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讚之說:“經濟是政府管,你們要找梅市長商量。”他想,孫德順不是常說鄉鎮文化站幹部工資一直沒法解決嗎?假如市裏真能拿出這筆錢唱一道歌,倒不如撥給鄉鎮文化站解決工資。但杜讚之沒有說,這種話是不能隨便說的。

孫德順說:“梅市長這邊我們也找,但杜書記你幫說一下,你關心了梅市長才會更重視。”

杜讚之知道,梅初山對這種事不感興趣,上次為《世紀風》的事曾跟尚維有鬧過意見,對肖遙更是一肚子氣,此時的《漢州之歌》比賽是宣傳部牽頭搞的,梅初山既然已經簽過2萬元,肯定不會再給了。杜讚之也不想重蹈老書記的舊轍。他說:“你們先找梅市長,到時我再跟他說一下。”杜讚之本來想找個借口到歌舞團去看看,但孫德順的要求他一時幫不了,就不好意思去。

再過幾天,省裏有個會,要開3天。第三天中午,杜讚之吃飯回得較遲,沒有脫衣服就躺在床上休息,他是想躺一下就去會議室,下午是大會總結,不去不好。現在很多會聽了也是白聽,隻是位置空著不好看。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突然手機響起來。他看來電顯示,號碼很生,以為誰打錯了,心想休息時間打什麼電話?就按掉不接。可不到兩秒鍾,電話又響起來。他接了但沒有先開口說話,先開口的是對方:“請問你是杜書記嗎?”是一個女孩子的聲音,而且非常好聽。他一下清醒了許多。他問:“我是杜讚之,你是那位?”對方撒著嬌說:“杜書記你握我的手還在痛,可你已經忘記我了。”杜讚之突然想起幾天前看演出跟任在娜握手的情形。他忙說:“你是歌唱家小姑娘任在娜嗎?真是不好意思,現在怎麼辦?用不用看看醫生?”任在娜說:“我哪敢去看醫生?我能說這是給杜書記捏痛的嗎?”

杜讚之想,這小妞不是自己送上門來了嗎?

“那是那是,現在隻有一個辦法了,可惜我不在市裏。”杜讚之說。

任在娜說:“你不在市裏不要緊,什麼辦法?你說。”

杜讚之說:“解鈴需是係鈴人,手是給我捏痛的,再給我捏一次就不痛了。”

任在娜在電話裏甜甜地笑了。她說:“那好啊,我現在就去找你。”杜讚之說:“怎麼找,我在省裏開會。”任在娜說:“你同意不同意我找你?”杜讚之說:“怎麼不同意,這幾天我耳邊總響著你的歌聲,我一直想再聽你唱歌呢。”任在娜說:“那好,我在空中飄過來了。你等著,我已到賓館的樓下,你住幾樓幾號房?我馬上就到。”

杜讚之立即警覺起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他問:“你真的在省裏?跟誰?”任在娜說:“我和部長局長來辦事,他們想見見你,讓我先給你打電話。”果然不隻是她一個人!肖遙孫德順怎麼自己不打電話,讓隻見過他一次麵的任在娜出麵?這小妞被別人利用了。杜讚之問:“他們在旁邊嗎?”

任在娜說:“我自己過來,他們在外麵等我。”杜讚之猶豫著是否見她,她在電話裏催道:“杜書記是不是不願接見我?”杜讚之覺得肖遙孫德順跑到這裏來,他不見她也得見肖遙孫德順,終於說:“那好,你先上來吧。”

杜讚之走進衛生間擦擦臉之後拉開房門,一個翩翩少女款款地從走廓的那一頭和著香風飄過來。她遠遠就跟杜讚之微笑,那微笑帶著的幽香拂過杜讚之的心窩。杜讚之沒有說話,因為開會的人都住在兩邊房間裏,他們正在起床做開會的準備。當任在娜走到他房間門口時,他用手示意一下,讓任在娜走進去,然後就輕輕關了門。此時,杜讚之毅然決定:總結會不參加了。

任在娜在電話裏話說得那樣大方瀟灑,但坐到杜讚之房間裏卻顯出拘謹來。

“我是受命於人,打擾你了。”她說。羞羞答答,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樣子。

杜讚之卻要找回他剛才的感覺,他沒有接任在娜的話,卻一本正經地說:“你的手真的還痛嗎?給我看看。”

任在娜的一雙纖手伸出來放到杜讚之的麵前,但當杜讚之的手伸過去要抓時,她又縮了縮,她說:“杜書記的手握人真是痛,握一次可能幾年都忘不了。”

杜讚之說:“最好是一輩子忘不了。”

“這也不奇怪,有幾個人能跟市委書記握手 !”任在娜說。

杜讚之說:“也不少,那晚一下子不是握了好幾十個嗎?隻是應酬的多,有真情的少。怎麼樣,這次你是讓人家當槍使了,他們幹嘛欺負你,有什麼事怎麼不自己來!”

任在娜說:“那晚你去看了我們的演出後,大家都說杜書記沒有架子。我們局長說想跟你說說,想你支持一下,他們說在市裏你太忙,趁你在這裏開會來找你。他們要請你一起吃飯,我想你不會拒絕吧?”

杜讚之故作高深地笑了笑,那晚看演出跟任在娜握手,他向她傳遞了信息,現在信息已經反饋回來,他有理由向她再說點什麼了:“如果是他們直接向我提出來,我可能要批評了,我明天不是回去了嗎,有什麼事在市裏不可以說,跑這麼遠幹什麼!”

任在娜開心一笑說:“現在是一個小姑娘提出來,不好發脾氣是吧?”

杜讚之說:“對女同誌發脾氣是缺少修養的表現,對小姑娘發脾氣就更不應該了,何況又是那麼一個可愛的小姑娘!”他意識到,任在娜並不像布維鷹他們所說的那樣不近人情,同時感覺到這小姑娘是那樣有心計。

省城有一個著名的飯店,最高一層可以旋轉。杜讚之和任在娜他們的晚飯就安排在樓頂上的旋轉餐廳裏。這地方居高臨下目空一切,使人視野更加開闊頭腦更加清醒,所以在省城裏誰請他吃飯問他安排在哪裏,他總是不假思索地說:“到最高的地方去。”

肖遙孫德順和任在娜一起到省城來找杜讚之,是為《漢州之歌》比賽的事。肖遙說歌已經寫出來了,效果不錯,請杜書記有空到歌舞團看看。杜讚之說他的事情多,但有空一定去看。杜讚之考慮到隻要他一去看,他就得為他們說話,梅初山就懷疑他跟肖遙搞在一起。這種事能避就避吧。

孫德順話不多,除了恭維杜讚之平易近人工作能力強,就是圍繞《漢州之歌》比賽問題傍敲則擊。

肖遙兼市委常委,跟杜讚之畢竟同是市委班子裏的成員,跟杜讚之說話顯得隨便些。他說:“搞《漢州之歌》比賽是整個市的事,並不是宣傳部文化局的事,有條件我們就搞好一些,否則就完成任務算了。不過我們還是希望盡量搞出漢州人的水平。目前詞曲已經出來了,效果非常好。”

孫德順馬上從包裏掏出《漢州之歌》的詞曲讓杜讚之看。杜讚之對曲不在行,讓他聽還可以感覺一下是否優美動聽,要他看是看不出什麼名堂的。歌詞是這樣的:

漢州漢州是個鍋,

煮飯炒菜養育你和我

瓢盤磕碰算什麼

要蒸要煎好好說

漢州漢州是個鍋

百孔千瘡補丁已經很多

不要悲觀不要埋怨不要歎柰何

大家都來嗬護她吧

攜起手來日子好好過

杜讚之看過,覺得意思還有一些,但離唱響漢州,唱遍全國風麾世界這個水準,是否還差一些。他笑笑,看一眼任在娜。

“杜書記有什麼高見,說說也好讓我們修改。”孫德順說。

任在娜憨態可愛,一直默默地聽著人家說話,偶爾不失時機地一笑。她發現杜讚之拿眼睛瞟她,眼線一收,望別的地方去了。

杜讚之說:“哪裏,我是外行,你們專家說行就行了。經費的事,我回去再跟梅市長說說。”過一會他又說,“如果財政實在拿不出錢來,我找個企業讚助一點吧。”他主要是考慮任在娜出麵找他,他沒有表示就不好。

肖遙說:“我們的個別領導,整天喊發展經濟,其實並不知道怎麼發展經濟。目前的漢州,凝聚力是最重要的經濟,如果漢州像一盤散沙,還談什麼發展經濟,誰還有心思去發展經濟?”

杜讚之覺得肖遙是在發牢騷,像這樣的陳詞濫調,他早聽厭了,他說:“我回去再想想辦法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