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凶手(3 / 3)

那幾個人在後麵緊追不舍,螞蟻一邊朝蟻穴裏跑,一邊回身防衛。可是,這隻可憐的螞蟻跑到洞口才發現,它原來的那個家,那個小小的洞口,它已經鑽不進去了,甚至連它的一根觸須也伸不進去。它以前的同伴們看到來了這樣一個龐然大物,嚇得四散奔逃,紛紛跑進洞裏。它想用觸角向它們傳遞一些信息,可是,它太大了,它既進不了洞,也無法跟它的同類交流!後麵的人又追了上來,絕望的螞蟻傷心留戀地在洞口轉了幾圈,然後朝山那邊逃竄。

天黑了,巨蟻餓了,它想找一條貪玩未歸洞的小蟲子或是粗心的農夫掉落在地裏的麥粒充饑,找了半天,東西是找到了,但它們是那樣的小,小得都沒辦法把它們送進嘴裏。它又發現了一些以前它們可以吃好多時日的果樹上的蘋果,隻是蘋果也太小了,小到吃下一個根本就無法緩解饑餓。接連吃了好幾個,螞蟻非常失望——這些東西,根本就填不飽肚子。它已經變得非常巨大,就必須得用相應的大型食物來充饑。它用它那算不上聰明的腦袋想了一陣,就突然想起了下午在那幾間房子裏對付過的那幾個人,嗯,他們倒是不小,完全可以作為它新的食物,顎上還留有他們的血液,似乎很合它的胃口!於是,螞蟻又轉身回到了山這邊,將那些仍然待在試驗室裏商量怎麼對付它的人類全部咬死,然後將他們吃得一幹二淨。

吃飽了,就需要找個地方休息,無家可歸的螞蟻想起了山那邊的那個山洞,於是又跑到祁山那邊,準備進洞去休息。可是,下午追它出來的那三個穿著白褂的人又出現了。巨蟻一不做,二不休,將那幾個倒黴的家夥幹淨利落地咬死,吃了點夜宵,然後跑到洞裏趴了下來。

當太陽升起的時候,巨蟻沒有出去,它一點也不想動,它要想清楚以後該怎麼辦?那些以前老是把它們踩在腳下的人類固然很好對付,食物也不愁,但是,它太孤獨了,它太自卑了,它沒有同伴,它與眾不同,別的螞蟻已經認不出它了,與它相好的螞蟻也不理它了,它該怎麼辦?

這隻巨大而無助的螞蟻在山洞裏考慮了一整天,也沒有想出個好辦法來。縱然它是蟻類中最聰明的螞蟻,是一隻螞蟻科學家,也想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怪事,是什麼樣的災難降臨在了它的頭上。它不奢望任何一個螞蟻都像它那樣巨大,隻要有一隻,一隻和它同樣巨大的螞蟻和它生活在一起,和它說話交流,和它一起在草地上走就足夠了,它也就不會感覺到如此困惑!它寂寞、它自卑,它獨自承受著被遺棄的痛苦。太陽又一次下山,然而自卑的巨蟻仍然沒有從痛苦中解脫出來。山洞外響起了一些細小的聲音,緊接著,一顆小石子落在了它的腳邊,巨蟻憤怒了!一定是那所大房子裏的人,它沒有去招惹他們,而他們卻自己找上門來,正好肚子也餓了,需要東西充饑,而那些不自量力的人將是最好的佳肴!

巨蟻一溜煙躥出了山洞,一直躥到了山腳之後突然停了下來。它想起剛剛路過的地方好像有一個白色的方塊狀的東西,或許是麵包。於是它又折身去看,麵包的旁邊不可思議地出現了幾個人,於是巨蟻當場咬死兩個。由於難以辨別那種奇怪而震耳的響聲究竟是什麼,於是它立即叼起另外一個人跑下了山坡,並在山腳下將他殘忍的吞食。螞蟻決定報複,它不願主動傷人,可是人類卻屢次打擾它的清靜不肯放過他,於是它又跑過了祁山,準備回到那間大房子裏去,可是,那所大房子卻鐵門緊閉通了電,蟻足酸麻無法攀援進入。巨蟻失望至極,它想起了它的同伴,想起了它的愛人,於是它決定,跟它去說一聲,自己雖然變成了這樣一個龐然大物,但仍然沒有忘記它,仍然把它記在心上,縱然是蟻類,但它們的愛情也是蒼天可鑒!但是,剛剛找到它以前的繁衍生息之所,還沒來得及跟它的同類進行交流,幾個可怕的穿著綠衣服的人就出現了,他們拿著噴火的裝置,試圖向它射擊。巨蟻最初還嚇了一跳,因為蟻類素來怕火,但事實上那不是火,而是人類的戰爭武器在黑夜中發出的火光。它的速度是那樣的快,瞄準的人還來不及扣動扳機,它就早已毫無規則地竄到了另一個地方,已經變厚的蟻皮可說是絕佳的防護裝置,偶爾有偏離方向的子彈射在它身上,就像打在鋼板上那樣“鐺鐺”作響。這一次巨蟻更加憤怒了,它張開它的大嘴,用它的橫顎,將衝在最前麵的人揮為幾段,又將蟻酸蟻毒注入另外幾個人的體內,任憑他們在地上發出恐怖絕望的慘叫。

有一個站在最遠處的人跑掉了,但沒有關係,他總會在它下次饑餓時自動出現,而它又沒有貯藏食物的地方,咬死他也是多餘。現在,吃掉眼前的這幾個才是最重要的……

這就是浮現在我們眼前的一幕令我們極為戰栗而魂不附體的場景!

巨蟻在叢林裏享用它的晚餐,而僥幸逃脫的班長則在房間裏用顫抖的聲音向身邊的人講述該研究所的研究課題:

“未來食品計劃的標準程序是:首先研製出富含超能量的基因飼料,之後將基因飼料提供給一隻各項生命體征都很正常的小白鼠,等小白鼠變得像院子中間那個籠子那樣巨大並停止生長之時,就立即將它殺死,然後,將鼠肉提供給另一個籠子裏的貓。如果貓吃了鼠肉也同樣變得巨大,那就標誌著該項試驗失敗,還需要進一步改進基因飼料。但這家研究所的研究結果是,貓吃了鼠肉一切正常。這就說明,《未來食品計劃》是可行的,在未來的某一天,人類完全沒有必要擔心因災荒而導致的饑餓,他們盡可以在山峰一樣高大的豬羊麵前找回自己生存下去的自信,麵呈菜色和瘦骨嶙峋即將成為曆史的古老記載……”

“可是現在,變得像山峰一樣巨大的不是雞鴨或是豬羊,而是一列特快列車似的螞蟻!”程菲憤怒地說。

“這是一起安全事故!”

“這不是什麼事故,如此邪惡的試驗,壓根就不應該在地球上出現!”

“你在質疑國家的研究?”

“我從不質疑那些正義的、為人類造福的科學試驗!可是看看現在,這家試驗所為人類帶來了什麼樣的災難?而且,你們也看見了,他們居然把研究所的所址選在了距離繁華都市咫尺之遙的山坳裏!基因飼料應該放在何處?應該放在常人無法觸及的保險箱裏,可是現在一隻亂竄的螞蟻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找到它。我想這絕對不是什麼負責任的做法,他們欺騙了國家!如果他們在月球上搞這些該死的玩意兒,我才懶得質疑!”

“請注意,程菲警官,我不是這裏的研究人員,我隻是奉命來消滅危險,而毫無疑問,你的使命也和我一樣,請依照你剛才向我的承諾,帶領你的手下,和我並肩投入戰鬥!”

“我隻看到了盲目的衝動,而不是戰鬥!”

“你在質疑我的指揮能力?”

“七個人帶著武器出去,隻剩你一個人活著回來,這就是證明!”

“如此看來,程警官一定有什麼手到擒來的高招想要賜教!”

“高招不是來自某一個人,而是若幹人的智慧,藍雨,現在你那些亂七八糟的知識有了用武之地了,請大聲地告訴我們,螞蟻最怕什麼?”

“螞蟻怕水,怕火。”我幾乎未加考慮就脫口賣弄。

“可是,根據你們剛才的敘述,那隻螞蟻卻正是你們在流水的山洞裏引出來的。”班長用挑釁的目光望著程菲和我。

“那不難解釋,因為那些水連它的一隻腳也淹不住,它為什麼要怕?換句話說,你會怕一隻你抬腳就可以踩死的螞蟻嗎?”

“那麼,我向上級請求增援,攜帶火焰噴射器前來,如何?”

“在我看來,這隻螞蟻已經不能用常規的方法來對付,連子彈打在它身上都不起任何作用,那麼顯而易見,火焰噴在它身上就好似微火燒烤鋼板,隻會白白浪費力氣。也許剛開始就應該派一支特種部隊攜帶重型武器前來,但是那個命令卻是由不明真相的上級發出的。好了現在,你向你的上級求援吧,讓他們增派兩架直升機,因為憑我們的兩條腿,發現它也追不上,它要回頭攻擊我們,我們也跑不掉!”

“好吧。”班長點點頭,打開通訊器,向上級求援,而程菲使個眼色,把我引到了另一個房間。

“藍雨,我們必須要燒掉那些基因飼料,然後炸毀這個地方!”

我大吃一驚:“上級的命令裏麵,沒有這一項。”

“我和你並沒有接到上級任何一項要求保護這個地方的命令!就這個,懂了嗎?這是潘多拉的魔盒,這是地獄,今天不毀掉它,明天就會有無數魔鬼冒出來!我們要去消滅那隻戶外的螞蟻,但是,別的東西還會爬進來,不僅僅是螞蟻,還有蒼蠅、蚊子等我們意想不到的東西!”

“……”

“而且,這個地方並不是我們炸掉的,基因飼料也不是我們燒的,它毀於戰鬥中的流彈,誰不這麼認為呢?”

“班長也許會發現並阻止我們的!”

“你到那間房子裏繼續問他一些你不了解的問題,在這個時候,你一定要變得不恥下問,窮源溯流!這是你一貫好學不倦的最佳表現,是你為攀雲市民生命安全高度負責的具體體現!”

十幾分鍾以後,天空傳來了轟鳴聲,兩架直升機在屋頂上空停駐,螺旋槳的勁風吹得我們睜不開眼睛,幾個人立即踩著軟梯爬進了直升機。

基因飼料室裏突然騰起了熊熊大火,伴隨著巨大的爆破聲,屋頂被掀上了天,在夜色之中,火光刺目,照亮了附近的每一棵草木。

飛行員是那樣的訓練有素,見狀立即拉動操縱杆,直升機騰空而起,隻剩下研究所的房屋,在烈焰中燃燒。

機內的所有人都默然不語,研究室裏的東西是否重要,已跟我們沒有任何關係,我們能夠坐在巨蟻無法進入的直升機內,將它消滅並將性命保存下來,這才是最重要的!

班長讓飛行員飛向適才發現巨蟻的地點,但是,剛剛他們開火之處隻剩下幾具白骨森森的骷髏。巨蟻不見了!

然而,它的長腿出賣了它的行蹤,這在直升機上看來,又是多麼的清晰明了。它跑向了祁山那邊,估計又是跑去拿可憐的秦俊和劉嘉成果腹了。

“一架戰鬥機截在祁山上,一架戰鬥機攔住通往攀雲的必經之路,決不能讓它再跑回研究所,也不能讓它竄到市區去傷人,我想,雷河就是它最好的歸宿,它在湍急冰涼的河水之中,應該能冷靜地想明白它再也不能在這個世界上存在下去了。”

程菲的語氣堅定而沉著,我認為,那是世界上最優美動聽的聲音!我們所坐的直升機一路追蹤,最後在山洞正前方盤桓停留,也許是發動機巨大的轟鳴聲吵醒了它的酣夢,在機燈的照射下,我看到一隻巨大的螞蟻從山洞裏躥了出來,它的兩根觸須就像兩條長蛇,在夜色中來回揮舞,三角形盾牌樣似的臉部上方,兩隻眼睛就像汽車的前燈那樣凸起明亮。這樣的景象這隻螞蟻似乎從沒有見過,在洞口停留了幾秒鍾,它立即故伎重施,跑下了山腳,透過機窗,我看到了它那工程砼車一樣的後軀。機內射出的槍彈,在夜色中宛如一條條紅線,紅線消失的盡頭,離它的屁股隻有一丈多遠!

山頂的機槍立即開火,巨蟻看看翻山無望,又跑了回來,想要找到別的出路。然而,我們沒有給它任何機會,一直把它逼到了雷河邊上。巨蟻探頭望望河裏的流水,又回過身來瞪著比它小許多、飛在天上的那個發出巨大聲音的怪物,它伸出兩根長須想要感知威逼它的敵手究竟是什麼東西,但是它的觸須在螺旋槳勁風的吹拂下就如同山風中的枯草繩,搖擺柔弱毫無力道,巨蟻仰身而起準備拚死反撲,然而,怪物發射的一粒瞄得極準的榴彈終結了它的所有企圖,它的腹部被打開一個大洞,巨大的衝擊力隨之將它拋進了雷河,掙紮的蟻足僅僅在水麵微微揮動了幾秒鍾,就像燒焦的樹杆一樣僵硬地漂浮在水麵流淌了下去。

在那個令我們眉頭稍解的深夜,我們呆在機艙內不住地擦拭手心的汗水。當夜,軍方派出大批軍士封鎖雷河兩岸並尋找巨蟻的殘骸,但至於是否找見,就已經屬於不允我和程菲楊阜所能了解的機密範疇了。

我們三個人被帶到軍營裏,每天無數次的身體檢查和宣誓教育折騰得我們幾近崩潰,直到兩個月之後才被局長接出來。臨行前,班長握著程菲的手說:“盡管合作的時間很短,但我仍然見識到了你的果敢勇武,希望以後還能與你一起出任務!”

程菲抽回他的手說:“這樣的任務我不希望有第二次,希望你也不要遇到。如果你能穿著便裝到攀雲市裏來,我和藍雨一定會略盡地主之誼,邀請你到蟻窩前踩死盡可能多的螞蟻。再見!”

以上就是有關未來食品計劃的水庫巨蟻案,盡管警方最後公布的結果是他們死於變態報複殺人並在抓捕時與凶犯交火傷亡三人,但隻要你曾在軍方嚴密封鎖並銷毀之前無意中看到過祁山那邊那棵在研究所遺址上長出來的高聳入雲的不知名野草,你就會發現我之所說並非虛言。當然,我還是盡量希望人們認為我在這裏隻不過是突發奇想胡亂編造了一個科學幻想的故事,那麼不論是對你,還是對於我和程菲未來的處境,都是大有益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