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山水藝術”生長為一種緩慢的“世界的山水化”的過程中,有一個遼遠 的人協發展。這不知不覺從觀看與工作中發生的繪畫內容告訴我們,在我們時代的 中間一個“未來”已經開始了:人不再是在他的同類中保持平衡的夥伴,也不再是 那樣的人,為了他而有晨昏和遠近。他有如一個物置身於萬物之中,無限地單獨, 一切物與人的結合都退至共同的深處,那裏浸潤著一切生長者的根。
-------------------- ①皮薩(Pisa),意大利城市,聖陵(Campo Santo)建於1278年至1283年。
②雷渥那德·達·芬奇(Leonard da Vinci,1452—1519),意大利文藝復 興時期的畫家、雕刻家兼建築家。《蒙娜麗薩》(Mona Lisa)是他的名作。
馬爾特·勞利茲·布裏格隨筆(摘譯 我認為,現在因為我學習觀看,我必須起好做一些工作。我二十八歲了,等於 什麼也沒有做過。我們數一數:我寫過一篇卡爾巴西奧①研究,可是很壞;一部叫 作《夫婦》的戲劇,用模棱兩可的方法證明一些虛偽的事;還寫過詩。啊,說到詩: 是不會有什麼成績的,如果寫得太早了。我們應該一生之久,盡可能那樣久地去等 待,采集真意與精華,最後或許能寫出十行好詩。因為詩並不象一般人所說的是 情感(情感人們早就很夠了),——詩是經驗。為了一首詩我們必須觀看許多城市, 觀看人和物,我們必須認識動物,我們必須去感覺鳥怎樣飛翔,知道小小的花朵在 早晨開放時的姿態。我們必須能夠回想:異鄉的路途,不期的相遇,逐漸臨近的別 離;——回想那還不清楚的童年的歲月;想到父母,如果他們給我們一種歡樂,我 們並不理解他們,不得不使他們苦惱(那是一種對於另外一個人的快樂);想到兒 童的疾病,病狀離奇地發作,這麼多深沉的變化想到寂靜、沉悶的小屋內的白晝和 海濱的早晨,想到海的一般,想到許多的海,想到旅途之夜,在這些夜裏萬籟齊鳴, 群星飛舞,——可是這還不夠,如果這一切都能想得到。我們必須回憶許多愛情的 夜,一夜與一夜不同,要記住分娩者痛苦的呼喊和輕輕睡眠著、翕止了的白衣產婦。
但是我們還要陪伴過臨死的人,坐在死者的身邊,在窗子開著的小屋裏有些突如其 來的聲息。我們有回憶,也還不夠。如果回憶很多,我們必須能夠忘記,我們要有 大的忍耐力穿著它們再來。因為隻是回憶還不算數。等到它們成為我們身內的血、 我們的目光和姿態,無名地和我們自己再也不能區分,那才能以實現,在一個很稀 有的時刻有一行詩的第一個字在它們的中心形成,脫穎而出。
但是我的詩都不是這樣寫成的,所以它們都不是詩。——而且我寫我的戲劇時, 我是多麼錯誤。我是一個模擬者和愚人嗎?為了述說彼此製造不幸的兩個人的命運, 我就需要一個第三者。我是多麼容易陷入這樣的阱中。我早就應當知道,這個走遍 一切生活和文藝的第三者,這個從來不曾存在過的第三者的幽靈,毫無意義,我們 必須拒絕他。他屬於這種天性的托詞,這天性總在設法不讓人們注意它最深處的秘 密。他是一扇屏風,屏風後串演著一出戲劇。他是一片喧囂,在那走入一種真實沖 突的無聲寂靜的門口。人們願意這樣想,隻去說劇中主要的兩個人,對於大家一向 是太難了;這個第三者,正因為他不真實,所以是問題中容易的部分,人人能應付 他。在他們戲劇的開端我們就覺察到對於第三者的焦急情緒,他們幾乎不能多等一 等。他一來到,一切就好了。他若是遲到,那有多麼無聊呢,沒有他簡直什麼事也 不能發生,一切都停滯著,等待著。那可怎麼辦呢,如果隻停留在這種僵止和延宕 的情況下?那可怎麼辦呢,戲劇家先生,還有你認識生活的觀眾,那可怎麼辦呢, 如果他不見了,這個討人喜歡的生活享受者,或是這傲慢的年輕人,他適應在一切 夫婦的鎖中有如一把假配的鑰匙?怎麼辦呢,假如魔鬼把他帶走了?我們這樣假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