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嬸卻道:“就是皇帝老子那也是個人,皇帝還在民間選妃呢!” 薑言意隻覺郭大嬸這話奇怪,她道:“這哪裏一樣?” “怎麼就不一樣了?”郭大嬸突然轉了話鋒:“還是掌櫃的心裏其實有人了?” 薑言意垂下頭戳著碗裏的米飯並不動筷:“沒有。嬸子,有些事我跟您說不清楚,但為人自知之明總是得有的。” 郭大嬸聽到這話,眼底飛快閃過一抹什麼。 “嬸子是過來人,看著你們這些年輕人擰巴啊,是替你們急得慌。”她歎了口氣道: “嬸子年輕時那會兒跟你一樣,什麼都擔心,什麼都怕,恨不能長了雙眼直接把往後幾十年的路都給看清了再走,但有些事哪裏是一早就看得清的?” “嬸子想起家裏那個短命鬼,時常就悔。成親那會兒,他說,他一定得比我活得久些,等百年之後我先去了,他親手為我料理完後事,再來找我。他說我這輩子,事事都是他『操』心的,後事也一樣得他來幫我『操』辦,交給別人他不放心。” “誰又能想到呢,腳一蹬先走的人卻是他……” 郭大嬸說到這裏抹了一把淚,直搖頭:“我常想啊,當年要是曉得他短命,我才不跟他成親,省得像現在這般,想起他還得為他哭一場……但這輩子若是真能重來,我又隻想在他活著的年頭裏對他好些,不吵架了,也不鬥氣了,我跟他的這輩子太短,哪能全耗在吵嘴鬥氣上了……” 薑言意拿出自己的絲巾遞給郭大嬸,“嬸子快別哭了,哭壞了眼睛可怎麼辦。” 郭大嬸平日裏是個要強的人,膝下沒個兒女,也找不著人說這些,她接過絲巾揩了揩眼淚:“讓掌櫃的看笑話了。” 薑言意搖頭:“嬸子是個重情義的。” 郭大嬸平複了下情緒道:“薑掌櫃你能自己撐起這麼大個館子,是個有本事的人,凡事也有自己的主意。我這些話,你聽聽就罷了,莫嫌嬸子煩。” “怎會。”薑言意道:“我身邊沒個長輩,有些事,確實不知如何決斷。我也就跟嬸子你說這些罷了,我……跟他身份是雲泥之別,他這份歡喜約莫也隻是一時新鮮,我若是把自己賠進去了,將來深宅大院,怕是得生生熬死在裏麵。” 這個他,自然是指封朔。 郭大嬸說:“嬸子是個粗人,想事情也沒你想得細致長遠。但你怎就認定那位貴人將來會厭棄你?掌櫃的,有些東西,不能隻憑自己猜測臆想的。不管身份相差多少,但至少這些日子我瞧見的,那位貴人府中上下待您都是頗為敬重的。上麵的主子若是沒放話,下麵的人會做到這般嗎?” 她見薑言意不答話,眼神變了變正準備繼續說,卻不小心碰掉擺在桌沿的碗筷,她眼睛都沒往那邊看,手一伸就把碗筷接住了。 若是薑言意此刻沒有被她那些話擾『亂』心神,此刻一定會懷疑,畢竟這絕不是一個普通墩子師傅能有的反應速度。 郭大嬸看著薑言意語重心長道: “您若是當真半點心思沒有,一直這麼避著倒也沒錯,那邊明白您的態度了,估計後麵也就放下了。但您若隻是因為顧慮太多才一直避著,我倒是為那位貴人覺著不值了。您甚至都不知曉他的品『性』,怎就把以後都沒影兒的事盡往壞處想?” “您求什麼、要什麼,得叫他知曉了,看他那邊怎麼答複,是盡說哄人的謊話還是真心實意地為將來做打算,弄清這些了,再做考量也不遲。” 郭大嬸這番話於薑言意而言,稱得上是醍醐灌頂了。 她一直自恃冷靜,但在感情上其實跟隻刺蝟一樣,沒有絕對的安全感,她不會把自己袒『露』給對方。 就像郭大嬸說的,她巴不得把以後的路都看清了再走,生怕踏錯一步。 封朔的喜歡,對她而言絕對是突然的,她本能的反應也是躲開,並且在心『亂』後想象將來各種淒慘的境遇,讓自己對這份感情敬而遠之。 但不管是害怕身份暴『露』後封朔的反應,還是擔心他對自己的感情隻是一時新鮮,歸根結底都是自己根本不知道他這份喜歡究竟有多少。 她不了解他。 薑言意仔細回想關於封朔的記憶,他確實是挺凶的,但是……好像也不是她想象中的蠻不講理。 今晨從都護府離開時,封朔靠著牆根按著肩胛處的身影浮現在腦海裏,薑言意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愧疚。 撇開一切不談,封朔對她的大恩已經有三次了。 第一次是在軍營把她從麻子臉手上救出,第二次是胡少夫人鬧事時幫她撐腰,第三次是今晨她從牆頭跌下去被他接住。 薑言意越想越心虛,頗為糾結地搓了搓臉:“那我明日買條老參去隔壁道謝吧。” 先探探底,再決定要不要把真實身份和盤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