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蘭聽說賈誌標去美國看兒子,說:“蔣經國不是在俄國嗎,他去美國看什麼兒子?”
尚草笑著說:“你知道‘老蔣’有多少個兒子?”
賈誌標出麵說情,尚草就猶豫不決。海蘭說:“這個‘老蔣’對你已經十惡不赦了,扣住5000萬貸款不還是他,讓你借錢給肯尼遜是他,現在要你撤訴的也是他,這種人還理他做什麼?”
賈誌標打過電話不久,滕格勝就主動找到原尚草,說先還50萬。原尚草就不好意思再堅持了。他知道自己也欠著別人的錢,得饒人處且饒人吧。他問海蘭是否讀過黎巴嫩作家米哈依勒.努埃墁的《你是人》。
“如果沒有你,便沒有我之為我;如果沒有我,便沒有你之為你;如果沒有我們,便沒有他之為他;如果沒有先於我們者,便沒有我們,便沒有廣闊的世間中的任何一個人。”海蘭念道。
尚草說:“我是無辜的,肯尼遜是無辜的,滕格勝也是無辜的。”
海蘭說:“你真偉大,你已經成佛了。”
鄔家新樓建成,海蘭讓已經上大學的侄子鄔剛畫奶奶的像。鄔剛一邊畫一邊問爺爺的意見,但鄔泥目光呆滯,一點也不參予。鄔剛隻得憑記憶中的蠟筆畫複製,但畫出來的像沒有一點生氣,裝裱掛在大廳裏,鄔泥看過一次後再也不望一眼。
明春儼然是茶館的老板,海養在茶館裏插不上手,便到海產品加工廠幫忙。明春當禮儀小姐的電視鏡頭海養沒有看到,但她負責管理茶館後穿著就講究多了。海養反正也沒有了離婚的希望,慢慢看著她也順眼了。反正婚是離不成了,多少人都是這樣的過,他又能怎麼樣!
西南花園複工後,海蘭幾乎整天在工地上,海產品加工廠基本上由海養負責。家裏常常隻有鄔泥自己一個人。鄔泥覺得自己身體已經一日不如一日,接受女兒的意見,不再出海捕魚了。木船賣不出去,就讓它擱在灘上一天天壞掉吧。他一個人呆在家裏悶悶不樂,老想著那被拆掉的舊房子,想著舊房子牆上那幅蠟筆畫,不時走過去看看,但那裏已是一片繁忙的工地。
一天晚上,海蘭在外麵吃飯回去,看見鄔泥坐在大廳的沙發上,眼睛望著掛在牆上的那幅畫,半天也沒有動一下。海蘭連叫幾聲,他也沒有回答。海蘭覺得奇怪,走近用手拍拍他的肩膀,才知道他已經去世了。
海養說如果不拆舊房子,父親不會死。海蘭將自己關在房裏默默垂淚。老人辛苦了一輩,好不容易將他們兄妹撫養大,讓一家人過上像樣的日子,可他沒能享受幾天就去了。老人喜歡懷舊。老人要有所寄托。老人需要天倫之樂。可是他們一個個忙著自己的事,對他關心實在太少了。海蘭感到深深的內疚。
尚草交回土地儲備中心的那50畝閑置土地,肯尼遜讓他的夫人茅青申請要到他們的青銀房地產公司名下。肯尼遜建議茅青開發那塊地多少有幫原尚草的意思。按規定,土地儲備中心要等土地出讓後才能向原尚草支付土地款。
茅青當然也不輕易相信肯尼遜,她比肯尼遜精明得多,她將50畝土地款付給土地儲備中心後,對肯尼遜說:“你這個建議不錯,讓我們得了一塊地,也讓原先生收回了錢,叫一箭雙雕,兩全其美。”肯尼遜問她銀灣房地產的前景,她說:“銀灣真正做房地產的時候現在才開始。”
肯尼遜想著自己當初炒地一夜之間賺2000萬的奇跡,對茅青有些不以為然,問她對炒地的看法。
“我當時不在銀灣,不了解情況。”茅青說,“但我想,這類問題不應該簡單地用對錯來評判。曆史隻能用曆史的眼光看。我覺得銀灣是個暴發戶,她趕上了千載難逢的機會,也抓住了這個機會,現在隻是有些消化不良,隻要有一個好郎中,讓她吃兩劑助消化的藥就OK了。”
“好郎中已經有了。銀灣已經開始吃助消化的藥了。”肯尼遜對茅青佩服得五體投地,連連點頭。
“我們經濟的發展總跑在製度的前麵。製度總是後發製人,比如處理超標車,限製手機話費等等。”茅青興致未盡,又補上一句。
肯尼遜跟原尚草開玩笑說茅青是輛平板車,說他天生是推平板車的命。他說月有陰晴圓缺,人有大小肥瘦,此事古難全,不要總以為自己比別人都差,也不要總以為別人都比自己好,平板車就平板車吧。他這回算是找到了歸宿。他決心老老實實做點事,不再像過去那樣瘋瘋癲癲的了。他仿佛一頭被穿了圈圈的牛,樂於讓茅青呼去喚來,開發50畝房地產的具體工作都是他去做。他帶勘探人員到現場,鑽機剛開動,村裏即出來一大群人,不準鑽探人員施工。
肯尼遜直接將電話打到鍾荷體的辦公室,鍾荷體不在,秘書問清楚情況後,即給銀南區打電話,銀南區又給銀南鎮鎮委書記欒自平打電話。欒自平接了電話覺得奇怪。這事他當鎮長的時候不是已經處理好了嗎?怎麼現在又有人鬧事?他很生氣,馬上給鎮東村支書打電話:“限你3天之內處理好這事,否則我撤了你!”
原來,狗仔鯊分別找那些鬧事的村民,一個個恐嚇他們,協議是簽字了,但鎮東村村支書在安排征地款時,覺得將錢分一半給鎮西村,虧了,隻是給了每畝5000元,每畝扣下3000元留在他們村裏作為辦公費使用。鎮西村知道這事,瞅準現在機會來了,便鬧事。
事情拖了一個星期也處理不好,肯尼遜就直接去了鍾荷體的辦公室。鍾荷體問肯尼遜什麼時候到的銀灣,怎麼不來找他。肯尼遜說:“我本來想等工程夠一個段落,再請鍾書記去參觀,但遇到了麻煩,不得不來找你了。”
鍾荷體感謝肯尼遜重新回到銀灣來,讚賞他真幹起來了,馬上坐車跟他到現場。車上,肯尼遜跟鍾荷體聊起他的夫人茅青,鍾荷體便說要見見她,安排時間請他們夫婦吃餐飯。肯尼遜喜形於色,說:“這餐飯你一定得請,在浦東時,夫人問我銀灣跟上海的差別,我說,在銀灣我可以3天見一次市長,在上海可能排隊一年也見不上。”
鍾荷體去到現場,村民紛紛反映這塊地兩村之間有爭執,但鎮裏各打五十板,強迫他們簽字,鎮東村還截留征地款。農民走後,鍾荷體問欒自平是不是曾說過限鎮東村支書3天內處理好此事,否則撤職的話。欒自平說是。
“誰給你這種權力?”鍾荷體問。
欒自平說:“我的意思是說,要是他處理這件事不力,就建議黨委會研究調整他的工作,隻是口頭上表達不同而已。”
鍾荷體說他最近看了一部電視劇,說某縣一個新任縣長命令機關幹部下去抗洪,要機關幹部跟他簽生死狀,有一個幹部提出不同意見,他就拍桌子說:我要槍斃你!說完問欒自平是否看過這部電視劇,是不是受了電視劇的影響?
欒自平說看過,他說:“人家連槍斃都可以,我撤個職怎麼不可以?”
在場的人都笑起來。
鍾荷體回到辦公室就布置調查那50畝地的征用情況。幾天之後,市公安局就對房玄東、欒自平等人采取措施了。那天淩晨,民警將房玄東的家圍住後就打電話讓他開門,他睡得正香,以為誰打錯電話,拿起聽筒就說:“你是不是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