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凱雷尼·弗裏傑什的信:“……這個月的十三號,我從拜雷格薩斯起程,乘著那樣惡劣的①本①作①品①由①思①兔①網①提①供①線①上①閱①讀①

駑馬,那是我整個旅程中從未碰見過的。當我一看到那些倒黴的駑馬,我吃驚得頭發都豎了

起來……我內心充滿了絕望,坐上了大車,……但是,我的朋友,絕望是那樣地騙人,正如

同希望一樣。這些瘦弱的馬駒用這樣快的速度帶我飛馳到薩特馬爾來,甚至連那些靠燕麥和

幹草飼養的貴族老爺派頭的馬也要為之讚賞。我對你們說過,不要隻憑外表作判斷,要是那

樣,你就不會獲得真理。”(譯自匈牙利文《裴多菲全集》)

雪〔1〕

暖國〔2〕的雨,向來沒有變過冰冷的堅硬的燦爛的雪花。博識的人們覺得他單調,他

自己也以為不幸否耶?江南的雪,可是滋潤美豔之至了;那是還在隱約著的青春的消息,是

極壯健的處子的皮膚。雪野中有血紅的寶珠山茶〔3〕,白中隱青的單瓣梅花,深黃的磬口

的蠟梅花〔4〕;雪下麵還有冷綠的雜草。胡蝶確乎沒有;蜜蜂是否來采山茶花和梅花的蜜

,我可記不真切了。但我的眼前仿佛看見冬花開在雪野中,有許多蜜蜂們忙碌地飛著,也聽

得他們嗡嗡地鬧著。

孩子們嗬著凍得通紅,像紫芽薑一般的小手,七八個一齊來塑雪羅漢。因為不成功,誰

的父親也來幫忙了。羅漢就塑得比孩子們高得多,雖然不過是上小下大的一堆,終於分不清

是壺盧還是羅漢;然而很潔白,很明豔,以自身的滋潤相粘結,整個地閃閃地生光。孩子們

用龍眼核給他做眼珠,又從誰的母親的脂粉奩中偷得胭脂來塗在嘴唇上。這回確是一個大阿

羅漢了。他也就目光灼灼地嘴唇通紅地坐在雪地裏。

第二天還有幾個孩子來訪問他;對了他拍手,點頭,嘻笑。但他終於獨自坐著了。晴天

又來消釋他的皮膚,寒夜又使他結一層冰,化作不透明的水晶模樣;連續的晴天又使他成為

不知道算什麼,而嘴上的胭脂也褪盡了。

但是,朔方的雪花在紛飛之後,卻永遠如粉,如沙,他們決不粘連,撒在屋上,地上,

枯草上,就是這樣。屋上的雪是早已就有消化了的,因為屋裏居人的火的溫熱。別的,在晴

天之下,旋風忽來,便蓬勃地奮飛,在日光中燦燦地生光,如包藏火焰的大霧,旋轉而且升

騰,彌漫太空,使太空旋轉而且升騰地閃爍。

在無邊的曠野上,在凜冽的天宇下,閃閃地旋轉升騰著的是雨的精魂……

是的,那是孤獨的雪,是死掉的雨,是雨的精魂。

一九二五年一月十八日。

〔1〕 本篇最初發表於一九二五年一月二十六日《語絲》周刊第十一期。

〔2〕 暖國 指我國南方氣候溫暖的地區。

〔3〕 寶珠山茶 據《廣群芳譜》卷四十一載:“寶珠山茶,千葉含苞,曆幾月而放

,殷紅若丹,最可愛。”

〔4〕 磬口的蠟梅花 據清代陳○子撰《花鏡》卷三載:“圓瓣深黃,形似白梅,雖

盛開如半含者,名磬口,最為世珍。”

風  箏〔1〕

北京的冬季,地上還有積雪,灰黑色的禿樹枝丫叉於晴朗的天空中,而遠處有一二風箏

浮動,在我是一種驚異和悲哀。

故鄉的風箏時節,是春二月,倘聽到沙沙的風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