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布維鷹、邊皂德與杜讚之一起吃飯,3個人喝了兩瓶高度五糧液,首先興奮起來的是布維鷹。他說:“我碰到的女人,至今沒有一個搞不掂的,唯有任在娜。”男人們茶飯之間總喜歡拿女人做佐餐,大款們尤甚,但如此直白表露自己的,卻不多。
“是不是歌舞團那個唱歌的?”邊皂德問。
布維鷹說:“就是她,有多少男人追她,可她誰也看不上。一瓶可口可樂,不知誰能消受。”
邊皂德說:“我的一個朋友,已經花了大半年時間,錢也不知丟了多少,至今連嘴都沒能親上。”
杜讚之覺得今晚這個話題很有意思。他說:“有一本外國小說,叫做《百年孤獨》,裏麵寫了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俏姑娘雷梅台絲,莫非漢州也有一個?”
布維鷹說:“她真有點不食人間煙火,高傲得很,就是杜書記你出手也不一定搞得掂。”
邊皂德說:“要是杜書記有興趣,一切費用包在我身上。”
杜讚之說:“能用錢買得到的女人不是好女人。我可沒有邊老板你們自由,假如我有你那麼自由,我相信沒有哪個女人搞不掂。”
邊皂德說:“現在的領導誰不是三個五個,所謂騙著老大,哄著老二,穩著老三,泡著老四……像你這樣的領導,少了。”
布維鷹說:“其實領導幹部也是人,級別越高越方便。杜書記你現在不玩,以後就是有賊心也沒有賊力了。”
邊皂德說:“杜書記現在就缺賊膽,說不定什麼時候有賊膽了,就沒有賊力了。”
杜讚之還是想著洪妍,他認為洪妍一定比任在娜之類純潔得多,他覺得如果他更主動些,估計她就遷造了。但對她,他不想那樣做。什麼時候,不妨會會任在娜。他想,在他的地盤上,一個小小的歌舞團演員如果他真感興趣,相信不在話下。
不久之後是國慶,市文化局組織一個晚會。文化局長孫德順一次又一次到市委找杜讚之。真是功夫不負有心人,總算有一天碰上了。孫德順說,杜書記我知道你忙,但還是希望你盡量安排時間去看一下,給我們鼓勵鼓勵。杜讚之說:“爭取吧,我盡量爭取去看看。”他對演出從來不感興趣,但這次要去看一下,他要看的是任在娜。
晚上,肖遙、孫德順和歌舞團團長早早就在劇場的門口上翹首以待。開演前5分鍾,杜讚之到了,佳美轎車直接開進劇場的內停車場。杜讚之下車不久,一輛奔馳徐徐開進來,就停在佳美的旁邊。一般的車輛是不得進入內停車場的,大家對這輛車的進入感到意外,都看著到底出來的是什麼人。孫德順說:“這可能是送任在娜的,她演出一般有車接送。”杜讚之聽如此一說,突然精神輕度緊張,他可要開開眼界,看看任在娜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居然讓奔馳送她來演出,他這個市委書記坐的還隻是佳美呢!
司機右邊的車門首先打開,一個男青年出來還沒站穩就馬上拉開後車門,這時,一個穿著演出服化了裝的女孩子慢慢鑽出來,在夜色中杜讚之隻看到女孩子半邊臉和一隻大大的耳環。孫德順向前走一步,他是想向任在娜介紹杜讚之。但任在娜目不旁視,她沒有看到孫德順要叫她,她在那個男青年和一個女青年的護送下走進了後台。
“目前歌舞團唱得最好的是她了,去年才從省藝院分配回來。”孫德順說。
“架子真不小,還旁若無人呢。”杜讚之開玩笑說。
“演員化裝後就進後台了,這是職業要求。她也沒看見我們孫局長,要看見了她也會打招呼的。”歌舞團團長說。
孫德順說:“我們進去坐吧。今晚演員們知道杜書記來,大家熱情高漲。”
杜讚之說:“我對文化工作關心不夠,有空再下去看看。”
孫德順說:“有杜書記這句話就夠了。”
任在娜將近1.68米的個頭,穿著低胸寬邊紅裙子,站在舞台上簡直像仙女自天而降。她的聲音清脆甜潤,唱得一點不費力,那種自信和輕鬆,像是幼兒園的阿姨給小朋友示範。杜讚之驚歎,漢州市也有這樣的人才!
孫德順說:“他父親是本地人,母親是河北人。他父親當兵在河北,轉業時一起回來的。她一直在學校讀書,去年才畢業。”
杜讚之曾聽到一個說法,父母地域相距越遠,後代就越聰明越漂亮,原來這個小妞是遠交近攻製造出來的,怪不得人那麼漂亮嗓子那麼脆。
“願意回來還不錯。”杜讚之說。
“本來是到地區歌舞團的,後來不知誰得罪了她。她一氣之下就回來了。”孫德順說。
杜讚之心裏想,回得好,否則他不一定有機會認識她。隻是那麼厲害的脾氣,不知會不會也對他發?
演出結束之後,肖遙希望杜讚之上台跟演員們說幾句話。杜讚之說:“話就不說了,但可以上台跟演員握個手,他們辛苦了。”
演職員一共40多個人,握起手來真有點麻煩,但杜讚之樂此不疲。他一邊跟大家握手一邊說:“不錯不錯。”握到任在娜時,任在娜甜甜地對杜讚之笑。杜讚之說:“小姑娘唱得不錯。”比別人稍為用了點力,握的時間也稍為長一點。任在娜的手軟得像麵筋,裏麵根本沒有骨頭,讓杜讚之捏在手裏肉乎乎的,鬆開時他就有一種不想再跟別人握的感覺。有人提議握手後照相留念,杜讚之也欣然應允。市委書記的平易近人贏得一次又一次掌聲。
看國慶演出第二天,孫德順又跑到杜讚之辦公室,說要彙報《漢州之歌》比賽的情況。杜讚之很客氣地請他坐,很耐心地聽。孫德順說,現在騎虎難下,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而最急的是教育局衛生局要追債。杜讚之問孫德順現在還差多少錢。
“我們這個活動至今就隻有市裏撥的2萬元。”孫德順說,“肖部長原來向教育局衛生局借了10萬元,但教育局衛生局說那是挪用的臨時資金,現在要還了。”說著將一份清單遞給杜讚之,杜讚之一看吃驚不小,竟要50萬。
“搞一首歌要花這麼多錢嗎?”杜讚之問。
孫德順說:“我們這個預算還是按一般的要求考慮的,如果按高標準,沒有100萬拿不下來。”
杜讚之說:“你說說,這50萬怎麼花?”
孫德順說:“著名的詞作者曲作者起碼要各請2位,那樣才保證能出作品出好作品。作者來時肯定不是自己一個人,每人帶上一個隨從就算少的了。8個人來漢州住上1個月體驗生活,路費住宿吃飯就得近20萬。加上每人紅包1萬,已經24萬。作品出來後,選中的詞曲各付5萬稿酬就得10萬,沒選中的也要給一點,也得好幾萬。完了還要請歌唱家來唱。大牌的歌手一首歌沒有幾十萬是不行的。即使請一般的也要好幾萬。如果再算下一步我們自己組織的比賽,舞美布置啦,工作人員的補助啦,還有排練期間的礦泉水等等,算起來沒有10萬元是拿不下來的。”
杜讚之笑著問:“那參加比賽的歌隊要花多少錢?”
孫德順說:“少則幾萬元,多則幾十萬元,就看經濟實力了。現在,鄉鎮和市直機關都紛紛動員起來了,都準備到省裏甚至首都去請領唱和樂隊,到上海廣州去訂做服裝。大家都要爭第一名。”
杜讚之說:“寫首歌要幾十萬,唱首歌也要幾十萬,要不是今天聽你說,我真要鬧笑話了。”
孫德順說:“《世紀風》在首都拿下幾項國家級大獎你知道,但花了多少錢你知道嗎?”
市裏搞《世紀風》時,杜讚之是副書記,分管公安,農業和意識形態,但重點是公安和農業,意識形態基本上都是宣傳部長管。 當時的市委書記尚維有頭腦容易發熱,隻要他高興了,讓他表什麼態他都會毫不猶豫,幾個漂亮的女演員跟他在一起吃幾次飯,他就心血來潮支持文化局搞了那個名為“世紀風”的舞劇。當時梅初山堅決反對,說市裏文化設施那麼差,鄉鎮文化站人員工資還沒有解決,拿那麼多錢搞什麼“世紀風”?尚維有卻說:“中央能夠專門召開一個會議研究精神文明建設,我們為什麼不能專門籌一筆款搞一個精品,精神產品的作用是無法估量的。”梅初山說:“你們要搞我不反對,但財政沒有錢,我要保工資。”尚維有就召集市委常委開會,然後給市財政局發常委決議事項通知書,一下子從財政撥出300萬,其餘部份自己親自出麵讓企業讚助。
孫德順說:“《世紀風》向外公布的數字是400多萬,但實際超過600萬。”
杜讚之說:“這錢怎麼花?”
孫德順說:“編劇請首都的專家,導演請首都的專家,主要演員是首都的名演員,舞美布置全部在首都做好然後空運過來。其實他們隻花600萬已經是省吃儉用了。”
杜讚之又問:“幹嘛請哪麼多首都人,我們不會自己搞嗎?”
孫德順說:“那是借腦借權威,你要想獲獎你就請他們,那是最好的辦法,他們本身就是評委或是影響評委的專家。”
那個《世紀風》杜讚之看過,是陪領導去看的,他官比人家小,沒有辦法不去看。他承認劇組的幾個女演員很漂亮,也承認舞台布置很漂亮,其他就不敢恭維了。普通群眾無法看下去,宣傳部發通知一定要出席的觀眾,作為完成任務來看也沒有一半能堅持看完。花幾百萬搞的劇目沒人願看,但卻得了多項國家獎,這是很有意思的事情。杜讚之那天看完後曾問身邊的一位朋友:“獲得這麼多大獎的作品,為什麼大家不喜歡看?”朋友說:“這不奇怪,有一種作品是專為獲獎而創作的。”杜讚之卻覺得朋友隻說對了一半,另一半沒有說出來,其實對某些人來說,獲獎還僅僅是目的的開始,述職報告裏的政績生效才是最終目的。當時市裏將這事吹得很厲害,說是漢州精神文明建設的頂峰。從首都的專業報到漢州的機關報都報道了這件事。文化局長的述職報告寫這件事,宣傳部長的述職報告寫這件事,副市長的述職報告寫這件事,杜讚之的述職報告也寫了這件事,尚維有的述職報告也寫了這件事。這事之後,文化局長當了宣傳部長,宣傳部長到漢南地委宣傳部做了第一副部長,杜讚之當了市委書記。雖然不能說他們的提撥跟《世紀風》有直接因果關係,但起碼述職報告言之有物,內容得到了很大的充實。現在搞《漢州之歌》比賽雖然隻要幾十萬元,但市裏經濟今非昔比,市委辦欠修理廠加油站大筆債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有錢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