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言意走近一瞧,發現店外台階處死了一隻老鼠和野貓。 老鼠被吃掉了一半,血淋淋的,野貓死狀則更為淒慘些,周邊一堆嘔吐物,兩眼翻著死魚白。 哪怕有了心理準備,薑言意還是被嚇了一跳,心中升起一陣生理『性』的不適。 薑言意往長街上看了一眼,發現各家鋪子都陸續開了起來,幾個賣朝食的小販之前還喜歡在薑言意門前擺攤,畢竟他們隻做早上的生意,薑言意的火鍋店是做中午的生意。 薑言意脾氣好,看到了也不會說什麼,她們偶爾也會送份朝食薑言意表示感謝,畢竟若是在別人店門前擺攤,少不得被吆五喝六地趕走。 今天那些小販卻都離她的店鋪遠遠的,顯然是忌諱那隻死貓。 薑言意問賣餛飩的『婦』人:“大娘,您今早擺攤的時候就看到這隻貓死在我店門前了嗎?” 賣餛飩的『婦』人神『色』不自然點了點頭,像是怕薑言意多問什麼,趕緊埋頭忙活。 薑言意看了其他小販一眼,其他小販也大多眼神閃躲。 薑言意心知他們這是怕牽連上他們自己,畢竟他們沒甚根基,她如今跟封府走得頗近,都還有人敢出這種陰招,那說明對方實力也不小。 薑言意明白他們的顧慮,可心中到底還是覺出幾分世態炎涼。 她沒再問什麼,隻對秋葵道:“咱們先把這死貓和老鼠處理了,把店門口清理幹淨。” 秋葵點點頭去後廚拿灶灰,死貓嘔出的一堆髒汙用灶灰裹了好清理些。 對街首飾鋪子的何杏娘出門買了張煎餅果子當朝食,看見薑言意店門口的死貓,用手頗為晦氣地在鼻前扇了好幾下:“薑掌櫃,你這店裏的吃食是不是不幹淨啊?野貓吃了你店裏的老鼠都給毒死了,煮出來的東西人還能吃麼?” 有人想砸自己招牌,薑言意說話便半點不留情麵了:“何大娘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且不說這野貓的死因還不知是不是吃了老鼠被毒死的。這老鼠在我店門口便是我店中的了?” 就是怕招老鼠,薑言意臘肉都還沒敢熏,店裏用的肉是每天早上買新鮮的,一切能吃的東西也都是收進櫃子裏放好了的。 何杏娘年過三十,能在都護府大街開個首飾鋪子,家境還是不錯,頗重保養,是個體態風.『騷』的『婦』人1。 往日不管她怎麼陰陽怪氣,薑言意麵子功夫還是會跟她維持一下,開口叫她一聲“何姐姐”算是抬舉,今天直接叫了聲“何大娘”,可把何杏娘氣得不輕。 她煎餅果子都顧不上吃了,叉腰罵道:“這條街這麼多戶人家,那野貓怎就偏偏叼隻老鼠死在你門前?那老鼠不是你店裏的,還是旁人栽贓陷害的不成?整條街開館子的,除了你這破古董羹,就隻有街頭的來福酒樓,笑話!人家來福酒樓多大的家業,瞧得上你這點小生意?” 她嗓門又尖又利,惹得街上不少路過的行人都駐足觀看。 野貓死狀淒厲,見了直叫人心頭不適。 薑言意找了個空箢篼暫且罩住了野貓和老鼠的屍體,她嗓門沒何杏娘有穿透力,但字正腔圓,每一句話都叫人聽得清清楚楚: “照何大娘您這樣說,前幾天我還瞧見金玉窯那邊的姑娘進了您鋪子裏買首飾,我是不是也可以認為,那些姑娘本就是您這裏的人?” 這話可不就是說何杏娘是個開窯子的老鴇麼。 圍觀的人都笑了起來。 何杏娘氣不打一處來,“你自己是個沒臉沒皮的,可別往我身上潑汙水!果然沒爹娘教養的人大不一樣,什麼話都說得出口!” 薑言意生平最恨別人動不動就指爹罵娘,她皮笑肉不笑:“是啊,可憐何大娘您雙親走得早了些,不然也能好好教教您了。” 何杏娘氣紅了眼,把手上的煎餅果子一扔,撲過來就要跟薑言意動手:“你個小賤.蹄.子,我今天非撕了你這張嘴不可!” 眼見要動手了,周邊的街坊鄰居還是過來拉架,幾個『婦』人拉住何杏娘,七嘴八舌一通勸。 何杏娘撒潑被拉了回去,哭天嗆地說薑言意辱罵她早死的爹娘。 薑言意聽著她號喪似的哭聲,淡定來一句:“這話可不是我說的,是您自己說的。” 何杏娘好不容易被幾個『婦』人勸住,哭聲慢慢小了下來,被薑言意這麼一激,哭嚎聲又尖銳了好幾個度,幾個在何杏娘跟前勸慰她的『婦』人都受不住她這麼個嚎法。 何杏娘咽不下這口氣,搬了個板凳坐在自家店門口,罵街一般對著薑言意一通『亂』罵,各種難聽話都有。 薑言意跟秋葵處理了野貓和老鼠的屍體,又打水來把門前的台階都清洗了一遍,權當沒聽見。 等何杏娘罵得疲軟了,薑言意又故意刺她幾句,何杏娘正在氣頭上,脾氣一點就燃,跟個戰鬥機似的,繼續火力十足謾罵。 如此反複幾次,何杏娘到後麵嗓子都啞得說不出話來。 薑言意這才道:“何姐姐你也真是,我開店以來自問沒有得罪過您的地方,便是哪裏礙你眼了,有什麼事咱們私底下說也成啊。你看你,罵了一上午,但凡有個人往這條街路過,都沒心思進店買東西。我倒是無所謂,畢竟我中午才開始賣鍋子,但弄得周邊鄰居們店裏一上午沒生意,何必呢?” 何杏娘瞪圓了眼想繼續罵人,但是一開嗓,喉嚨痛得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街坊鄰居們聽何杏娘叫罵了一上午,本也對她有諸多不滿,何況薑言意說的是事實,就因為何杏娘鬧這一出,他們店裏也一上午都沒個生意。 人『性』有時候就是這般奇怪,對別人的事可以作壁上觀,但涉及自己的利益,那就不行了。 “杏娘,今日這事是你做得不地道。” “就是,這都護府大街又不是你家的,鬧騰一上午,這生意還做不做了?” “多少年了,還是這副德『性』,遇到屁大點事就跟所有人都欠了她似的……” 吵架最可怕的不是一對一,而是一群人都在指責你。 換做平時,何杏娘尖著嗓子吼兩聲,也就把這群人吼回去了,但今天她嗓子啞得話都說不出了,想懟人也懟不了,最後氣得直接關了店門,不做今日的生意了。 經過此事,明眼人算是瞧出來了,這位薑掌櫃看著和和氣氣一個人,但惹到她了,那才是真沒好果子吃。 畢竟何杏娘在都護府大街落腳十幾年了,除了今天,哪次罵街吵架她有落過下乘? *** 薑言意的確是主張和氣生財的,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人若犯她,她也絕不是個軟柿子。 何杏娘明裏暗裏挑釁過她多次,前幾次她都不痛不癢懟回去了,這次何杏娘蹬鼻子上臉,她也沒必要再留情麵。 秋葵一臉羨慕看著薑言意:“花花好厲害!” 她從小到大,都隻有被人欺負的份,就算被人罵了,都想不到怎麼還嘴。今天何杏娘罵人時唾沫星子滿天飛,她光是看著那場麵都怕,薑言意卻跟個沒事人似的,還能挑何杏娘話裏的漏洞懟回去。 薑言意道:“做人必須得這樣,欺善怕惡的人多了去了,你自己不強硬起來,哪有那麼多好心人來幫你?” 秋葵用力點點頭,又問:“那隻貓是何杏娘弄的嗎?” 薑言意想了想,搖頭:“應該不是她。” 沒有誰會這般蠢,自己一手栽贓,再跳出來蹦躂。 幕後之人薑言意也想過,整條街隻有來福酒樓是做吃食的,但就像何杏娘所說,來福酒樓產業那般大,而且主要業務是承包達官貴人府上的酒席,跟她的火鍋生意完全不衝突啊。 她到西州城內後,唯一得罪過的就隻有胡家了。 這一切會不會都是胡家搞的鬼? 薑言意心事重重煮了『藥』膳,送去都護府時,門房頗為歉疚地道:“忘了給薑掌櫃您說一聲,今早池軍師來了一趟,王爺大清早就跟池軍師一道去軍中了。” 薑言意皺眉:“大夫不是說他這幾日需要在府上靜養嗎?” 門房為難道:“這……王爺的事,小人也不敢過問,約莫是軍中有什麼要緊事吧。” 薑言意心知一個門房也不可能知道封朔突然去軍營的緣由,把熬好的『藥』膳交給門房後,便回了店裏。 郭大嬸來上工時,進店就大罵:“大清早的弄隻死貓在人家店門口,當真是喪盡天良!” 薑言意有些疑『惑』:“嬸子你怎知曉的?” 郭大嬸道:“我來的路上,就聽不少人在議論,說有隻野貓吃了咱們店裏的老鼠被毒死了。杏林堂坐診的大夫一上午就被好幾戶人家請去看診了,都是昨日吃了咱們店裏古董羹的貴人,一聽說死貓的事,怕店裏的東西不幹淨,都覺著身子不舒服。” 薑言意眉頭狠狠一皺,她店外早上才死了隻貓,那時候街上還沒什麼人,她和秋葵就已經把野貓和老鼠的屍體清理幹淨了。何杏娘罵街也就一開始說了幾句老鼠的事,後麵罵的都是別的。 關於野貓的謠言不可能傳這麼快才是,絕對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 然而不等薑言意多做思考,兩個絡腮胡大漢就一路罵罵咧咧走進店裏。 一個獨眼龍,一個刀疤臉,獨眼龍抬腳就踹翻了一套椅子:“掌櫃的給我出來!” 秋葵一看到這兩個大漢,神『色』就有些害怕,轉頭對薑言意道:“花花,是昨天來吃飯的人。” 薑言意按了按她的手,示意她不必害怕,起身道:“我是店裏的掌櫃,兩位客官有話好好說,若弄壞我店裏的東西,可得悉數賠償。” 刀疤臉大漢上下打量薑言意,目光『淫』.邪:“早聽聞這店裏掌櫃跟權貴們做的是皮肉生意,就連王爺都被『迷』得神魂顛倒,模樣生得這般俊俏,想來傳言不假了。” 薑言意目光瞬間冷了下來:“大宣律法,造謠生事、非議皇室者,當以割舌罪論處。” 封朔是皇室。 說話的大漢臉『色』一僵,獨眼大漢瞪了同伴一樣,這才惡狠狠衝薑言意道:“昨日我們兄弟三人在你店裏吃了鍋子,今日我三弟就腹痛嘔吐不止,如今人正在回春堂,你說怎麼辦吧!” 薑言意第一反應他們是想訛銀子,並且店門口的死貓也是他們弄的。 畢竟他們衣著也不像是手頭寬裕的人,可昨日在她店裏大吃大喝,還有錢結賬,今日死貓一事剛出來,就跑來她店裏鬧事。 但一細想又經不起推敲——他們若隻是為了一點銀子,沒必要大費周章造謠她店裏的食物不幹淨。而且幾個草莽,也沒那個本事這麼快煽動謠言。 薑言意冷靜開口:“我看了昨日的賬目,你們是昨日中午來店裏吃的。昨夜的晚膳,今晨的朝食,都有可能是造成令弟腹痛嘔吐的緣由。” “呸!你店裏的老鼠都吃死貓了,還想跟你爺爺耍花腔呢?”獨眼龍咄咄『逼』人。 約莫是見真有人吃鍋子吃出了問題,店外圍觀的人也多了起來。 薑言意後背挺得筆直,哪怕這二人再怎麼蠻橫無賴,她也分毫不『露』怯,在氣勢上半點不輸,喝道:“你親眼看見那隻野貓吃了老鼠死的?” 獨眼龍被薑言意吼得一愣,“不曾。” “那你見著那隻老鼠是從我店裏跑出來的?” “也不曾。” 薑言意冷笑:“那你如何認定老鼠是我店裏的?令弟的事,報官吧,官府會給一個交代。” 刀疤臉幫腔道:“官府,西州的官再大能大過隔壁那位王爺去,掌櫃的您在床上好生給王爺舒筋活骨一番,到時候官府肯定是判您無罪的。” 他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對著店外圍觀的眾人道:“苦的還是咱們這些沒權沒勢的平頭老百姓啊!” 薑言意臉『色』難看,但也憑著這番話認定了他們跟胡家有關係,直接爆.粗.口:“你放屁!” 開罪胡家之後,她也『摸』清了胡家在西州的地位,胡家生意做得大,因為壟斷了整個西州的花卉市場,他們家也做香料,順帶研製胭脂水粉,還開了銀樓和布莊。 西州的知州謝大人,是胡少夫人的親伯伯。 那次因為封朔出麵,謝知州六親不認,把胡少夫人也罰了板子,胡家一名管事親自來她店裏送禮賠罪後,她跟胡家就再也沒了交集。 誰料胡家竟是在這裏等著算計她。 不過這兩個草莽,言語之間不僅在抹黑她,也在刻意抹黑封朔,胡家當真是這般不知死活?還是攀上了更高的枝兒? 思及此處,薑言意不禁覺得奇怪,今日都護府大街鬧成這般,這一帶巡邏的官兵竟一直沒出現。 郭大嬸聽了兩個無賴的話,似乎比薑言意還氣憤幾分,狠狠呸了一聲:“一群狗雜種,那嘴是在糞池裏拱過嗎?你們能在西州城內安生當個地痞無奈,也不『摸』著良心問問究竟是托了誰的福!若不是遼南王在西州,突厥人早殺進城來,把你那腦袋砍下來當夜壺了!” “臭老娘們!”那刀疤臉眼神一厲,抬手就要打郭大嬸。 “嬸子!”薑言意擔心郭大嬸吃虧,忙喝了一聲:“住手!你們眼中還有沒有王法了!” 刀疤臉置若罔聞,氣勢洶洶往這邊來,怎料郭大嬸腳下把一根板凳往那邊一勾,刀疤臉就被絆了個狗吃屎。 郭大嬸順勢坐到了地上,看起來就像是被嚇得跌倒在地一般。 她抬腳就往刀疤身上狠踹幾腳,一邊踹一邊喊:“救命呐,打人了!” 那幾腳的力道薑言意不清楚,但她看見刀疤臉捂著被踹的地方,整個人蜷縮得像隻蝦米。 薑言意目瞪口呆,所以郭大嬸……其實是個隱藏的武功高手? 門外圍觀的人看不清裏麵的形式,但郭大嬸叫得這般淒厲,他們都以為是兩個大漢仗勢欺人,不免又對薑言意幾人生出幾分同情。 可官府的人都沒過來,他們見那兩個大漢彪悍,也不敢貿然出手相助。 “住手!”門外傳來一聲沉喝,擠進來的卻是個樣貌清俊的年輕男子,是陸臨遠。 “窮書生別多管閑事!”獨眼龍正準備去幫刀疤臉,沒心思搭理陸臨遠。 卻見他從懷裏掏出一塊令牌:“我是西州府衙的人!” 薑言意的火鍋店名聲,他早有耳聞,同僚玩笑說來這裏吃上一頓,他百般推脫,不願踏足這邊,怕放下的前塵再牽扯上來。 但今日偶然路過此地,聽聞裏麵慘叫連天,他還是無法坐視不理。 他讀了一輩子的聖賢書,總不能因為一些舊恩舊怨,就把刻在骨子裏的大道弄丟了。 今日就算隻是一個陌不相識的女子被人欺.淩,他陸臨遠也會站出來。 薑言意見到陸臨遠,也愣了愣,她沒想到,再次見到他,會是在這等情境之下。 看到陸臨遠手上的令牌,獨眼龍和痛得齜牙咧嘴的刀疤臉對視一眼,則有些『摸』不著頭腦,那邊的人不是說,今日西州府衙不會管都護府大街麼? “爾等緣何鬧事?”陸臨遠問兩名大漢。 “我兄弟三人昨日在此吃了鍋子,今日我三弟腹瀉嘔吐不止,必然是這店裏的鍋子不幹淨!” “你們既都吃了,為何隻有你三弟腹瀉嘔吐,你二人還如此生龍活虎?”陸臨遠質問。 兩個大漢被問住了,他們原本就是地痞無賴,哪裏跟人講什麼道理,支支吾吾道:“我三弟……自小體弱,身體不如我二人強健。” “既然體弱,或許是腸胃消化不好,這不是你等汙蔑人家店鋪吃食不幹淨的理由!”陸臨遠沉聲道。 刀疤臉趕緊補充一句:“今晨他們店門口死了隻野貓,是吃了她們店裏的老鼠死的。” 薑言意立即反駁:“老鼠不是我店裏的!” 陸臨遠還是頭一回見薑言意這般凶悍的模樣,隻覺陌生得緊。 若是從前,他見到世家貴女這般毫無儀態,隻會覺得沒規矩。但後來幾經絕境,他也知曉不是有人生來就能錦衣玉食,自小習琴棋書畫的。 前世國破那會兒,多少世家貴女不堪忍受這跌落凡塵的命運,自行了斷。能苟延殘喘活下來的,少之又少。 放下曾經對薑言意固有的偏見,陸臨遠突然覺得,她已經比大多數貴女做得好。 她從前做錯了事,但如今有家不能回,有親人不能認,還得自謀營生,已算是得到了懲罰。 想活著,並不是一件錯事。 薑言意被他盯得不自在,清了清嗓子道:“還望大人主持公道,還小店一個清白。” 陸臨遠這才回過神,問“那隻死貓可還在?” “還在。”薑言意還沒來得及拿去埋了,隻裝進了箢篼裏。 陸臨遠點頭:“帶上,一並拿去醫館給大夫,看大夫如何決斷。” 獨眼龍不知接頭那邊究竟是出了什麼變故,但對方隻要他把薑言意帶去回春堂那邊就行了,他們兄弟二人一開始鬧事,也隻是想多訛點銀子,再把薑言意騙過去。 眼下隻多了一個看起來文弱的書生,反正是衙門的人,自有他們衙門那邊自己決斷。 獨眼龍便指著薑言意道:“我三弟還在回春堂不知死活,你得隨我們一道過去!” 今日之事總得有個了結,薑言意點頭:“可以。” 郭大嬸忙道:“掌櫃的,我跟您一塊去。” 薑言意看了郭大嬸一眼,猶豫片刻點了頭。 今日見識到了郭大嬸勾板凳的那一腳,再聯想那日她勸說自己的話,薑言意對她的身份隱隱有了個猜測,隻是不敢確定。 兩個大漢身形彪壯,陸臨遠又隻是個文弱書生,自己的戰鬥力更不用提了,若是中途再生什麼變數,怕是凶多吉少。帶上一個會武的郭大嬸,保險一些。 薑言意倒是想過去封府求助,但自己跟封朔的關係還沒定下來,且先前這二人那樣一番抹黑自己和封朔,她若此時再上門求助,反倒是驗證他們說的話是事實一般。 就算後麵查出他們三弟腹瀉嘔吐跟自己的火鍋無關,百姓可能也會懷疑是王府給醫館施壓。 所以薑言意打消了去封府求助的想法,交代秋葵關好店門,便跟幾人一道往回春堂去。 *** 西州府衙。 謝知州看著坐在太師椅上的人,恭恭敬敬呈上一杯酒,諂媚道:“大人,您請用。” “底下的人都交代好了?”樊堯年懷中抱著一名衣.衫半.解的美婢。 那美婢接過謝知州遞來的酒,就要喂給樊堯年。 樊堯年不喝,美婢嬌羞一笑,懂了他的意思,自己含進嘴裏哺給他。 當著謝知州的麵,二人旁若無人親熱了起來。 樊堯年是樊威的長子,在幼弟樊盛年死後,皇帝為了穩住樊家,不僅將宮裏的樊貴妃封為皇貴妃,還提拔他為驃騎大將軍。樊堯年跟他弟弟樊盛年是一路貨『色』,所到之處少不得美酒美人。 謝知州對如膠似漆的二人視若無睹,他獻上的美人博了樊堯年歡心,他隻會更開心。他殷切道:“隻要那薑氏女離開都護府大街,下官就有的是法子拿住她,就是怕遼南王那邊得了消息……” 自從薑言意還活著的消息傳到皇帝耳中後,封朔為避免有人暗下殺手,不僅在各大城門處嚴格管控進城出城的人,在整條都護府大街也都布下了嚴密的防護網。 平日裏瞧著是沒什麼,可謝知州得了上麵的暗示,好幾次派死士前去刺殺薑氏女,派出去的死士沒一個是活著回來的。 折損了幾十名死士,好不容易才『摸』清了那道防護網的分布範圍。 樊堯年聽得謝知州的話,冷笑一聲:“突厥王子混進西州,隻怕他現在根本無暇顧及別的事。等薑氏女一死,陛下在遼南王手中就再無把柄。待突厥跟遼南王鬥得兩敗俱傷之際,陛下發兵北上,不僅能重新奪回西州,還能收繳了遼南王的兵權!” 他看了謝知州一眼:“屆時,我自會稟明陛下,讓你坐上西州都護的位置。” 謝知州貪財,也好高官厚祿,可突厥王子是怎麼在層層封鎖下潛入西州城的,沒有誰比他更清楚,一旦東窗事發,這就是一項通敵叛國的誅九族大罪。 他擔心自己的項上人頭:“遼南王在軍中一貫以神勇著稱,若是突厥大敗……” “他必死無疑!”樊堯年語氣篤定,一雙大手在美婢身上攀遊,眼神卻十分陰鶩。 龍椅上那位敢走這步險棋,也是費了大力氣才查到遼南王的一大弱點。遼南王因為當年的舊傷,一遇嚴寒便會痛得連兵器都握不住。 從一開始誘遼南王前往西州,龍椅上那位就在布局了。 隻不過本以為留在西州大營的突厥細作能一直撐到嚴冬時節,誰料封朔轉眼就把細作清得幹幹淨淨。 遼南王如今已經開始著手整治西州府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