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這位譚局長滿臉嚴肅的一口一個工作,一口一個執行的,那樣子就好像如果陸永博不肯搬進新家就是沒覺悟,甚至是犯錯誤,陸言不由暗暗打量著這個譚局長,心裏也不能不承認這主兒的確很會說話。
陸永博似乎並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太久,他看著譚局長放在茶幾上的房子鑰匙沉吟一下之後輕笑點頭答應了下來。
看到目的已經達到,譚局長臉上就笑的更親切了,雖然如陸永博說的那樣之前因為各自所在係統不同,機管局自然沒有義務為他這個副處考慮分房問題,而且實際上陸永博家的居住環境也的確不錯,可現在隨著他成了市政府秘書長,這個問題自然也就成了機管局的事。
秘書長大人有房子住是一回事,做為受秘書長正管的市府機關事務局是否考慮秘書長大人的住房問題,就又是另一回事了,要的不就是這麼個態度嘛。
隨後又閑談了幾句,譚局長站起來告辭,在臨走前還拉著陸言的手勉勵幾句預祝他考上重點高中,看那樣子,似乎真的不知道陸言已經鐵定保送似的。
“這可真是個妙人,”看著走遠的譚局長,陸言和父親並排站著說“老爸你什麼時候能學到人家這樣子,你當副市長甚至是市長就有希望了。”
聽陸言這麼一說,陸永博就抬手敲了敲他的後腦勺,氣笑著說:“在你心裏,你爸爸將來就是這個樣子?”說著他壓低了聲音“那你告訴我,老譚現在都這樣子了,可他怎麼還沒當市長副市長的?”
“那是他不走運,沒有個能幫著他飛黃騰達的兒子。”陸言神色嚴肅的說“爸,我可以和你打賭,隻要你肯聽我的,不出幾年你就能到楊伯伯這個位置上,說不定比楊伯伯現在還更靠上。”
聽到提到楊挺,陸永博的神色不由一正,隨著位置的不同,他變得更注意言談舉止,如果是以前開這種玩笑自然無所謂,現在他就變得謹慎了起來。
“你這孩子說話沒輕重,哪有你這麼隨便比喻的。”
陸永博攬著兒子的肩膀笑嗬嗬的一起上樓,看到有鄰居陪著客人下樓就隨意往旁邊讓了讓,可很快他就發現下樓的幾個人卻是都貼著牆站在拐角一邊,其中有一個看到陸永博讓出道路就要下樓的也被旁邊的人一把拉住。幾個人就這麼站在上麵,臉上掛著笑容向下看著陸家父子。
看到這種情景,一時間陸永博的心情不禁有些莫名失落。
“爸你看到了吧,咱不想搬家都不行了。”在回到家裏之後,陸言對微微歎了口氣的陸永博說“別說我媽不答應,就是樓裏這些鄰居時間長了也不會答應的,人家可不想累了一天,回到家裏連走路還都要注意聲音太大,打擾了秘書長大人的休息。爸你這不叫清廉也不叫與民同樂,這叫給大家找麻煩。就連我現在都是秘書長級幹部子女待遇了,我們學校今天給我換了班,從原來五班換到重點一班了。”
陸永博的雙眉微微一皺,雖然不是所謂的食古不化,可他卻並不想在這些事情上太過招搖,風頭太勁將來是要吃虧的。
陸永博承認,雖然也當了多年的企業幹部,可在骨子裏他依舊和他父親老陸師傅一樣,是那種樸素的產業工人的思想,對那些由體製中彌漫起來的無處不在的特權臭味,有著本能的反感和厭惡。
可是看著靳翠蘭站在客廳裏拿著房子鑰匙左看右看,滿臉歡喜的樣子,陸永博無奈的搖搖頭,他知道自己恰恰就要走進那個他為之反感的圈子裏去,而且還不得不學會妥協和適應。
看到父子倆進屋,靳翠蘭立刻滿臉笑容的迎上去問著:“永博,咱們什麼時候去看看新房子?”
看到妻子滿臉期待的神色,陸永博有些頭疼:“別太著急吧,我今天才上任,立刻就看房子,讓人家看了影響不好,這邊不是住的還可以麼,何況大正月的搬家也不方便。”
靳翠蘭就露出了有些不滿的神色,她還要再說什麼,卻因為陸言說餓了就進了廚房準備飯菜,看著靳翠蘭的背影,父子兩個相顧搖頭苦笑。
因為之前有客人,晚飯的時間自然也就耽誤了些,當新聞聯播熟悉的音樂響起來時,靳翠蘭還一邊在廚房裏忙忙活活,一邊嘴裏念叨著“這才當上個秘書長就忙成這樣,以後還了得”之類的話。
當靳翠蘭終於忙完之後端著一盤肉絲青椒走出廚房,她就看到父子兩人正並排坐在沙發上認真的看著新聞聯播。
這種樣子最近兩個多月已經讓靳翠蘭從納悶逐漸習慣,她把做好的飯菜放在桌子上,然後把筷子塞進盯著電視的父子兩手裏,同時嘴裏低聲嘟囔著:“這可好,家裏一下子出了兩個秘書長。”
吃完晚飯,這個時候的電視就完全被靳翠蘭把持了,照舊一人一杯濃茶的父子倆則很有默契的走進了陸言的房間。
“爸,你說說今天上任的感受如何?”
陸言習慣的吹著茶杯上浮著的葉片,然後稍微晃動杯子,讓表麵的泡沫掛在杯邊逐漸化開,他這個動作是後世才養成的習慣,不過看在陸永博眼裏,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感覺,就好像是看著一個成年人在做這些事情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