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停車場,不得遮擋。趙孟成泊停好車子,去後備箱拿了把直柄傘給顧湘,落後他們的檀越也到了,顧湘下車的時候聽他們郎舅二人言說才明白,他們停車的地方是飯店員工停車處。
趙孟成和這裏的老板是同學並好友,今日正月逢六,日頭好,飯店桌位難訂車位更是難,還是趙孟成的名義才走得進這道後院門來。
趙老師薄怨:“我總是不得清淨。”
檀越連忙奉承小舅子:“能者才多勞。”
趙孟成:“這話你回去多和姑姑說,剝削者都隻會這句奴役言。”
檀越說他的小舅子就這點不好,他總是不受用,讓人難同他相與。
顧湘莫名很認同檀先生的話,檀越見她麵上有動容,連忙拉同盟,“是吧,顧小姐也覺得吧!”
顧湘:“不,我不是,我沒有。”
四個人站在微雨裏,趙孟成也不理會他們的複仇者聯盟,隻叫他們先上去,康櫻到底是個小姑娘,站在邊上一句不吭,凍得臉紅通通的。
顧湘手裏有趙孟成給的傘,連忙拉康櫻到傘下,再問趙孟成,“那你呢?”
有人說話間,繞到副駕門邊,“我找你的珠子!”這話不無哀怨的意味。
顧湘心裏無端一掉落。哪怕他是君子風度應付她罷,反正她是受用到了。
她更想留下來和他一齊找,趙孟成卻刻意趕她似的,“你帶康櫻先上去吧,她才開始適應水土的人。”
“哦。”顧湘這才應下,暗忖間,她發現,其實趙老師很細心。隻是礙於師生又是女學生,他有他避嫌的自覺,但真正的溫柔,是一種教養而又後天的規訓,哪怕不與他(她)知曉,都總是令人熨帖乃至服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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甫進拂雲樓中庭,就有侍者來接待,也有人要替顧湘收傘,她沒有應允,而是自己攏收起來,再撫平每一片褶皺,最後才套進防水的一次性傘套裏。
朱欄織花軟毯的樓梯拾級而上,顧湘能聞到濃鬱的酒香,新鮮且熱烈,她酒量不差,也沒有刻意練,大抵就是顧文遠說的,隨他。
眼下,她一步步上樓,目光卻一步步往後看,她在看趙孟成有沒有跟上來。
突然,來往的客人裏,有人下樓來,端正款款的西裝革履,他先看到了顧湘,並喊了她一聲,顧湘這才收回目光來,看清來人,紀紜。
她調任前,總部裏對她人事任命的最終欄簽核人。
“跟誰來的?”他問她,一並看了看她前後的人。
“朋友。”
紀紜一身酒氣,從答應她的調令開始,二人再無會麵,“我昨天還會到你父親的。”
“哦。”顧湘站在他台階下口,樓梯上停足說話,難免耽誤別人,“我還有約,紀總,就先走了。”
上峰的人沒有說話,倒是等顧湘走到他站定的這級台階,手一攔,他動作太快,乃至顧湘反應過來,那根在她頭發上的羽絨早被他摘下來了,話與他的動作全無關,“分部那邊還順利嘛?”
顧湘有點氣,但一時也無奈,隻冷漠告訴他明日開工。
紀紜手裏還捏著那根羽毛,不無說教的知會她,“我說你意氣,你偏不信。還是被你家顧文遠寵壞了。”
顧湘不聽會,蹬蹬幾步往上走,再聽紀紜幾分玩味的口吻,“行了,氣過了,過段時間再調回來吧!”
真真一副好牌打爛的烏糟感。顧湘即刻擰眉,扭過頭來時,已經很下臉麵了,顧湘是想問他,她哪裏讓他誤會了,以至於她給他們如此兒戲依附的錯覺!
話沒來得及出口,隻見趙孟成一襲黑衣,信步往上來,一隻手抄在西褲口袋裏。挨他們近一些,顧湘才看見他衣肩上、短發裏有落雨的痕跡。
原本就是彼此靠右上下樓的公約意識,偏偏趙老師覺得眼前兩個人擋著他道了,他沒去和顧湘說話,隻是傲慢冷漠地朝紀紜,“借過。”
兩個男人的照麵有些不對付的樣子,顧湘關心地問,也切切地看著趙孟成,“找到了嘛?”
趙某人很尋常的口吻及麵色,“沒有。”說罷,從她和紀紜之間擠身而過。
顧湘追著喊趙孟成,留紀紜在原地隨他去。
*
今朝堂下評彈師傅唱的是楊乃武與小白菜《密室相會》一段,
那楊乃武控訴:
我這裏情切切,你那裏冷冰冰,我這虛名兒擔得沒來因……
燈影幢幢,嫋嫋生香。前麵走的人輕車熟路,後麵跟的人也不問他去哪裏,隻跟著他走:
“趙老師,你說幫我找到的!”
“我隻說找,沒說找到。”
“你說珠子在你車上跑不了的。”
“是的,它也許是跑不了,但是顧小姐自己掉的,與我無關。”
“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