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一個多事之夜
走近村口時，狗叫了起來，一陣高過一陣。我越驚惶，它們越叫得厲害。
我推門進屋，將嘈雜聲關在門外。一股暖和的柴草氣息即刻攏住我的全身，這氣息讓我想要流淚。
屋裏黑蒙蒙的，飯桌上一盞碗大的豆油燈，一根豆芽菜似的棉線從碗邊斜斜地伸出頭，幽幽地搖著一朵小火花，如一隻孤零零的螢火蟲。伏桌而睡的女伴顯出了一團淡黃的輪廓，她的兩隻柔柔的手交叉著，枕著自己的小腦袋，散亂的頭發遮掩了半邊臉。瘦弱的身形沉進了夜的黑。
她在等待著今天還沒有回來的幾個人，等得倦累了。
暗黑中，她的身子扭動了一下，一隻手垂了下來。我躡手躡腳地走近她，在桌旁坐下，與她相伴。
白天，鄰隊知青組一個男生和農民發生口角打了架，他出身黑，那個農民是貧下中農，大隊給他定性為“階級報複”，上報到縣公安局，公安局馬上來人逮捕了他，已經關進了縣看守所。
白水的男生去了幾個到縣裏打聽情況，在家的人也坐立難安，這件事對我們的思想衝擊很大，由此預感到未來的形勢可能對知青不利。
半夜裏, 我從昏睡中驚醒，被劣質的濃煙嗆醒。發現伏在桌上的又多了一個女伴，長凳上歪倒著兩個人，靠牆角蹲著幾個抽煙的男生，小聲地商量著什麼。不一會，他們起身走了，帶走了一股彌漫的煙霧。村外，狗汪汪汪地叫個不停。
門大開著，對麵的青磚牆上，爬滿了老樹枯枝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