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1 / 3)

長公主剛回到府上,城門口處探子的消息也傳了回來。 “楚家三爺已趕在禁軍封城前出城了。”那唇紅齒白的小郎君扶著長公主在軟榻上坐下,又跪在軟榻下方,奉上一杯香茗。 長公主卻並不接,她撥弄著自己手上鑲了五『色』寶石的鏤花金絲鐲子,目光不知散落到了何處,“楚昌平,這是本公主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那小郎君頗有幾分拈酸吃醋,道:“公主殿下對那姓楚的武夫,可真是長情得很。” 長公主淡淡一眼掃過來,麵上並無怒『色』,卻嚇得小郎君抬手就給了自己兩個耳刮子,“奴嘴碎,奴該死!” 長公主塗著鮮紅豆蔻指甲的手抬起了那小郎君的下巴,眼底半分波瀾也沒有,她道:“本公主一直留你在身邊,就是因為你聽話、乖巧。本公主今日隻是帶你們出去遊湖,回來跟禁軍撞上了,明白?” 小郎君連連點頭:“奴明白。” 長公主收回手,又躺回了軟榻上,漫不經心道:“下去吧。” 小郎君這才連滾帶爬出了大殿。 貼身的侍女上前給長公主按肩,瞧著殿內那一籠箱血玉瑪瑙,笑道:“遼南王此番想必花了不少心思,曉得您喜歡這些物件,特地收羅了這麼多送來。” 長公主隻淡淡瞧了一眼,興致缺缺。她願意幫楚家,不是因著遼南王這份合心意的大禮,隻是單純為了那個人罷了。 她抬手拂弄香爐裏升起來的細煙,想起近日朝廷上的變動,細眉輕鎖:“本公主不願看陛下一錯再錯,為了個女人,他做的都是些什麼荒唐事!” 先是把世家嫡女發配去邊關充『妓』,再是貶謫陸大學士嫡子,如今若是再抄了楚家,等事情敗『露』那一日,他這不是等著天下人口誅筆伐麼? 長公主剛為此事煩憂,殿外又有婢子匆忙前來傳信:“公主!大事不好了!您快進宮去吧!” 長公主身後的侍女麵上一慌,還以為是遼南王的人給她們送禮一事被宮裏那位知曉了。 長公主麵上倒是鎮定得出奇,起身讓侍女為自己整理華裳時,才問那婢子:“宮裏出了何事?” 婢子慌張道:“聽聞是樊小將軍酒後輕薄了惜嬪娘娘,陛下一怒之下砍了樊小將軍,樊貴妃當場哭暈過去了,現在陛下又拿著劍往皇後宮中去了!” “荒唐!”長公主等不及侍女為自己整理好華裳了,拖著長長的衣袂就往外走:“備車!” 樊家小兒子跟隨樊威回京後,樊家給他在宮裏謀了個禦前侍衛的差事。 畢竟這天底下,最得臉也最容易升遷的就是皇帝跟前的人。 樊家手握兵權,如日中天,便是前幾日遼南王從西州送來的彈劾折子,加上一幫大臣收羅的民間證據,也隻讓樊家小兒子挨了一頓板子。 今日卻因為動了皇帝心尖兒上的人,就被直接砍了! 長公主光是想想接下來怎麼安撫樊家就頭疼,那可不是像陸家一樣的死衷之臣! 而且皇帝往皇後宮中去了,必然是惜嬪被樊家小兒子輕薄一事有皇後在裏麵推波助瀾。除去惜嬪,打壓樊貴妃,一石二鳥,皇後何樂不為? 但以長公主對皇後的了解,這絕不是皇後自己能想出的計策,不然樊家小兒子在禦前當差這麼久,為何偏偏就在今日輕薄了惜嬪? 這裏麵絕對也有遼南王的手筆! 也是這一刻,長公主才覺出遼南王手段的可怕,能找上她也就罷了,深宮裏也有他的人麼? 皇後懷有龍嗣,眼下便是犯了彌天大錯也動不得,更別提隻是設計了一個小小的嬪。但皇帝提劍去了坤寧宮,長公主不得不擔心自己這個侄子又發瘋。 *** 此時的皇宮早已『亂』做一團,到處都是宮女太監的哭聲。 新帝一身明黃龍袍半邊都是血跡,手上的長劍也血澤未幹。 坤寧中的人一早就得了新帝提著劍往這邊來的消息,皇後身邊的大宮女哭著勸她快些去太後宮中躲一躲。 皇後臉上帶著淒然,她是個端莊的美人,眉眼如畫,氣質雍容。 此刻正輕撫著自己腹部,眼底噙著淚冷笑道:“他最好是連著本宮一並殺了,再扶持他那心尖兒上的人坐上這後位吧!” “娘娘,您何苦在此時同陛下置氣?您懷有龍嗣,等陛下氣『性』一過,您服個軟這事也就揭過了。惜嬪那賤人此番之後,還能得聖寵麼?待小皇子出生,陛下早把那賤人忘到九霄雲外去了,看在小皇子的份上,陛下哪裏還會跟您計較這些!” 大宮女一番苦口婆心勸說,見皇後還是不為所動,隻得趕緊遣人去慈寧宮請太後過來。 * 坤寧宮的大門被新帝一腳踢開時,皇後還在殿內用今日的安胎『藥』,身前的矮幾上擺著膳食。 看著手持長劍、逆光走進殿內的人,皇後甚至還有心情問他:“陛下可難得到我這坤寧宮來一趟,景意,給陛下布筷。” 在一旁伺候的大宮女看著新帝手上那把還滴著血的長劍,哆哆嗦嗦在矮幾上添上一副碗筷。 新帝眉眼一厲,抬腳就踹翻了矮幾,精致的菜肴全灑到了地上,大宮女也被嚇得一聲尖叫。 皇後喝完最後一口安胎『藥』,才抬眼看向新帝:“陛下這是作甚?” 新帝手中長劍指向她,嗓音幽冷如初冬太『液』池裏凝起的薄冰:“朕有沒有說過,讓你安分守己些?” 皇後眼底全是淒涼和自嘲:“陛下不妨告訴臣妾,何為安分守己?是看著自己的丈夫夜夜宿在別的女人宮中還要喜笑顏開?還是身為六宮之主就因為吃了你賞給藏嬌殿那位的荔枝,取荔枝回來的宮人就要被你活活打死?” 遼南王安『插』在皇後身邊的人,能成功煽動她用樊家小兒子還對付薑言惜,還得歸功於帝後不合多時。 每年第一批送進宮和最後一批送進宮來的荔枝都是最稀罕的。 今年最後一批送進宮的荔枝隻有三盤,一盤自是擺在了新帝寢宮,一盤送去了太後宮中,皇後理所當然地以為那最後一盤當歸她所有才是。誰料新帝一早就把那盤荔枝賞給了惜嬪。 皇後派去取荔枝的人跟藏嬌殿那邊的人起了爭執,最後荔枝自然是被皇後的人強勢拿走了。 藏嬌殿那位覺得受了莫大的屈辱,很是甩了新帝好幾天的臉『色』,新帝為了給她出氣,動不得有孕在身的皇後,就下令把皇後宮中那日去取荔枝的宮人拖去慎刑司杖斃。 新帝聽得皇後這番話,麵上怒意更重:“就因為這些,你便下此毒計想害死她?毒『婦』何配掌管六宮?” 一句“毒『婦』”,激得皇後拚死忍在眼眶裏的淚水瞬間滾落出來。 她苦笑一聲,閉上眼道:“臣妾不知陛下在說什麼,陛下若是嫌臣妾礙眼,想為新人騰位置,不妨一劍結果了臣妾!” 她宮裏的人早在被抓住時就咬舌自盡,證據全無。 眼下皇後抵死不認,新帝怒火中燒,真恨不能直接一劍了結了她。 但是……不能…… 倒不是因為她腹中的孩子,而是皇後娘家在朝堂上的勢力。 劍鋒抵著皇後咽喉,隻差幾厘的距離。 殿外忽而傳來一陣喧嘩,緊跟著是太後的哭罵聲:“混賬!你這混賬!” 太後由貼身伺候的大宮女扶著快步進了大殿,一見新帝用劍指著皇後,險些沒給氣暈過去,她幾步上前一把打落新帝手中的劍,護在了皇後跟前:“這是你的皇後!她肚子裏的是你的嫡長子!你要做什麼?” 皇後是太後娘家的侄女,摒去婆媳這層關係,二人也是姑侄。 皇後見了太後,滿腹委屈才有了地方發泄,當即大哭起來:“母後……” 新帝本就因楚家的事氣得不輕,現在自己心愛的女人又被設計,他整個腦袋都嗡嗡作響,皇後的哭聲更讓他煩躁,他偏過頭,冷冷看著太後道:“這皇後是母後您替兒臣選的,不是朕自己選的。” “混賬!” 太後氣紅了眼,揚手就給了新帝一耳光。 打完之後,太後看著自己的手,也愣住了:“皇兒……” 新帝『舔』了一下唇,嚐到嘴角的血腥味,他吩咐左右的人:“送太後回慈寧宮。” 太後怕他真對皇後下手,嚇得厲聲道:“你忘記你能登上皇位,你舅舅出了多少力?” 這話讓新帝徹底冷了眸『色』,他登基這兩年,太後娘家人借著這從龍之功,無數次得寸進尺。 外戚當政,試圖把他當成一個傀儡皇帝,他故意扶持樊家,本就是為了打壓太後娘家人的氣焰。 他道:“舅舅的樁樁功績,朕都記著的,不勞母後提醒。” 太後被他氣得心口一陣陣抽疼,伸手指著他:“你……” 新帝冷眼一掃左右的人:“朕的話爾等都聽不見是嗎?送太後回慈寧宮!” 宮人們隻得簇擁著太後離去。 皇後倒伏在鳳榻上,麵上心如死灰,隻流著淚問他:“陛下既這般厭惡臣妾,當初又何必下聘娶臣妾……” 新帝沒有理會他,冷聲道:“皇後無德,即日起,禁足於坤寧宮。” 皇後看著他毫不留情離去的背影,泣不成聲。 *** 等長公主進宮時,宮裏這場鬧劇已經結束。 長公主看著坐在龍椅上的新帝,斥道:“你不該在此時動手殺了樊盛年。” 新帝抬起一雙陰沉狠佞的瑞鳳眼:“他動了朕的女人,該死!” “那前些日子文武百官彈劾他時,你怎不殺他?”長公主質問道:“你如此行事,今後朝野上下還有何人信服於你?樊盛年該死,但不該因這樣的理由而死!你若因之前彈劾一事定罪將他砍了,對樊家是敲山震虎,對滿朝文武也是一個交代!” “但他輕薄後妃,你才將他砍了。你讓朝臣怎麼想?朝臣隻會覺得你為君不仁!炭火不落到自己腳背不知道疼!” 新帝解釋道:“遼南王彈劾樊盛年一事,樊威上交了鬆州兵符保樊盛年。” 長公主問他:“所以鬆州兵符都還抵不上你後宮裏一個嬪?” 新帝沉重閉了閉眼:“姑姑,惜嬪是無辜的。她隻是被卷進了這場陰謀中而已,宮裏有遼南王的暗釘,朕已經悉數揪出來了。” 長公主怒極反笑:“她無辜?你犯下的哪一件糊塗事不是由她引起的?那就是個禍害!” 新帝突然道:“楚昌平逃出京城了,肖乾說,是姑姑在都和大道處攔了他將近一刻鍾。” 長公主麵上半點慌『亂』沒有,她迎上新帝的目光,“陛下這是在懷疑