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道:“那日咱們去桃源巷同她道別,你們在屋裏都說了些什麼,她怎麼總不肯跟你來?這倒是我怎麼想都沒想通的。”

我輕歎道:“她自幼失了雙親,爹娘皆葬在西京郊外,家裏又無人主持祭祀,因此她不想離開西京。這樣也好,劉奶奶和阿成哥也有人照應,隻可憐了劉奶奶,度娘說她聽了孝貞皇後的噩耗,哭了好幾日。”

蕭堯攬過我肩頭,安慰我道:“此事總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就連賢兒,如今也不知道我們落腳何處。”

正說著,村尾的沈大嫂帶著他兒子樂顛顛地走了過來,沈大嫂已是三個孩子的母親,卻比年輕的姑娘更愛俏,正如春末將落的花更妖嬈濃烈一樣,伊穿著水紅綾子夾襖,鬆綠撒花闊腳褲,印著著各色鮮花圖紋,像才從山花爛漫的田野上打了幾個滾出來,伊的兒子金寶在伊身前背後的蹦噠,氣得沈大嫂直罵他:“好生走路!”

我回身站在田埂上笑著招呼沈大嫂,沈大嫂抬頭看見我們,稀疏地笑紋也舒展開來,對我笑道:“蕭大嫂,采桑葉呢!喲,今年養蠶的可交了好運了,聽我們當家的說,皇上免了永州一年的蠶稅呢!”

在這山高皇帝遠的地方聽到有人提及蕭賢,還真有一種他鄉遇故知的親切,我與蕭堯相視而笑,我對沈大嫂說:“是啊,皇上仁愛,體恤百姓疾苦。”

沈大嫂撇一撇嘴,小眼兒一眯道:“蕭大嫂你不是多嘴的人,我便同你講啊——你難道沒聽說過皇上與他兄長,太宗皇帝的事嗎?”

我立時便有些惴惴,餘光一瞥,蕭堯的臉也像繃在了繡花繃子裏的錦緞,平整而僵硬,我無力地辯道:“能有什麼事,不是說先皇殯天,兄終弟及嗎?”

沈大嫂一麵對我的無知表示鄙夷,一麵洋洋得意地對我說:“聽說皇上早就覬覦皇位,害死了他哥哥,又想霸占他嫂嫂,孝貞皇後不從,才被迫自盡的。”

我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這世上躺著中槍的事還真是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掉,一不小心,我與蕭堯便成了眾人口中的苦命鴛鴦!

金寶鬧著要去山坡子上摘桃兒,沈大嫂喜滋滋地同我們道了別,沿著田埂一徑走遠了。

我仰天長歎,蕭堯拍拍我的背,笑道:“賢兒可以應付這些的,別擔心。”

我透一口氣,道:“隻怕是‘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蕭堯軒一軒眉毛,笑道:“那從明兒起,我便為賢兒編些勤政愛民的故事,傳揚出去!”

我想這樣甚好,有時候炒作也是被逼無奈。因笑道:“你準備怎麼個傳揚法呢?”

他目光一滯,又笑了,道:“我遇見一個人,便要說給他知道,總之一傳十,十傳百,知道的人總要比南坡上那片桑椹還多!”

他提起桑椹,我不禁向南坡上極目望去,隻見一片紅中夾青,青中綻紅的椹子已累累地長了出來,我立時垂涎三尺,想著那酸溜溜的滋味,食指大動,那酸澀卻直衝胸臆,眼前金星亂冒,勉力止了作嘔之意,卻不由皺眉。蕭堯問我:“你這幾日是怎麼了,難道脾胃不好,要不要去鎮上請個郎中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