王惟中歸泉州序》,《雙江聶先生文集》卷4,第296b頁。皆在談此“致中”功夫。等含義,雙江認為,此是功夫的樞機,功夫於此施用得當,則發用時若有放縱逾越的情況,便自能有所改變。此處可以清楚見到雙江對於超越本體的追求,欲點明直截立體的第一義功夫。對於雙江先天之學的理解,在此筆者同意勞思光教授的說法,參見第二節之分析。

而雖然雙江強調此第一義功夫,但並非代表致得此未發之中,便能一了百當。雙江反對以知覺為良知,正欲提高良知作為一根據本體的超越地位,並確保功夫不致流為蕩肆,表現出十分嚴肅的道德立場,雙江強調“先天之學”雖點明了成聖功夫的本質所在,但功夫之完成,仍有賴徹底的實踐。雙江雲:

夫體得未發氣象,便是識取本來麵目。敬以持之,常存而不失,則自此而發者自然中節,而感通之道備矣。前謂萬化攸基,蓋專指感通言也。故靜養一段功夫更無歇手處,靜此養,動亦此養,除此更別無養。除此而別有所養者,未有不流而為助長之宋人也。動靜無心,內外兩忘,不見有炯然之體,此是靜養功夫到熟處,不可預期,預期則反為所養之害。何如?聶豹:《答歐陽南野·三》,《雙江聶先生文集》卷8,第395b頁。

可以明白,若要讓“歸寂之學”、“主靜之學”能夠徹底貫徹於吾人生命中,還需通過兩方麵來完成:一是敬持存養,體認未發之中並存養之,使之不失卻,如此是將歸寂功夫置放於持續的曆程中,保持功夫的無間斷。另一是勿忘勿助,存養功夫至圓熟處,則須加以勿忘勿助之功,泯除動靜、內外之分,雖存養其體,卻化除體相,無複見體,如此才能使未發之中全然朗現,而無助長之病與預期之害。至於敬持存養與勿忘勿助的功夫內涵分別為何,進入下文之討論。

(二)“主靜”的具體方法

承上所論,雙江“主靜”並非強調“靜坐之功”的功夫,“主靜”與“歸寂”意義相同,皆強調一種先天立體功夫,而若要讓此“先天之學”徹底貫徹,尚有賴於兩方麵的具體實踐:一是敬持存養,另一是勿忘勿助,此二者正是“主靜”的具體方法,以下分別談論。

1.敬持存養

針對“敬持存養”的功夫主張,雙江雲:

存者,言收斂隻在一處,不放逸也。養者,言下卻種子,而灌溉壅培以養之,無間乎立本之功也。敬也、恕也、恭也、忠也,皆吾寂體自然之節,均之謂禮也。非禮勿視聽言動者言,非寂體之視聽言動,勿視聽言動也。故致知者,致其寂體之知,養其虛靈,一物不著,感而遂通天下之故,即格物也。夫視聽言動而禮也,出門使民而敬也,勿施於人而恕也,居處與人而恭也忠也,均之為吾寂體之應有,以通天下之故者,是謂致知在格物也。何如?聶豹:《答歐陽南野·三》,《雙江聶先生文集》卷8,第393a頁。

依照雙江對於存養的定義,存者,指收斂而無放失;養者,指下落種子並培灌之。存者、養者皆就立本功夫而言,立本功夫當以存養本體為主,使良知本體呈顯並存養之,本體確立之後,心中便會生起自然之節度,如敬、恕、恭、忠等德行條目,此四者既為節度,便均謂之禮,可作為視、聽、言、動等人生一切行事的規範準則,有此節度、準則,則自能應對天下一切事物。可以明白,在雙江,存養功夫意指在心上確立法則,以供作為吾人舉動行事的衡量判準,因此,就其確立大本的功夫意義而言,存養功夫乃是一種本質功夫。

雙江進一步將存養功夫關聯至“致知格物”上來討論,“致知”即指存養本體之虛靈,使心之本體,不著一物,亦即不使本體受到物欲之遮蔽;而“格物”則為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意指於個人修養上,視聽言動皆依循於禮;於應事接物上,表現敬恕恭忠的德性,換言之,“格物”乃遂通之效驗,表示在個人修養與應事接物上,皆能合於寂體自然之節度。可以發現,存養功夫實際上便構成了雙江“歸寂”、“主靜”思想的內涵。

此一存養功夫的意涵,乃源自於《孟子》,孟子曰:

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也。殀壽不貳,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見《孟子·盡心上》(一)。

此段文字充分展示了孟子性善與內聖功夫的思想,其中“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也”一段,是雙江存養功夫的來源依據。按照楊祖漢教授的理解,所謂“存心”,即“常使此心存在腔子裏,而不使它放失。”王邦雄、曾昭旭、楊祖漢編著:《孟子義理疏解》,台北:鵝湖出版社1994年版,第12頁。而所謂“養性”,即“涵養本有之善性,而不戕害之謂,養而不害,使可己性保持得完完全全,純然不雜,能如此便已到聖賢地步了。”同上。換言之,“存心”談的是察識本心,“養性”談的是涵養其性,“存心”、“養性”實處在同一功夫曆程中,用功之對象皆落在“心”處,當吾人察覺本心放失之當下,實際上便是本心之呈現,吾人要於此時時刻刻“提撕警覺”,將本心的發用擴而充之,不使本心受到私欲的牽引而有所虛歉,如此便是“存心”;而順此本心去行動,將本心的呼喚、要求徹底實踐出來,便能回過頭來潤養人之本性,使人之本性能保持其原初純粹而完善的狀態,無有雜染,此便是“養性”。可以發現,“存心”與“養性”二者雖各有所重,然意義實相通。

必須注意的是,若將“存心養性以事天”與“盡心知性以知天”相比較,則發現二者表現出的功夫特點,存在些許差異。在“盡心知性以知天”處,是由盡心來了解人之所以為人的本性,再由了解人之所以為人的本性,進而去了解天道的意義所在,換言之,盡心活動之當下,便是天道價值之呈顯,故功夫在於由主觀的實踐活動,來推至客觀的天道活動。然而,在“存心養性以事天”處,則是將心、性預設在有距離的狀態,亦即將人、天預設在相對分立的狀態,故功夫在於存養心性,並盡己所能地擴充之、充極之,以求趨近於天理、天道。可以發現,“盡心知性以知天”凸突顯的是人自發自覺的道德主體意識,而“存心養性以事天”凸顯的是人為一有限存有的感性身份限製。在前者,強調人成德的理想性,而在後者,則強調天道的莊嚴性,二者的功夫特點雖有差異,但實際上為孟子功夫論內涵之一體兩麵,同指向儒家成德之教的本質所在,並且,若再仔細分析,惟有在“存心養性以事天”之下,“盡心知性以知天”方能成立,故若要談功夫,當落在“存心養性以事天”處來談。楊祖漢教授提到:“有了存養的功夫,然後本心才可以時刻呈現而無私欲的夾雜,故存心養性事天可以說是使盡心知性知天能夠可能的功夫,有了前者的功夫,後者方能真實呈現,故兩者可以說是一事之兩麵。”王邦雄、曾昭旭、楊祖漢編著:《孟子義理疏解》,第13頁。關於《孟子》“盡心知性知天”章的相關理解,均參考楊教授的說法,參見王邦雄、曾昭旭、楊祖漢編著:《孟子義理疏解》,第5—22頁。

承上文之分析,反觀雙江說法,雙江雲:“存者,言收斂隻在一處,不放逸也。養者,言下卻種子,而灌溉壅培以養之,無間乎立本之功也。”實表現了孟子“存心養性以事天”的功夫意涵,功夫在於求立本心,不使放失;涵養本性,不使雜染。本體確立之後,心中便有所主,私欲亦便不能幹擾遮蔽,故本體發用自能順應天下之故。因此,雙江言存養功夫,的確能直契家成德之教的本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