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幸福在哪裏?(2 / 3)

五叔再次按響門鈴的時候,丈夫已經停止了調試,他大約也沒了信心,問我,是不是咱買的就是隻能放不能錄的機子?我說,怎麼可能,剛買回來時還錄過,隻是沒錄上。丈夫懷疑地說,錄過嗎?我怎麼一點想不起來了。

五叔抱了錄像機,氣喘籲籲地走進來。五叔說,怎麼樣,還是不行吧?

我搖了搖頭。

五叔說,幸虧早回去了,不然還真誤大事了。

丈夫坐在沙發上,看著五叔一個人忙碌。

我說,你過去幫個手嘛。

五叔說,不用他,自個兒的機子自個兒熟。

五叔果然是熟悉的,很快就把線插好了。

五叔抬頭看了看表,離11點40隻差一分鍾了。五叔長長地籲了口氣,後退幾步坐在沙發上,屁股卻隻坐了沙發的邊沿,身子用力前傾著,脖子伸得老長老長。

我說,要不要先錄一下試試?

五叔說,不必,試也來不及了。

我說,萬一錄不上呢?

五叔說,沒有萬一,我錄得多了。

眼看到了時間,廣告卻仍沒完沒了地演,五叔忽然問,是山東台吧?

我和丈夫這才想到,忘記替五叔選台了!

我急忙拿起遙控器尋找山東台,五叔的臉則急得通紅,他蹭地站起來,離得電視機近近的,一隻手伸出去晃了兩下,也不知想幹什麼,終於無奈地落在電視機上。五叔說,進門就跟你們說山東台山東台的,怎麼搞的啊?

丈夫說,頂多晚一分鍾,一分鍾人在台上還沒站穩呢。

五叔說,看的就是出場,站穩了還有什麼看頭。

山東台終於找到了,還好,“轅門斬子”四個字剛剛閃過,字下麵的幕布正徐徐拉開。

五叔這才重又退回到沙發上,仍是屁股坐個邊沿,身體前傾著,脖子伸得老長老長,眼睛要將屏幕吃進去似的。

伴隨著鑼鼓的節奏,人物一個一個地出現在舞台上,都是煞有介事的樣子,說話拉長聲,一個字吐出來要好半天。穿衣打扮更是煞有介事,孟良、焦讚滿身盔甲,臉是五顏六色的花臉;楊延昭臉麵還幹淨,但掛有長長的黑須;佘太君手拄拐杖,頭發花白卻又是張年輕女孩的臉。他們不必說什麼做什麼,隻這打扮就夠煞有介事的了。但五叔說過,什麼叫戲,這才叫戲,台下穿什麼台上也穿什麼那叫戲嗎?

丈夫靠在沙發裏,眯了眼睛看著五叔。五叔則全神貫注地看戲。

丈夫曾說,你五叔是世上最幸福的人。我說,你不要瞧不起五叔,他至少是一個家庭的棟梁。丈夫說,我沒有瞧不起他,我什麼棟梁都不是,頂多是片樹葉,一片樹葉憑什麼瞧不起棟梁。我說,我不是開玩笑,你我都不如五叔,五叔身邊有一家子人離不開他,你我誰都可以離開誰。丈夫說,離不開就好嗎?我說,離得開就好嗎?我們往往僵持在這裏就沒有話好說了,事情明擺著,我們不滿意自己,但也決不會去仿效五叔。

電視上楊延昭正對了佘太君唱:

提起來把兒的肝腸氣壞,恨不得將奴才斧劈刀開。

兒命他領人馬巡查營外,又誰知小奴才私配裙釵。

臨陣上招親事軍令何在,問老娘斬他該是不該?

五叔猛地拍了下大腿,嘴裏喊出個“好”字來。

我和丈夫都嚇了一跳。靜下神來,聽丈夫不屑地說道,有什麼好的,不過是老子忌妒兒子罷了。

五叔眼睛不離屏幕,卻又不甘心放過丈夫的謬論,他說,你懂什麼,那是軍帳,軍法無情呢。

丈夫說,甭提軍法不軍法的,若是穆桂英看中的不是楊宗保是他楊延昭,他說不定要討個妾回來呢。

五叔說,虧你還知道個穆桂英。放心吧,就是穆桂英看上楊延昭,楊延昭也不會有討妾的念頭的。

丈夫說,您怎麼能肯定?

五叔說,我就是能肯定。

丈夫說,要是我就會。

我說,你倒想,可惜沒有穆桂英看上你。

五叔說,你們還是睡去吧,也讓我好好地看場戲。

丈夫說,您這兒又唱又叫好的,怎麼睡?

五叔說,我不叫好了,再把聲兒放得低低的,總行了吧?

丈夫說,以為誰喜歡陪您看,還不如看廣告長精神。

說著,丈夫站起來往裏屋走,我也隨了站起來。我說,五叔,您自個兒看啊?五叔說,走吧走吧,自個兒看最好,也省得誤了你們的覺。

這時楊延昭正唱:

秦甘羅十二歲身為太宰,石敬瑭十三歲拜將登台。

三國中周公瑾名揚四海,七歲上學兵法人稱將才。

在赤壁用火攻神鬼難解,燒曹兵八十萬無處葬埋。

這都是父母生非神下界,難道說小奴才禽獸投胎。

……

走進裏屋的丈夫又返出來說,這楊延昭真沒勁,楊宗保就是楊宗保,他要跟周公瑾一樣那還叫楊宗保嗎?

五叔沒理他,我推了丈夫一把,示意他不要再搗亂,丈夫趁勢把我也拉進了裏屋。

我明白丈夫的意思,故意不脫衣服躺在了床上。

外屋的聲音低下去許多,但仍能清晰地傳進來。

楊延昭正唱:

老娘親再講情兒自刎頭來。

丈夫顧自將手伸進我的衣服。丈夫說,這楊延昭真夠狠的,不殺死情敵不罷休啊。

我把他的手拿開,說,少胡說八道。

丈夫的手又固執地伸進去。丈夫說,你說五叔為什麼會是家庭的棟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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