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龜婿出軌之謎(2 / 3)

過了幾分鍾,程菲看她情緒有所緩和,才打破沉寂說:“你帶來袁清的資料了嗎?”

“都帶來了。”女護士說著打開挎包,取出幾張相片遞了過來,“這是我放在我們醫院的幾張,沒有被他帶走。現在,我隻能憑借僅存的這幾張照片來寄托對他的思念了。”

程菲接過,一張一張地翻看,邊看邊說:“確實是個不錯的小夥子,英俊,鎮定,睿智,機敏,對未來充滿信心。這樣一個人,怎麼會做出這等不周全的事情來呢,看起來,他確實是遇到了什麼難以解決的困難,迫切需要得到幫助。”

我從程菲手上接過那疊照片,看了幾張就有些驚訝地說:“嗯,茉萊小姐,你和他可真有夫妻相呢。”

女訪客露出一絲艱難而羞澀的笑:“是的,認識我們的朋友都這麼說呢,不過這也沒有什麼,據說每一個戀愛中的男女,都在無意識中尋找與自己有些相像的伴侶。而在現實生活中,這樣的特例也不勝枚舉呢,凡是因自由戀愛而成婚的人,他們大多都有幾分相像呢。一個人無論富貴還是貧窮,對別人都有或多或少的看法,但他又有什麼理由要討厭自己的相貌呢?我打個不太禮貌的比方,桌上相框中的這位女士,就跟藍雨警官很相像呢!”

她指的是嘉琪小姐的照片,這下輪到我目瞪口呆了。

程菲大笑:“嗬嗬,你說的這些非常有趣,我們決定接受你的委托,相信等我們把袁清找回來的時候,你們雖然趕不及在元旦結婚,但總可以把婚禮推遲幾天舉行,讓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謝謝,我就知道,你們是這個世界上最有智謀的人,你們從來沒有讓任何一個有求於你們的人失望過。這裏是1萬元現金,就像我在尋人啟事上應許的那樣,我必須要向能夠幫助我的人兌現承諾。”

程菲拿起那疊錢推辭說:“你現在這樣做也許有些為時過早,我們隻能盡力一試,並不能保證百分之百的成功,我想等我們把袁清交給你的時候你再付酬,就是對我們最大的認可和感謝!”

“不,我已將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你們身上,假如你們此刻拒絕,會讓不安時刻充斥在我心間呢,這件事如果連你們都辦不到,那麼還有誰能辦到呢?”

“嗯,還有一個小問題,為了讓我們對這件事有一個更加準確和整體的把握,你不介意我們到你的婚房裏去看看吧,而且,我們有一些情況要問問你的母親。”

“我決不介意。”

“那麼,請留下你的聯係方式,我們到那邊時打電話通知你。”

“好的,打擾你們的時間夠久了,再見!”

“再見!”

女委托人走了,我在沙發上陷入深思。程菲望望我說:“怎麼,這次不迅速地把錢裝進口袋並發一番議論了?”

我沒好氣地說:“我把錢迅速裝進口袋,你就說我愛財,我發一點議論,你就說我是胡亂猜測然後將我挖苦諷刺一通,我的自尊已所剩不多,又何必在你麵前喪失殆盡呢?”

程菲喝了一口茶說:“依我看,你是理不出頭緒才這樣說吧,在一個八十多萬人口的城市裏去尋找一個刻意躲藏的人,信心不足對吧?”

“我承認我理不出頭緒,那麼你為什麼不談談你的看法呢?”

“猜測對於發現真相是十分有害的,我自己從來不作猜測。你參與辦案也有好長一段時間了,那麼這樣的體會你應該會有:假如在審訊過程中你先入為主認定一個人有罪,那麼你在審訊時會怎樣做呢?你會把自己的主觀看法作為偵查的依據,將所有的提問都圍繞你的猜測展開,遇到被告的辯解與自己的設定不符時,就想方設法往向自己有利的方麵引,最後得出這個人有罪的結論,這就叫有罪推定。上次你猜測孫騁背著妻子在照顧一位生活困宭的窮姑娘,但結果如何呢?他卻是因擔心妻子像大多數市井庸婦那樣嫌惡自己殘疾的父母而在偷偷盡孝道!雖然情節略有相似,但整個案件的性質就完全變了,一個恪守為子之道的好青年,讓我們一猜測就成了一個為攀龍附鳳而拋棄舊愛的負心人,這個教訓不可謂不深刻。”

“你說的的確有理,但這次我敢肯定地說,袁清現在絕對已經不在攀雲市了。”

“何以見得?”

“你想,1萬元的酬金,相當於工薪階層一年的收入,哪個人看見不動心?換作是我,不管在哪個地方碰見他,一把拽住,然後撥通茉萊小姐的電話,1萬元錢就輕輕鬆鬆地裝進了口袋,隻要不是天生智障,有誰不樂意這樣做呢?”

“那麼,你為什麼沒有在茉萊小姐找上門來之前去做這件事呢?”

“這,”我愣住了,“我看報從來不看那些尋人啟事和廣告的。”

“非常巧,我也不看。現代文明造就的冷漠就在於此,讓人們對不關己身的事情牢牢閉上眼睛並有意躲避。所以,茉萊小姐所登的這則尋人啟事除了那些心懷叵測借機訛詐錢財的壞家夥,稍加留意並認真閱讀的又有幾人呢?所以說,你認為袁清現在不在攀雲的說法是站不住腳的。”

“聽你的口氣,你好像不僅知道袁清躲在哪裏,而且還能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他找出來似的!”

“不敢那麼說,問你一個問題,袁清的父親為什麼不讓袁清從醫呢?要知道在我們生活的這個時代醫生可並不是一個不受人尊敬的職業!”

“誰知道呢,也許他厭倦了整天拿著手術刀的刻板生活並且對醫院裏PP粉的味道深惡痛絕,不希望退休以後再讓兒子帶到家裏來,所以做出了這個決定亦未可知。”

程菲大笑:“藍雨不愧是藍雨,不論什麼都能分析出個頭頭道道來,正確也好,錯誤也好,都能在關鍵時刻啟發我的靈感。那麼,你認為袁清為什麼離家出走呢?”

“可是你剛剛教訓我說主觀猜測有害推理,接著換了個角度恭維我一番,就又想讓我重蹈覆轍,我可不上你的當。”

“不去主觀臆測是一回事,而有根據地作出一番推理又是另一回事。放心大膽地講,這次我絕對不說你是在胡亂猜測,即使不久之後發現你的推理與事實有出入,也絲毫不影響我們辦案。就算是在投入工作之前你向我講了一個曲折動人的故事,怎麼樣?”

“好吧,跟一個巧舌如簧的家夥做搭檔可真是一件令人無可奈何的事情。我認為,袁清的父親和茉萊的父親之間肯定存在一些芥蒂。因為同是醫生的緣故,也許早些年茉萊父親搶走了袁清父親的職位,或者擠占了某個晉職的機會等等,使袁清父親不想在有生之年與這個姓茉的人再有任何往來,與其締結姻親,則更是無從談起,所以在兒子帶著茉萊離開艾普縣之後,他就在電話裏聲色俱厲地警告兒子不得再與茉家女子有任何糾葛,否則將會導致某個十分嚴重的後果等等。而袁清先生是個孝子,無奈聽從父親的安排,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他所深愛的女子。就這樣,袁清失蹤了,然後我們賺錢的機會就來了。”

我本以為程菲又會放聲大笑,但這一次卻多少有些出人意料,他表情嚴肅地把煙頭擰滅在煙缸裏,然後戴上手套說:“藍雨,出發吧。你的推測正確與否還有待商榷,但正如你所說,這兩位青年的父母親是關鍵所在,這個奇異詭譎的事件也一定與他們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並最終影響著袁清做出了那個令茉萊小姐傷心欲絕的決定。現在,我們到她家中去實地探察一番吧。”

那是一間兩室一廳的小套住房,布置得極為溫馨雅致,讓人置身其間頗感舒適自然。看來房間的主人一定深諳居家之道,然而誰又能想到,在這個幸福彌漫的小天地裏,竟然少了男主人。我們在臥室裏轉了一圈,然後來到了客廳。

程菲坐在沙發裏,問剛剛端茶上桌的茉萊小姐:“請問,這間房子裏還留下了袁清的什麼物品沒有?”

“我想一點東西也沒有了,至少我是沒有找見,他帶走了他的所有衣物。”

“那麼,你們購買這套住房的資金來源是……”

“大部分的房款是我母親提供的,再就是我和袁清的積蓄,又向我家的親戚借了一點,沒有分期付款。”

程菲微微頷首,抬起頭來掃視了一眼頭頂的天花板和四周的牆壁:“嗯,房間的裝修可是相當漂亮,看得出來,這是水準極高的設計,是袁清的傑作嗎?”

“是的,確實是他設計的,他從外麵找了幾個裝修工人回來,然後照著圖紙把他的理念準確無誤地表達了出來。”

“明白了,我們可以跟你的母親單獨談談嗎?”

茉萊小姐伸出手腕看看表:“完全可以。我已經給她打了電話,現在十一點三刻,我想她馬上就要下班趕到這裏來了,兩位稍候。”

大約半個鍾頭過去,門鈴響了,茉萊小姐走過去開門,一位年約五十歲的婦女走了進來。她看上去慈眉善目,一副典型的能令患者信任的模樣。也許是她女兒在電話裏對她說起過,她走進客廳就急匆匆地走過來對我和程菲說:“兩位尊敬的先生,我女兒定在三天後結婚,可是我的女婿卻在這個緊要關頭不見了。天可憐見,由於好心人的提醒,我女兒找到了你們,雖然我沒有見過你們,但你們的名字在這個城市裏誰人不曉呢?今天你們能來這裏,我就知道我的女兒有救了。要知道,自從她的未婚夫失蹤以後,她就整日愁眉不展、寢食不安,仿佛天塌地陷一般,再這樣下去,可怎麼得了呢?茉萊說你們要找我了解一些情況,這不,我剛剛替一位嬰兒剪斷臍帶抱出產房,就急急忙忙趕到這裏來了,你們有什麼要問的就盡管問吧。”

這時,按照我們的約定,茉萊小姐很有禮貌地道個別,然後離開了。

程菲開門見山地問:“請問,你對你未來的女婿了解多少呢?”

我看見這位五十多歲的產科大夫瞪大了眼睛:“隻要女兒跟他在一起感到愉快和幸福,我又有什麼可挑剔的呢?他的家在臨自市艾普縣,父親也是個醫生,母親因為前幾年企業改製失業在家,下麵還有一個正在讀大學的弟弟,就這些。也許他的家境算不上富有,但我們也並不是數一數二的人家。袁清是個正派的好青年,也聰明能幹,要不了幾年,他就會給他和茉萊創造一個不錯的未來,能成為他的嶽母,也算得上是老婦的福分呢。”

“那麼,能為我們談談已逝的茉醫生的情況嗎?”

“亡夫茉之傑生前是市醫院的外科醫生,醫術雖然稱不上精湛,但在攀雲醫界,也還算得上是略有薄名。但天不假年,亡夫三年前突然患病去世,隻留下我們孤兒寡母,無依無靠。兩年前女兒衛校畢業,賴她外祖及父親的庇蔭,我沒費多大勁就在市醫院給她找了份工作。現在眼看著舒心的晚年就要來臨,但女兒的婚事又橫起波瀾,又怎叫人不憂心如焚呢?

“亡夫也是本市人,在那個動亂的年代,他到臨自市艾普縣插隊。七十年代中期,由於他粗懂醫術又肯於上進,被推薦到工農兵大學學習醫學,畢業後當了一年赤腳醫生,接著調到了艾普縣醫院。1980年,他到攀雲市醫院來進修,跟的師傅就是家父。那時我仍在讀高中,他隻要一有閑暇就到我們家裏來,對我的生活和學業頗為關心。長時間的接觸,讓愛情的種子在兩個年輕人的心裏悄悄紮根並生長發芽。我高中畢業後沒有考上大學,夤緣父親的院長職位,簡短學習之後也到市醫院工作,於是我和茉之傑的戀情,便立即公開了。那時茉之傑已經進修完畢,但他不願意我也不可能讓他再回到臨自去。於是就在家父的轉圜下,幫他把工作關係轉到了攀雲。茉之傑調到攀雲市醫院之後,我們就結婚了,第二年,女兒茉萊出生。如同任何一個三口之家一樣,我們安心工作,撫養女兒。此後亡夫也因醫術出眾而獲得了職務上的數次升遷,家父歿世之時,他以不惑之年升任本院的副院長,也算是年輕有為。如果他現在仍然活著,定能造福桑梓,為那些疾病纏身的人解除痛苦,有一番更大的作為呢。”

“尊夫在醫界絕對是個受人尊敬的人物,那麼,我們對他在艾普縣的奮鬥經曆頗感興趣,你能為我們講一講嗎?”

“這個,我承認我一無所知,他從來不曾提起,所以我也沒必要去問。對我如此,對女兒也是如此,既然他選擇了緘默,那就自有他緘默的理由,他已是作古的人了,我還有什麼必要對他的過去窮根究底呢?”

“好吧,有關茉醫生的情況就了解到這裏。現在午飯時間過去許久了,請用飯吧,我們不打擾了。”

告別茉萊小姐的母親,程菲和我快步走下了樓。

“藍雨,現在看起來,你的那些猜測已經有一部分得到證實了,茉萊小姐的父親果然在艾普縣工作過,這可是我沒有想到的呢。”

我不無得意地說:“見微知著,透過錯綜複雜的表象洞悉整個案件的實質,這可是敝人一個非常顯著的優點。”

“吹牛說大話也是你一個非常顯著的優點。跟我到艾普縣走一趟吧,所有的謎底都將在那裏被揭開。雖然現在時令正值肅殺之冬,但我們的臨自之行,仍然算得上是一趟熱情高漲的自助旅遊呢!”

第二天一早,我們穿上出行的棉衣,帶上一些日用品,然後乘坐唯一前往艾普縣的一輛直達客車出發了。艾普縣在臨自市東南,攀雲市西北,三座城市在地理位置上構成了一個三角形。我們繞道走艾普,算起來其實要更近一些。汽車出了城區,道路沿線盡是農田,寒冬百草衰枯,因此滿目盡是荒涼之色。

車外萬物蕭條,而車內則生氣盎然。程菲興致勃勃地向我講述他以前辦案時到過艾普的經曆,表情異常輕鬆,然而我們誰也沒有料到,艾普之行竟然會給我們留下那樣慘痛不滅的回憶。

到達艾普縣已經是下午四點多鍾,冬日晝短,等我們找到縣醫院家屬樓的時候,已經是夜幕降臨了。考慮到這個時候上門尋訪多有不便,於是我們在一家小旅社裏度過了一晚。在那個百無聊賴的夜晚,程菲和我商定了第二天調查時的詳細計劃。

次日上午,我們吃過早飯就直奔縣醫院的家屬樓。在一幢建於上世紀八十年代外表陳舊的磚灰色樓房裏,我們找到了袁清的母親。

果如茉萊小姐所說,她看上去仍然年輕,輕鬆的閑居生活延緩了她邁向蒼老的步伐。不過她滿臉倦容,目色十分憔悴,很顯然,正有什麼事情讓她心靈備受折磨。聽我們介紹說是來自攀雲市的警察時,她立即就警覺起來,神色慌張地問:“怎麼了,我的兒子沒出什麼事吧?”

“是的,你兒子出事了,非常嚴重。”程菲表情嚴肅地說,“他因為戀愛不成,將茉萊小姐殺死後逃走了,我們這次前來,就是專程來緝捕他歸案的。”

我看見站在我們麵前的半老婦人以手撫額身體搖晃了幾下,幾乎就要暈倒。程菲飛步上前,一把將她攙住,然後扶進了椅子裏。

她仰天長歎一聲,旋即淚如雨下:“作孽,都是我作的孽,現在把兒子毀掉了。”言罷猛然站起來,以額撞牆放聲大哭,以發泄她內心的悲傷痛苦。一旁的程菲趕快伸手將她拉住,並再次把她按在椅子裏。

老婦人隻是哭泣,並不吐隻言片語。我心中十分詫異,不知她剛才所說“作孽毀了兒子”到底所指何事,當我扭頭看程菲之時,卻發現程菲雙唇緊閉,神情十分悲涼,看起來,他似乎已經知道事情的部分真相了。

待袁清之母哭夠了,程菲方才站起來說:“就這樣吧,你告訴我們哪裏可以找到袁清?即使他四海飄零,但隻要能讓他卸下靈魂深處沉重的枷鎖,並從此忘掉一切,開始新的生活,那就是一件值得我們付出任何代價去做的事情!”

“那麼,你們不準備把他投入監獄了?”

“他本身並沒有犯罪的意圖,隻是由於他無法承受突如其來的打擊才一時失手鑄成大錯,我們可以在起訴時將這種行為歸結為精神失常之類,因為錯不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