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島之後,正麵碰上餘羲護是在龜埕戰役戰場上。龜埕血戰一整天,極其慘烈。我撤入小猴澳的一條山坑時,正好撞上餘羲護。他攙著負傷的第二小隊隊長楊清,被敵人追進山坑。他已經累得不行了,我替他背著楊清一同藏進山洞。天亮時,洞外有鬼子搜索的腳步聲。一個鬼子撞進洞來,挨了餘羲護一槍。外麵的鬼子就向洞裏開槍,扔手榴彈。我們退至一塊大石後。鬼子又在洞外燒火,讓濃煙卷進洞來,嗆得我們睜不開眼,透不過氣。楊清突然叫道:“有洞!”果然,前麵洞底透出一點光亮,我們用手扒,用槍杆搗,便鑿出了一個洞口。洞口通向海灘,我們攙扶著涉過沒膝的海水,找到了隊伍。
父親又接收了幾個傷兵,你都認識嗎?餘羲護的腿好得挺快,他到家裏來看你了。還跟我講了不少你們的故事。他說是你救了他,又是他救了你,這下扯平啦,真有趣。但我不喜歡他,他給人一種壓迫感,尤其是看著人的時候,讓人畏懼。你能說話了嗎?我昨天夜裏好像聽到你說話了。你喊什麼呢?是不是叫靈慧?靈慧真的也上了前線?她怎麼樣呀……
我們在島上已經苦戰了十多天。隊伍化整為散,隱蔽在山洞崖洞中,忍饑挨餓,傷病交困。無線電台被炸毀後,我們與大陸失去了聯係。中隊長陳序明渡海求援失敗,慘死在大海中,倒是炊事員陳水源,居然用一隻木頭鍋蓋渡海成功,還帶回了李團長的手令:“即全撤回!”可是,島上盡是鬼子,環島皆是敵艦,撤回談何容易!
渡海,求生的本能叫弟兄們各展身手,各顯神通。可是,若沒有當地民眾的幫助,又有幾人能生還呢……靈慧,靈慧你還活著嗎?我們雖然一起上島,但碰麵的機會不多。她是以衛生員的身份臨時補充進隊伍的,安排在醫療組,跟陸醫生在一起。激戰頭幾天,傷員太多了,簡直救治不過來,她是累壞了,人都瘦了一大圈。在麒麟峽戰鬥中,醫療組在轉移時突遇日寇襲擊。為了掩護醫生和傷員撤退,她且戰且走,把日寇引開。深夜,肩部負傷的她咬著牙關,闖進了白天遭日寇洗劫過的麒麟村,可是,幾乎叩遍每一扇門都沒有任何回應。失望之際,她看到一間破牛寮,裏麵好像有動靜。就壓低嗓子喊:“老鄉,我是義勇軍的衛生員,請開門!”裏麵果然有了回應。門後卻是一個坐在地上的老人。老人說:“妹啊,我腳骨折,走不了才留下來藏在這牛寮內。你抱我到前麵屋裏,我煮飯給你吃。”靈慧就被這位姓吳的大嬸救下,在牛寮裏住下了。我見到她時,她的肩傷很嚴重,又沒有藥。吳嬸教她用海水洗傷口消毒,又用草藥白丹楓搗爛外敷治療。知道我是奉命來帶她一起渡海撤退的,她卻堅持要求留下,說她不會遊泳,又有肩傷,是必定泅不過海的,倒不如與吳嬸一起藏起來,碰碰運氣。她沒有走是對的,但她能僥幸活下來嗎?
昨晚真熱,半夜醒來,我突然就發現你不老實了。你什麼時候將一隻手放在我的身上了?你傷病還沒好就不老實,就對我使壞!這十多天來,我天天為你洗身子已經夠心慌意亂了,你還不老實!一看見你不老實,我的心就蹦出了胸口,臉就火燒一樣滾燙。哼,我就要摟著你睡,看你敢怎樣對我,看你到底怎麼個不老實!
我在黃花山下的狀元地遇到了劉滿倉,你知道劉滿倉是誰嗎?就是滿蓮她哥。他一見我就大叫:“少爺?少爺!”我愣了半天,都沒反應出他是在叫我,在戰場上,誰還曉得我是少爺呢?“我是劉滿倉,滿蓮是我妹。”他走過來攙起倒在石頭堆裏的我。當時我又累又餓,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見到滿倉,我心中升起了希望,身子也就緩了過來。我對滿倉說:“前麵洞裏還有一個人,他也是我們的人,斷了一條腿。”他就是餘羲護。他是在轉移途中腿上挨了一槍。是我將他背進洞裏隱藏起來的。滿倉給了我們一點地瓜充饑,又背著餘羲護一起撤到長山尾。他與兩個漁民兄弟弄來了6支排竹,2支槳,還有一些木料和麻繩。幾個人就藏在大石縫裏紮起了竹排。趁天黑,海麵未見敵艦,就扛竹排下了海。為防不測,滿倉還在排上加了一片破船板。我們倆身體弱,又沒架過竹排,最終還是滿倉父子親自架排送我們出的海。滿倉嫻熟地劃排,巧妙地借助潮水南流之力,避過一艘艘巡邏艇,很快就駛離了南澳海麵。可是,就在進入海山海麵的時候,被後麵一艘日本巡邏艇發現了。一排排子彈朝我們掃來,我被擊中了!是餘羲護把我抱住才沒有掉進海裏。我被抬到破船板上,聽到滿倉說:“阿木,你和少爺他們劃這片船板走,我架排將日本仔引開!你們千萬不要鬆手,順流就會漂到海山……”
陳舍南一直沉湎於那段驚心動魄的日子裏,任林綠依如何努力,都無法將他從那一場噩夢般的槍林彈雨中拉出來。他似醒非醒,似夢非夢。
四
夏日的傍晚,林家大院悶得連一絲熱風都吹不進來。酷暑使後花園樹杈上的鳥雀、鳴蟬狂噪不休。聲浪穿過暮靄,在庭前堂後回繞。蛤蟆的叫聲急促如滾珠一樣,持續中雜以牛馬嘶叫般的哀鳴。蚊子成陣,烏雲一樣翻來撞去,那萬千翅膀振翮出來的嗡嗡之聲,更讓人生出日寇飛機犯境的恐怖。
吃過晚飯,林綠依就打來一桶清涼的井水,小心翼翼地為舍南擦淨了身子。又一絲不苟地用棉花棍蘸了藥水為舍南清洗傷口。傷口愈合得很快,盡管皮膚的顏色還嫩紅嫩紅的,但已經幹幹爽爽了。她就坐在床前,揮動著手裏的葵扇輕輕地為他扇著風。天是太悶熱了,他的額上仍滲滿汗珠,她用棉花輕輕地擦了。他發出了一聲呻吟。她一顆心就狂跳起來,又俯下身去在他的額上吻了一下。“你……你有多壞?”說著,就又禁不住瞅了一眼那處讓她一直躲閃著,目光不敢觸及的地方。她被什麼東西咬了一口般張圓了嘴巴,大氣不敢出,躡手躡腳地後退著,“呯”的一聲就碰響了浴桶。她被羞得頭皮發緊,同時濕了一身汗。
她重又走向前來,重又將目光落在那物件上,在給他穿上褲衩的時候,她的心頭掠過一道閃電……這樣看著,這樣想著,渾身不覺就燥熱難耐,大汗淋漓了。她又提來一桶同樣清涼的井水,倒出滿滿的一盆,將長發放開來浸在盆中,慢慢地撥弄著,像在理順剛才心頭的慌亂。水能淡性,水能滌心。在心境平和之後,她就將自己脫了個精光,袒露出白瓷一樣光滑潤澤的胴體,一瓢一瓢地撩著清冽的井水沐浴起來。
他又發出了聲音。不再是呻吟,倒像是在呼喚。
她猛然驚起,也顧不了一切,撲上前興奮地叫:“南!你醒過來了?你真的醒過來了嗎?”
他睜著一雙受驚的眼睛,他從嗓子裏發出沙沙的含混不清的聲音來。
她的身體因為激動而戰栗。她的手急切地握住了他的胳膊。床頭的器械掉落下來。他粗重的呼吸使她受到更大的刺激。她跨上了床,將手臂探進他的後背,將他緊緊地擁在胸前:“南,你看看我呀!你好狠心!我是你的小依妹,我是你的……”她的淚水一下子湧出來了,這一開閘就像決了口的河壩,再也無法控製住了。
他仍然睜著一雙驚異的眼睛。但他開不了口說不出話。他的雙臂顯然還沒有恢複擁抱的能力,就像一對脫了架的槳,劃了半天也無法將伏在自己胸前的女人摟緊。她越哭越厲害,全身抖動著,仿佛要將這些日子所有的傷心愁怨一下子全傾瀉出來似的。
驀地,她停止哭泣,一動不動了。她驚愕於身子下麵的變化,她借著燈光就瞥見他那地方撐起了一片風帆,有一隻小船昂立著正舉棹出港……她回首自顧,猛然撞見自己光潔明豔的胴體就像一道曲線起伏的波浪。一對不該被忽視的飽滿的乳房被過於衝動的胸部擠壓扁了,有些許變形卻又十分頑強地圓潤著。她急於尋找突破口,身體內壓抑著的岩漿太多太熱,捂得太嚴太久了。她必須爆發,必須潰決,必須淋漓盡致地釋放和融化!
“南,你啊……”她發出囈語般的召喚,並且展開了自己,熱切地迎合……
林綠依一下子明白了,從小到大,她都在為這一刻的到來而期待著,如同花兒為了等待蜂蝶的到來而含苞待放!那一次在南澳,她跟舍南相擁而睡,夢境中可以聽到花開的聲音。那時候她才多大?十二歲?十三歲?反正就是跟著滿蓮回家的那一次,她和舍南舍北在後江度過的日子。他們奔跑,奔跑在海島金子一樣光芒四射的陽光下,天卻突然下起了雨。這是一個愛下雨的地方。滿蓮說,這種雨叫風時雨。猛烈如彈丸的雨點密集而淩厲地掃射著,叫他們躲閃不及。滿蓮領頭躲進一艘擱在淺灘上的破船裏。這時,外麵的雨聲可大了,劈裏啪啦,劈裏啪啦奏成一曲金鐵皆鳴的“十麵埋伏”。滿蓮如一隻護窩的母雞將他們攏在一塊,生怕誰淋著凍著。舍北悄悄地擠到她身邊,不無得意地對舍南嚷嚷:“南,你不傻吧?雨淋著呢!”舍南不答,一動不動地愣在原地。她覺得莫名其妙,這裏有地方躲,舍南為何偏要站那?突然,她就覺得舍南的眼神有點怪,瞅著滿蓮,又躲著滿蓮……跟著,她的目光也落在了滿蓮的身上。她愕住了:這叫人躲閃不及的風時雨,頑皮地在滿蓮單薄的衣衫上惡作劇!濕透了的前胸突兀如裸,雖然船艙裏的光線不是很好,但是她依然可以看到滿蓮半露半藏的兩隻乳房,它們就像兩隻掩蔽在葉子後麵的桃子,她為這兩隻桃子的碩大和散發出來的香味而微微顫抖。與此同時,她猛然自顧,發現自己也同樣的無遮無攔,同樣的“醜陋不堪”!她無地自容……盡管自己的兩個奶子跟滿蓮的是不能夠相比的,但卻更嫩更青澀,透著年輕的溫婉蔥翠。她的心熱一陣,冷一陣,尤其是跟舍南對視的一刻,她就臊紅了臉,不顧一切地衝進了雨幕中……半夜裏,她發起了高燒,渾身發冷,牙齒打戰。她不想打擾別人,用胳膊抱住自己,卻還是哆嗦個不停。
“依妹,你怎麼了?”舍南醒過來了,或許,舍南根本就沒睡。
“我,冷。”她有氣無力地回答。
“這麼熱的天,你還冷?”舍南起身,光溜溜的身上隻有一件小褲頭。
“你,還是很難受嗎?你不會生病了吧?我給你暖暖。”舍南爬過她的床來,從她的身上翻過來,之後側過身,摟緊了她。
她發現舍南身子瘦精,筋肉結實,渾身透著熱氣和光澤。溫柔、羞澀,甚至還有點弱小。她的頭抵住他的前胸,閉著眼,聽著他沉沉的呼吸。
“舍北,舍北!”舍南想讓舍北倒杯水來,舍北卻呼呼大睡。而恰恰因為是舍南叫了舍北,她才肯定,這一個夜晚摟著她、給她溫暖的男孩是舍南!
她沒有拒絕,她隻有迎合,她貼緊了舍南,如一條曲線優美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