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夢的長篙(1 / 3)

尋夢的長篙

不會隨波逐行

不會癡戀柳岸

我隻想

撐一隻小船兒

到夢的深處

尋找

靈魂的故鄉

劍河上撐船

“尋夢?撐一隻長篙,向青草更青處慢溯;滿載一船星輝,在星輝斑斕裏放歌。”

誰都知道這是徐誌摩《再別康橋》裏的一節詩,描述的是在劍河上撐船,浪漫而且美麗。隻是,當我手持長篙,在劍河上多次漫行之後,卻在這樣美麗浪漫的詩句中,讀出了它的震撼!

劍河上撐船,撐的是平底船。那船不大,前後兩個艙,可乘載五六個人。船是用人力撐的,一支丈把長的木質長篙,握在手裏,支至河岸或河底,向後用力,船就會順著力的方向移動。

在劍河上撐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力量,但也不隻是力量,還需要技術和技巧。一支長篙,吸足了水,恐怕至少有二十斤的重量,力氣小些就可能抬不動,更不用說左右開弓自如地撐著船走了。但是,即使你有一身憨牛般的力氣,沒有撐船的技術也最多隻能讓平底船在河裏打轉或者醉漢一樣蛇行,不小心還會把自己弄到水裏。

女王橋旁是一個很大的租船處,租船的時候,會有人問你:“到學院區還是到格蘭它河?”

在靈性的劍河那一部分我曾經說過,這裏靠近磨坊塘,一道壩隔開了河的上下遊,遊船隻有兩個選擇,向上進入格蘭它河道,或者向下進入學院區。

向格蘭它河是溯水而上,河水很慢,河道也很窄,格蘭它河道兩旁的樹林草地景色美麗,且河道幽靜,是一個怡心怡情的好去處,更有那經營了一百多年的,帶著浪漫色彩的栗子園的果園茶館,古老的格蘭切斯特村子,更是讓在劍橋孜孜求學的學生學者們趨之若鶩。

相對於上遊的幽靜,從女王橋向中遊進入學院區的河道則熱鬧得多。這是遊客們最喜愛的遊船河道,兩旁那些古老學院的古老建築和大學後院瑰麗的景色,加上那些如雷貫耳的歎息橋、國王橋和三一橋等,對匆匆遊覽劍橋的人來說,是不可錯過的風景。

而對於我們這些在劍橋待日良久的人來說,在劍河上遊和中遊的這兩段河道的遊船,就成了體會劍橋和理解劍橋的一個重要的方式。船遊格蘭它

第一次在劍河上劃船,是與幾個朋友一起。晚秋,我們八個人,租了兩條平底船,從女王橋旁的租船處,沿格蘭它河溯水而上。

讀大學之前,我在農村生活的時候,曾經短期跟船做過工,還擺過渡,劃過竹排,自以為還懂得水性。在租船處,我便率先領了一支長篙。

長篙到手,我怵了一下,原來這木質的家夥還真不輕!幸虧我有心理準備,用了暗勁,不然,恐怕一下子還是握不住。如果長篙“砰”的一聲掉在地上,那對我剛吹完的牛,就成了一個最好的尾注了!

我對朋友們作了安排,“兩對夫妻一條船,四個孤男寡女一條船。”

有人答應著,我轉身上了一條船,沒想到卻跟上了三個女子,各占領了艙位。其中那位“有夫之婦”第一個上了我的船,並宣稱“想上哪就上哪!”她是理論物理的博士生,中國留學生會裏的著名詩人,新詩寫得很秀美,還會用英文寫十四行詩。

我對她們說要換一個男人過來,可以換換手。但那三女子卻狂笑,說我自己一個人就行了,她們相信我一個人可以撐一整天。

我威脅說待會把船翻了,堅決不救人,沒想到她們更狠:“我們一起把你拖在水裏!”

三個女人一台戲!

看來換人是不行了,那邊三男一女已在另一條船上整齊坐好。那位暫時被單身了的“有婦之夫”,持著長篙,站在船頭,對我說:“看你好戲吧!看三個女人不把你弄死!”這位“有婦之夫”是化學係的博士生,對哲學和曆史非常有興趣,那段時間,經常找我討論道學的天人合一和易經卦象,慫恿我向大學申請開一個周易的講座。

他把“弄死”說得很重,我知道他內含意思,可能這三個女子有什麼陰謀讓他知道了。後來我才知道,她們確實有過惡作劇的計劃,想在合適的時候把我弄進水裏,不過在船上卻動了惻隱之心,不忍心下手。

這是我在劍橋時最要好的幾個朋友。周末我們經常有小範圍的聚會,討論一些共同喜歡的話題,常常是高談闊論,笑聲滿堂。他們不僅智商挺高,興趣廣泛,而且性格開朗,多才多藝。有他們的陪伴,我在劍橋的生活,多了許多快樂和姿彩。從他們的身上我不但得到了許多生活的樂趣,還得到了不少有益的啟迪。

三個女人並沒有把我弄死,倒是那三個男人自己把自己“弄死”了。開劃不久,他們就輪換著一個個掉進水裏。

掉進水裏,大概是新手在劍河撐船最經常發生的事了。支起那二十斤重的長篙本就不易,再想輕易地用它讓船沿一個方向直行,那就得要有功力和技術。如果你想扮酷,用力一撐,想體會“輕舟已過萬重山”的瀟灑,那肯定會讓不聽話的船把你弄到水裏。

那條船上的唯一一個女人說很後悔上了“賊船”。因為有人落水,就有搖晃,就有驚嚇,落水的人從一旁用力爬上船,船還會搖晃,似乎有翻船的樣子,依然是驚嚇。她說,早知道那三個人這麼笨,就四個女人都來我的船。她是我們圈子裏最年輕的女子,典型的賢妻良母型,丈夫在讀博士後,她在讀學位。

第一次落水的是那個暫時被單身了的“有婦之夫”,掉在兩條船之間,長篙也掉在水裏。他在水裏浮劃著,女詩人在我的船上大叫:“他不會遊泳!”我趕緊把長篙送到他的手裏,用力挑起,把他推近了那條船,另外兩個男人就手忙腳亂地把他拉了上去。看他萎萎的樣子,估計喝了不少水。不過,這格蘭它的水幹淨,有靈氣,喝喝無妨。

看他濕著衣服坐在船艙裏茫然的樣子,大家惡俗地大笑。

另外兩人倒是會遊泳的,掉進水隻是增加一些樂趣。即使秋涼,但白天仍有太陽,身上曬曬就會回暖。那些家夥都健壯,掉進水全當洗了次冷水澡,沒有什麼關係。

折騰了好長的時間,那條船才終於可以慢慢地直行了。

我們向格蘭切斯特果子園進發。

在一個緩流的河灣裏,一株巨大的柳樹擋住了半條河道。估計那柳樹至少已有百歲的年齡,雍然的樹枝低垂在河麵上,組成了一個大大的屏障,遮掩了半邊河道。那些枝條長而柔順,葉子帶著淡淡的金黃。

那一刻,我甚至懷疑,徐誌摩的那一句詩“河畔的金柳,夕陽下的新娘”指的就是這一棵樹。不過,我旋即又想,這樣大的柳樹,在劍河畔何止十數,那詩隻是一個抽象的描述。認為這棵樹就是徐誌摩的新娘,無疑與在劍河上尋找哪一道橋才是徐誌摩的康橋一樣可笑!

我不想在那半邊河道尋常地行過這一條金色的柳樹,我想象在那些柳條間穿行的感覺一定很好。看看靠樹幹的一側尚有空隙,便低下身子,把船順進這柳枝的屏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