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轉戰陝北
胡宗南投入重兵,從三麵向中共中央所在地延安發動進攻。膽大過人的毛澤東最後一個撤離延安,他要看看胡宗南的兵長得什麼樣。背山麵水,兵家大忌。麵對劉戡的十萬追兵,毛澤東大喝一聲:怕什麼?就在這裏豎塊牌子,寫上“毛澤東由此上山”。
看到胡宗南的兵再走
國民黨軍隊在全麵進攻受挫的情況下,於一九四七年三月調整了他的戰略戰術,變全麵進攻為重點進攻。蔣介石在陝北投入了胡宗南等部二十五萬人的兵力,采用“蛇蛻皮”、“方陣式”等進軍方法,從南、北、西三麵向中共中央和解放軍總部所在地延安發動凶猛的攻勢。
當時,人民解放軍西北戰場上的部隊隻有兩萬來人,在敵眾我寡的情勢下,毛澤東從整個戰局出發,根據“存人失地,地終可得”的原則作出了主動撤離延安的戰略決策,決定在山高路險的陝北高原用“蘑菇戰術”對付數十倍於我的強敵。
延安是聞名世界的中國革命指揮中心,也是全國人民心中的革命聖地。要把延安不加條件地讓給蔣介石,不少幹部、戰士在感情上一下子難以接受。針對這一實際情況,毛澤東在他的辦公窯洞裏接見了保衛延安的新四旅部分旅團幹部。
毛澤東與大家一一握手後,親切地請他們都坐下,然後拿出兩包香煙笑吟吟地說:“請大家抽煙,兩種煙隨便抽,這一種是咱們自己生產的,那一種是日本人送給咱們的!”
由於毛澤東說話和氣,平易近人,幹部與領袖之間的關係就一下子拉近了距離,氣氛很快變得熱烈、活躍起來。
毛澤東抽了一口“豐收” 牌香煙,環視一下在座的各級幹部:“我們要暫時撤離延安,你們怎麼看這個問題呀?”
副旅長程悅長說:“大家都擁護中央的決定,不過隻要您一聲令下,我們敢保不讓敵人打到延安來。”
毛澤東又問:“戰士們都有些什麼想法?”
十六團團長袁學凱說:“戰士們認為不在這裏好好打上一仗,就把延安白白地讓給敵人,他們有些不甘心呢!”
毛澤東哈哈大笑:“現在我們的部隊在前麵打得很激烈,阻止敵人一天進不了幾裏地。敵人來了,你們完全可以在這裏放上幾槍,表示‘歡迎’胡宗南嘛!告訴他:我們走了,延安這個包袱就送給你胡宗南背上吧!”
窯洞裏轟然大笑,笑聲像一陣龍卷風盤旋上升,衝出門窗,在黃土高原上蕩漾。
等大家樂過之後,毛澤東意味深長地說:“延安是黨中央的所在地,我們要主動放棄它,戰士們肯定會有些反應,當然敵人的反應更大。我們的中央搬了家,他們就會叫嚷共產黨垮台了。一切反動派都喜歡造謠,喜歡無事生非,他們要是進占了延安,更該胡亂吹牛了。蔣介石可能還要開一個慶祝會,慶祝他們的‘勝利’呢!”
說到這裏,毛澤東爽朗地笑了起來。其他人受到毛澤東的感染,也都跟著大笑起來。
毛澤東接著說下去:“當然,這隻是暫時的。將來人們會看到,蔣介石占領延安,絕不是他們的勝利,而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們吃虧倒黴的時候就要到了。”
毛澤東給大家詳細分析了各個解放區的形勢,扳著指頭曆數過去的八個月中蔣介石損兵折將的數目,指出國民黨能用於進攻解放區的兵力越來越少,因此才被迫放棄全麵進攻,轉向山東和陝北實行所謂的“重點進攻”。毛澤東還談了國民黨在政治上、經濟上的失敗和危機,斷言中國人民的勝利為期不遠了。
毛澤東的分析精辟、透徹、深刻,說得又淺顯明了,時而插入一些幽默風趣的話語,使大家聽得入了神,渾身增添了力量。
最後,毛澤東問大家:“你們看是不是應該撤離延安呀?”
大家一致表示:“主席分析得對!我們這樣做既是撤退,又是進攻,我們是進攻中的轉移,在轉移中消滅敵人!”
“大家說得好!”毛澤東讚許地說,“蔣介石阿 Q精神十足,他不是拚著老命想要咱們的延安嗎?那就給他好了!延安不就是幾孔窯洞嗎? 他也搬不走。如果他破壞了,那也不怕,將來我們再蓋新的,蓋上高樓大廈。”
一席話說得大家心悅誠服地不住點頭,原來糾纏在他們心頭的許多問題,因撤離延安而產生的種種不快情緒一掃而光。
三月十三日拂曉,胡宗南的十四個旅分成兩路(左集團軍劉戡,右集團軍董釗),由宜川、洛川向延安發起進攻。與此同時,國民黨空軍也出動飛機向延安狂轟濫炸。不知天高地厚的胡宗南還向蔣介石拍了胸脯:保證在三天之內占領延安城,活捉毛澤東。
淒厲的防空警報響過不久,嗡嗡的馬達聲便由遠及近呼嘯而來,密密麻麻的幾十架美製飛機像蝗蟲一般遮蓋了延安城區本來就不大的天空。接著,噠噠噠的機槍聲和轟隆隆的爆炸聲響成一片,頓時地動天搖,硝煙彌漫,延安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下午,一顆重磅炸彈帶著呼嘯落在毛澤東的窯洞前麵,隨後響起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彈片把門前的槐樹削去一層皮,空氣裏彌漫著硝煙和鋼鐵燃燒的辛酸氣味。滿臉驚悸的賀清華衝進窯洞剛要呼喊什麼,一見窯洞裏那靜如止水的情景,便啞口無言了。
“客人走了嗎?”毛澤東問,兩眼仍盯著地圖。
“誰……誰來了?”賀清華回頭看看,猶如頂著一頭霧水。
“飛機呀!”毛澤東攥著鉛筆的手朝上指指,接著說,“喧賓奪主,討厭!”
賀清華會意地笑了,他被毛澤東嚴肅的神情和風趣的語言深深感染著,原來緊張不安的心情一下子輕鬆了許多。
狡猾的敵機仿佛早有準備似的,他們對延安城區一陣狂轟濫炸後,很快把機頭一轉,將目標集中對準黨中央所在地楊家嶺和毛澤東的住地王家坪一帶。在陣陣劇烈的爆炸聲中,又一顆炸彈落在毛澤東住的窯洞附近,窯洞門窗的玻璃嘩啦啦碎了一地,一股嗆鼻的黑色氣浪迎麵撲來。
毛澤東對這一切全然不顧,仍舊在全神貫注地工作著。煙霧散去,隻見毛澤東左手端著的茶杯竟動也沒動,杯子裏的水不曾灑出一星半滴,而他右手的那支紅藍鉛筆仍在地圖上移動著,筆下的那條調兵路線沒有打一點折扣!
麵對國民黨軍隊的大舉進犯,毛澤東該有多少重大的事情需要思考,該有多少重大的問題等著處理啊!為了確保毛澤東的安全,警衛戰士一次又一次地催促毛澤東進防空洞。
毛澤東用左手在身上輕輕一撣,拂去煙塵,笑著說:“他們的風不行,連我一個人都吹不動。我們的風要是刮起來,那可不得了,能把他們連根拔了!”
正在大家開懷大笑的時候,蕭參謀拿著一塊彈片匆匆進來,急切地說:“主席,您看,這就是剛才落在門口的那個炸彈片,多危險啊!”他試圖以此來動員毛澤東趕緊轉移到防空洞去。
毛澤東接過彈片,在手裏掂了掂,然後風趣地笑著說:“發財發財,是塊好鋼啊,能打兩把菜刀!”
毛澤東根本沒有轉移的意思。他對警衛排長閻長林說:“去,你們趕緊去查查群眾受到什麼損失沒有!”
傍晚,調查回來的閻排長向毛澤東報告:“南門外炸死一頭毛驢。”
“人呢?”毛澤東急切地問。
“趕毛驢的老漢被土埋住了,在扒他的時候還一個勁地罵‘蔣該死’呢!”
“損失了一頭毛驢,這筆賬要記下來,我們遲早要跟蔣介石討。”
看著毛澤東處變不驚、鎮定自若的神態,警衛戰士焦慮不安的心情稍微減輕一些。
第二天,東方剛剛泛白,成群結隊的飛機像是士兵出早操似的又飛過來了。轟炸機還是集中向王家坪、楊家嶺一帶投彈,但是在邊區防空部隊的重機槍阻擊下,狂妄的敵機不得不躥向高空,投彈的準確度大大降低了。
當天晚上,毛澤東正在昏暗的油燈下批閱總參送來的文電,負責警衛工作的葉子龍走過來說:“主席,準備今晚九點鍾出發,您看是不是……”
毛澤東抬起頭來,不解地問:“出發?我怎麼不知道,要到什麼地方去呀?”
葉子龍趕緊解釋:“是這樣的,這兩天敵機對延安轟炸得非常厲害,大家都十分關心您的安全。恩來同誌、弼時同誌也都有這個意思。大家商議後,想請您早點離開延安,轉移到後方去。”
毛澤東嚴肅而又親切地說:“大家都還沒有動,我為什麼要先走,我和大家不一樣嗎?別看敵人吹噓他的‘戰略轟炸’有多厲害,延安的市民、機關和部隊不全都很好嗎?中央警衛團這兩天打得也很出色嘛,有什麼可怕的!”
說到這裏,毛澤東話鋒一轉:“聽總參說,延安防空部隊昨天擊傷的兩架敵機,就墜落在洛川附近。你馬上去通知總參,送兩口大肥豬去犒勞他們!”
葉子龍告訴毛澤東,防空部隊擊落敵機的重機槍,是戰士們用普通的平射機槍裝上兩條腿和瞄準具改裝而成的。
毛澤東聽了更為高興:“那就更應該獎賞嘍!”
這時,警衛團的一個排長進來請示:“主席的東西已裝到汽車上了,什麼時候能出發?”
“今天晚上不走,你們趕快把東西卸下來。”說完,毛澤東把手往桌子上輕輕一擊,“不要說了,我有言在先,我是要最後撤離延安的!”
三月十七日,毛澤東從棗園後溝搬到王家坪已經六天六夜了,前邊抵抗胡宗南進攻的部隊也已打了六天六夜。敵人消耗了成百上千噸鋼鐵,而他們所取得的成果隻不過是炸毀了一些窯洞,殺傷了一些牲畜。延安城內的機關、部隊和老百姓沒有一人傷亡,黨中央和毛澤東也安然無恙。
毛澤東一邊呼呼有聲地喝著稀粥,一邊問警衛員:“有辣子嗎?”劈裏啪啦的槍炮聲不斷,毛澤東好像是在爆竹聲中吃年飯。他吃飯曆來是狼吞虎咽有名的快,今天卻細嚼慢咽蘑菇起來了。還說:“哪有客人還沒放下碗筷,主人就宣布散席的。”膽量過人的毛澤東不慌不忙,他要看看胡宗南的兵到底是個啥樣子!
彭德懷闖進毛澤東的窯洞,高門大嗓地嚷道:“前邊快頂不住了,你為什麼還不走!龜兒子的兵有什麼好看的?走走走,部隊代你看了。你一分鍾也不要耽擱了,馬上跟我走,快給我走!”
不怒自帶三分威的彭德懷,橫刀立馬一般地站在窯洞中。從他那滿臉漲紅、勃然大怒的樣子,警衛員看得出來他是沉不住氣了。他自己當然沒有怕過什麼危險,隻是怕傷著毛澤東,哪怕傷著一根毫毛,那也是他彭德懷的罪過。
“前邊的戰士在流血在犧牲,你知不知道?”彭德懷見毛澤東不吭聲,火氣更大了,他朝工作人員瞪起了眼珠子,“你們還愣著幹什麼?把東西都給我搬出去!”
毛澤東又沉默片刻,用不以為意的口氣說:“敵人還沒有到嘛!我不能走,等敵人進了延安再走也不遲。我現在撤離了,就對不起前方浴血奮戰的戰士們嘛!他們要保衛延安,保衛毛主席,可是敵人還沒有到毛主席就跑了,你叫他們保衛誰呢?”
“你不知道,現在每一分鍾每一秒鍾戰士都在流血,他們一退再退,已經退到最後的防線了。我來時,鬆樹嶺陣地已經在肉搏了,陣地被敵人占領又被我們奪回來,你再不走就危險了。”
毛澤東神情嚴肅地說:“延安我們是要放棄的,但是不能讓敵人輕易得到,我們要大量地殺傷敵人的有生力量後再撤走。”
“我明白了。” 彭德懷說完轉身出去了。經驗告訴他,在這種時候多說一個字都會引起毛澤東大發脾氣。
望著彭德懷離去的背影,毛澤東點了點頭:“彭老總,大將啊!”他想起十年前寫過的一首詩:
山高路遠坑深,
大軍縱橫馳奔。
誰敢橫刀立馬,
惟我彭大將軍。
彭德懷出門後又轉身回來,向站在窯洞外麵的警衛人員厲聲下令:“主席一向說到做到,一向不顧個人安危。他不顧我們黨要顧,你們要顧!不能由著他的性子來,必要時抬也要把他抬走!”
敵機對延安的轟炸整整持續了一個星期。隨著越來越響的槍炮聲,毛澤東的工作節奏也越來越快了。在這個燭光搖曳的窯洞裏,毛澤東對身邊的警衛戰士說:“敵機來時不許打擾我的工作,它扔它的炸彈,我辦我的公!”
三月十八日清晨,激烈的槍炮聲越來越近,我主力部隊正在延安外圍的三十裏鋪、勞山一帶頑強地阻擊胡宗南匪軍。戰鬥呈現白熱狀態,敵我死糾活纏,如同拉鋸一般你把我推過來,我再把你趕回去,情況緊張、激烈而又複雜。
傍晚,最後一批機關工作人員和延安市民都轉移出去了,延安市內已成一座空城。然而,毛澤東窯洞裏依然燈火通明,一點沒有轉移的跡象。警衛戰士麵對越來越嚴峻的形勢,一個個心急如焚,一次又一次地催促毛澤東早點出發,可得到的回答總是“不用著急”。
手槍連的石排長心裏一急,來不及報告就破門而入:“主席,您經常教導我們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今天我們要保證您的安全,這就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呀!”
毛澤東胸有成竹地說:“不要緊,來得及。大路朝天,一人半邊!他走他的,我走我的,他在那個山頭,我在這個山頭,井水不犯河水,怕什麼!”
石排長泣聲道:“主席!敵人馬上就要到了,再不走實在危險啊!”
毛澤東仍然不緊不慢地說:“行啊,行啊!”還是不肯馬上動身,他要最後一個離開炮火逼近的延安。他從來沒有怕過什麼危險,總是以險為安,以險為樂,越是危險越上前,用他後來的話說,這叫“無限風光在險峰”。
一直到夜裏九點多鍾,毛澤東聽完了王震關於部隊作戰情況的報告,接著又和周恩來、任弼時、彭德懷研究了撤退後要在青化砭附近狠狠教訓一下胡宗南的部隊,這才同意動身離開延安向東轉移。
毛澤東從窯洞裏出來了。他反剪雙手站在門前的高坡上,深情地凝望著戰火掩映下的延安城和寶塔山,好一會兒才轉過頭來,朗聲問道:“鄉親們和機關工作人員都撤完了嗎?”
戰士們搶著答道:“早就撤完了,現在隻剩下我們了!”
毛澤東滿意地點點頭,笑著說:“你看,我要最後一個走,可老彭不同意呀,我就服從命令吧!咱們這就走,把窯洞打掃幹淨,文件不要丟掉,帶不了的書可以留下來擺放整齊,讓胡宗南的兵讀讀馬列主義也有好處嘛!”
毛澤東又戀戀不舍地望一眼戰火閃耀著的延安城,這才慢慢地走下黃土坡。他登上早已發動好的汽車,從此踏上了轉戰陝北的征途。
汽車被敵機擊中
毛澤東和他的戰友們懷著沉重的心情,依依不舍地離開了生活長達十年的延安城。車隊在忽明忽暗的戰火閃爍下一直東行,毛澤東、周恩來和王震為了談話方便,都坐在第一輛車上,江青也坐在第一輛車上,其他人員坐第二輛車。後邊還有一輛拉著電台和警衛部隊的大卡車,毛岸英也坐在大卡車上。
過了清涼山、延河、飛機場,汽車在延榆公路上緩緩行進,延安漸漸遠去了。毛澤東和車上的人交談起來,話題涉及古今中外。講話最多的是周恩來,他說在重慶、南京談判時,蔣介石背信棄義,胡攪蠻纏,理屈詞窮時就宣布休會,前邊說過的話後邊又不算數。
周恩來用蘇北口音表達的語言生動風趣,不時引得大家哈哈大笑,好像這不是撤離火線的行軍,而是一次休閑的觀光旅遊。是啊,戰爭對於這些叱吒風雲的革命領袖來說,不過是他們戰略思想的又一次論證而已。
然而,警衛人員並沒有如此輕鬆,他們的神經卻一直處在高度緊張之中。出發前周恩來就給他們講了敵情,指出飛機場、柳樹店、拐峁是幾個危險的關口。此時雖然順利地通過了飛機場和柳樹店,但前邊還有拐峁,因此他們的精神又緊張起來了,手裏握緊著槍,兩眼死死盯著前方,隨時準備應付一切可能發生的情況。
夜幕把黃土地罩得嚴嚴實實的,汽車像一個耳聾眼花的老人在漆黑的山路上摸索著爬行。為了保證毛澤東、周恩來的安全,社會部慕豐雲科長帶領一個騎兵排走在車隊前邊探路,以便遇到敵人時先抵擋一陣子。可是,汽車在馬隊後邊行駛塵土太大,速度也慢。秘書龍飛虎建議讓馬隊在汽車後邊跟行,讓第二輛汽車走在前邊。
得到周恩來的同意後,司機周西林按喇叭讓前邊的騎兵讓路,騎兵以為要他們加快速度,於是揚鞭策馬。汽車停下來,他們卻跑遠了,逗得大家捧腹大笑。過了好長時間,才把騎兵排調到後邊去。
汽車沿著黃土小道轟轟隆隆地朝東北方向行駛,車輪碰到石子,車裏的人就隨著車身顛簸搖晃。周圍一片朦朧,看不到山有多高,溝有多深,路有多寬。
陝北大地,春寒料峭,雖然已到春分時令仍看不到一絲綠意,山坡上的野草仍在沉睡不醒,灌木的枯枝敗葉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山窪背陰處殘留著灘灘雪跡,夾雜著黃塵的寒風迎麵吹來,臉上冷颼颼的。
前方就是拐峁了,警衛戰士一個個緊握手中槍,兩眼注視著黑黝黝的河穀。據情報說金盆灣有一股敵人要經拐峁迂回包圍延安,如果敵人行動得快,估計這時已經占領拐峁了。要是真的那樣,首長就得棄車上山,走小道繞行,說不定還會發生遭遇戰……還好,周圍靜悄悄的並未發現異常情況,車隊很順利地通過了這最後一道險關。
車過拐峁,王震司令員要回部隊,毛澤東和周恩來同他握手告別。王司令員見毛澤東要下車,便說:“主席,您就不要下車了,快點往前趕路吧!”
“過了危險的關口,我們也該休息休息了。”毛澤東說完,讓警衛員倒上一杯茶,親自遞給王震。
王震一飲而盡,用手抹了一下嘴角問:“主席還有什麼交代的沒有?”
毛澤東邊點煙邊說:“沒有什麼了,就按我們研究的去做吧。一定要打個漂亮仗,給得意忘形的胡宗南一點顏色看看!”
“請主席放心,我們一定按照您的指示,打好撤出延安後的第一仗!”
王震說完,向毛澤東和周恩來敬了個軍禮,然後跨上戰馬朝甘穀驛方向飄然而去,他的隊伍已在那裏隱蔽待命。
重新上路後,第二輛汽車走在前邊開道。龍秘書認為最危險的路段已經過去,考慮到毛澤東和周恩來的車在後邊老是吃土,就想讓前邊的那輛車調到後邊來。可是前邊的汽車就像剛才的騎兵排那樣並不知道後邊的意圖,於是周西林開得快前邊的車也開得快,周西林按喇叭,前邊的車還以為催他快跑,就又加足了馬力。
周恩來搖搖頭:“算了,就讓他們在前邊走吧。他們在前邊我們吃土,我們在前邊他們吃土,反正總是有人要吃土的。”
毛澤東看了看身邊的龍飛虎,笑著說:“龍秘書,有本事你就叫他停下來,你又是龍又是虎的,你飛過去攔住他,咱們不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